“你是说,你要把十四娘嫁给阮九郎?”
    谢庄脸色晦暗,良久缓缓说:“本来,我们是该惩罚十四娘如此轻浮,如此轻易地败坏我们谢家的名声的。要是我阿母晓得此事,说不定真要动家法打死她。可是,她毕竟是我们的骨血,哎,我实在下不了手。既然我们还要认她这个女儿,自然是要给她处理惹下的麻烦。”
    “可那阮九郎是个无德且又浮浪的郎君,而且还是个庶子,他怎么能与十四娘相配。据十五娘说,阮九郎既没有在国子学念书,也没有管理家族的买卖,十五岁以后,每年有半年在扬州管着他阿父给他阿姨的一个中等大小的庄园。你看看,这……十四娘真要嫁给他,他是要什么没有什么,除了一张好看的脸。我实在是不甘心,况且,我还怕阿姑断然不会同意。但是个中内情我们又不能告诉她,这真是让人犯愁。”刘氏苦着脸道。
    谢庄捻须沉吟,好半天道:“阮献是庶出,也不能断定他这一世就无出人头地的一日。他要想娶十四娘,那就看他有本事没有,若是他有些本事,我也就把十四娘嫁给他……”
    “郎君想怎么考他?”刘氏问。
    “我要他在十四娘及笄之前,自己想法子去做个着作郎,如此,他才有娶我家十四娘的一点儿本钱。”
    “可他要是做不到呢,又怎么办?”
    “做不到嘛,对不起,借了我家十四娘的钱全部给我还来,十四娘及笄以后,我就会对外宣称她暴毙,然后将她远嫁给人做继室。或者,她愿意的话,就剃度出家了罢。”
    刘氏闻言再看看丈夫脸上坚决的神色,就明白他已经决定这么做了。她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来。毕竟,丈夫说的法子也是最佳的处理此事的法子了,这法子可以不让婆婆生气,不让谢家人没脸,不让阮献轻易达到目的。
    “好吧,就按照郎君说的去做。”她表示了自己的赞同。
    “明日,我会亲自去会一会阮献,瞧一瞧这个无德而狡诈的阮氏子孙。”谢庄眯起眼,眼中露出寒光道。
    ——
    阮献有三四天没有见到谢柔华了,往常她要见他,都会派人来跟他传信,约定两人在哪里见面,然后他到时间应约出去。这一日,他正对谢柔华这么久不约他感到奇怪时,门上有人送了一起封信来,信是谢柔华的笔迹,约他在秦淮河畔的一处酒楼相见。
    那一间酒楼他跟谢柔华一起去过,说是酒楼,其实是一楼供人吃喝,二楼则是可以歇宿的客房的旅舍。他跟谢柔华还在那里幽会过。
    收到了谢柔华的信,他当然是打扮一番,应约前往。
    到了酒楼,发现平时热闹非常的酒楼竟然空无一人,有伙计带他上楼,说谢柔华在楼上甲字间第三号房等他。
    甲字间第三号房,他也曾跟谢柔华在里面颠鸾倒凤过。
    不疑有他,阮献迈步走进甲字间第三号房,才推门进去,门后突然出现两个精壮男子,一下子就将门给关了。阮献吃惊不已,刚要问他们是何人,突然觉得腿上被身后的那两个精壮男子给连踢了两脚。
    他站不稳,扑通一声一下子跪在了楼板上。
    不等他试图爬起来,身后的那两个精壮男子上前来一人按住他一边肩膀,对他低吼:“老实点儿,好好跪着,否则卸掉你肩膀!”
    如此说着,两人的跟铁掌一样的手掌在他肩膀上一抓,立即就是一股钻心的痛,令他立即讨饶:“壮士饶命,壮士饶命!”
    一开始他还想怒声问这两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敢对他动粗,现在吃了点儿苦头也不敢问了,只是服软讨饶。
    “抬起头来。”忽然屋子中间响起一个中年男子低沉肃穆的声音。
    阮献这才注意到原来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抬起头来往说话之人看去,只见此人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面相俊雅,下颌几缕细须,看起来格外清逸出尘,颇有清谈好玄的名士风范。然而,跟那些他见过的名士不一样的是,此人身上还有外溢的贵气,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严溢出。
    这人是谁?
    阮献也是常常在外走动的男子,眼也毒,粗粗打量上面坐着的中年男子一番,就判断出眼前这人是在朝为官之人,而且官位还不低,否则不会有这样重的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不自觉的显露出来。
    只是这样一个人,为何看他的眼光竟然如剑,刺得他忍不住一缩,心里不安起来。
    “有这样一张脸,也难怪我家十四娘会被你迷惑。只不过,你仗着这张脸,勾引在室女郎与你苟合,毁人名节,我岂能饶你?给我打!”上面的男子陡然动气道。
    “十四娘?”阮献闻言也陡然一惊,他重新仔细去看那说话的男子,他的容貌……十四娘……
    脑子里谢柔华的那张脸跟上面坐着的男子的脸,眉眼竟然如此相像。
    他心念电转,一下子明白过来什么。
    上面那个人该不会是谢十娘的阿父,当今吏部尚书兼中护军,位近宰相的谢庄吧?
    可惜他刚想明白,一左一右按着他肩膀的两个精壮男子已经动上了手。他被两人拳打脚踢,只是不断呼痛求饶。
    一顿痛打之后,谢庄看看也差不多了,就让自己的手下停了手,接着谢庄看向底下倒伏于地的小子,捋须冷笑道:“认出我来了?”
    阮献冷汗直流,抬起头来,嗫嚅道:“谢尚书……我,我……”
    他知道今日恐怕大祸临头了,回想起这几天谢柔华都没有跟他联系,按照现在的情况推断,想必是她出事情了。她跟自己来往的事情被家里人知道了,而且她还说出了一切,不然今天其父谢庄也不会亲自来会他。
    知道了上面那个贵气而威严的中年人是谁之后,阮献立即思考对策,接下来该怎么办才能让事情往最好的方向发展。转瞬之间,他就决定该怎么做了。
    所以,紧接着他立即向谢庄认错:“谢尚书,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太喜欢十四娘,所以忍不住才对她做出了逾越之事。不过,我一定会对她负责,一定会娶她,还请谢尚书成全!”
    谢庄冷哼一声,道:“你打什么主意你以为能骗过我?其实你喜欢十四娘是假,而是想勾引她,让她**于你,你就可以娶我谢氏的嫡女了。你是个什么样的身份,你自己不明白吗?可你胆大包天,竟敢肖想我家十四娘,为此设计让她掉入你的陷阱里。不但如此,你还哄骗她手中的财帛,让她人财两失,你这么做就是为了更牢的抓紧她,对不对?”
    阮献垂眸,并不敢分辩一分。在谢庄这样的人面前,他知道自己分辩也没有用。聪明人跟聪明人过招,那些小伎俩使出来也没用,还不如不说话,默然承认。
    见阮献默然承认了,谢庄握紧了拳头,看着被两个自己手下的心腹按住跪在底下的阮献,他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他跟前,冷冷道:“阮九郎,你胆子不小,连我谢庄的女儿也敢想,也敢动,你以为我谢氏无人了么?”
    阮献脸侧的冷汗汇聚成流,滴滴答答淌下,他怎么会没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一日,只不过他的**超过了他的恐惧,他太想在阮家的子孙里面暂露头角了。自打小,他因为是庶出,就得不到其父的重视,得不到家族的认可,因为阮家有许多无论是风仪还是学识都比他优秀的嫡子,他容貌虽然漂亮,可是别人也不差,他无法脱颖而出。为此,他抱怨,他委屈,他时刻想着能有翻盘的机会。
    当谢柔华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立即就有了俘获她,跟她缔结婚姻,攀上谢家这棵大树的打算。他也明白,靠着不光明的手段得到谢柔华,会让谢家的人恨他,甚至让他计划落空。不过,他更相信,已经失去清白之身的谢柔华除了他,没人好嫁。只要谢柔华成了他阮献的娘子,一开始谢家不接纳他,但是等时间久了以后,他们不接纳他也不行。他还敢肯定,只要他攀上了谢家这棵大树,成为了谢庄的女婿,谢庄这个老丈人就算不帮他,可他借着谢庄的名声还是可以多方运作进入官场。他是那种哪怕有万分之一机会也会去努力抓住的人,他就不信了,他进入了官场后,凭借见风使舵善于钻营的本事,将来不能有所成就。现在的他,只是缺少一块起跳的跳板而已。
    “不敢,不敢,谢尚书,我是真心喜欢十四娘的,虽然我用了些不光明的手段。求您成全我和十四娘,我阮献对天发誓,只要我能娶十四娘,我一定好好对她,今生绝不纳妾纳通房,绝不出入风月场所,绝对只会有她一个女人。要是我违背此誓言,定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岳父也可以随时来取我性命……”
    ☆、第135章 13.5
    谢庄倒是没有想到阮献竟然会发这样的誓,而且还大着胆子喊他“岳父”,好像已经认定自己绝对会把十四娘嫁给他一样。他忍不住嗤笑一声,道:“停,你还真敢喊,岳父?谁说我就要把十四娘嫁给你了。今日我是为她讨账来的,你难不成不明白?”
    阮献脸色难看,他爬起来站稳,擦了擦嘴角的血道:“还请谢尚书相信我说的话,给我个机会,让我能娶十四娘为妻,我一定好好待她。”
    “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你引诱我家十四娘的那些伎俩,你说,能让人相信你么?”谢庄挑眉问他,他倒要看这小子有什么能耐能说服自己。
    阮献从谢庄的话里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线希望,他咬咬牙,说:“谢尚书只管提出要求,我就算拼掉半条命也会去做到。”
    “要是你做不到呢,到时候可别怪我欺负你,还有,你要做不到就把借走我女儿的那些钱全部还她,另外去向我家十四娘说清楚你是如何骗她上当的,又或者你自己找个女郎娶了,断绝她对你的念想,你以为如何?”
    阮献已经主动把刀把子交到了谢庄手上,他当然不会放过,顺手拿过来,就开始按照自己的意思宰割。
    对于阮献来说,他认为谢庄肯接过去他递上去的刀把子,那就是有门儿,有希望。之前做了那么多事情,他最终希望要面对的就是谢庄这个人。
    作为谢柔华的阿父,只有谢庄才能拿主意到底要不要接受阮献成为谢柔华的丈夫。
    阮献最怕的就是谢庄见面让人打了他,却根本不愿意跟他谈任何条件和要求,甚至,如果谢庄是个表里不一的名士的话,他甚至有可能为了谢家的名声,而令人将他暗中除去。这种事情,在景国可是司空见惯的。他敢向谢柔华下手,也是赌博,赌大名士谢庄不是那样表里不一的人,赌他品性高洁,人品端方。而且,谢柔华还没有哥哥,要是有那种成年的袒护妹妹的哥哥,恐怕他也没好果子吃。谢庄有五女两子,可两个儿子只有几岁,完全无法替姐姐出头,这也是阮献物色谢柔华作为他的猎物的原因。
    谢庄提出来的要求尽管不知道是什么,可他说明了要是阮献达不到要求会面临的结局,那就是全面的失败,甚至从谢柔华那里弄来的二十多块金饼也要全数还回去。
    从谢柔华那里弄来的二十多块金饼现如今只剩下不过一半还有十来块,那被他花出去的十来块都用于送礼,结交权贵子弟,以及给谢柔华买健康城最时兴的首饰和衣裳了。他接管其父给其母的那扬州的中等规模的庄园不过一年多不到两年,就算弄了些钱也不多,再加上他十分注重打扮,置办衣服车驾上很舍得花钱,所以并没有什么积蓄。要是他真达不到谢庄提出的要求,那么他要把借给谢柔华的钱都还上,恐怕就要向亲友借贷了。
    失败的结局会很惨,但是若是成功了呢,他几乎敢肯定一定会如同鲤鱼跃龙门,他将会踏上他梦寐以求的一条阳光大道,在他面前展现的是绝对不一样的风景。
    况且他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谢庄肯提出要求对他来说,甚至都是一种成功。
    他咬咬牙望向谢庄道:“好,我愿意按照谢尚书所说的办。”
    “听着,来年我家十四娘就要及笄了,从今日起到明年今日,这一年之中,我不管你想什么法子,去弄个着作郎当。你若是做了着作郎,才有了娶我家十四娘的资格,到时候我会将我家十四娘嫁给你。另外,这一年之内,你不许见我家十四娘,但是你可以给她写信,告诉她你在做什么。你要是在明年的今日做不到的话,自己乖乖地来谢府把借走的十四娘的钱还了,我也就不为难你,否则,我也可以不要脸面,同你阿父说道说道。今日我虽然让人打了你,也是因为你所做该被打,这打你都是对你好,想必你也明白。此事我为你还有十四娘都留了脸面和活路,算是对你们仁至义尽了,以后你们好自为之。”
    “……”听了谢庄的话,阮献终于知道了对方的要求,原来是要他去做个着作郎。虽然着作郎是建康高门士族的子弟们进入官场最初级的担任的一个闲散官职,可也不是人人能当的。别说他一个庶子了,就是家族里面的嫡子,并且是进过国子学镀金的,也要排着队才能捞着一个着作郎当。像是他这个年纪十六七岁能当上着作郎的各大家族的嫡子都是少之又少,更别说他一个庶子了。还有,他自己本身读书马马虎虎,甚至连国子学也没办法进,所以不被其父和家族重视,阮家能做郎官的人选里绝对没有他。所以,基本上走家族之路他是行不通的。剩下能想的法子也就是在他认识的那些高门士族之中的朋友圈里想办法。可是要让人家帮你一个不是本家族的人做着作郎,除了交情到位,还要付出让别人心动的条件,这条件可以是美色,也可以是金钱……总之,他要出血本,才有可能达到谢庄的条件。
    在心中权衡了一下,他认为要达到谢庄的要求尽管很难,可要是不试一试的话,就代表他完全认输和失败。他可不想试都没试一下就放弃了。只是试了以后要还是失败的话会很惨,但要是试了以后成功了那成就也足以吸引人。一如渊,一如天,他决定赌上一把,人活一世,当有机会登天的时候,不去试一试那都是失败。
    “好,谢尚书,我答应你,按照你说的做。”阮献毅然道。
    谢庄点点头,不再多话,领着两个下属扬长而去,只剩阮献立在当地陷入赌徒下注豪赌前的兴奋之中。
    ——
    谢柔华过了几日收到了阮献写来的信,在信中,阮献告诉她其父谢庄见了他,并且提出了一些要求,比如说最近一年不能与她相见,还有要当上着作郎才有资格向他提亲。他让她听话安心在谢府里呆着,他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娶她。在信中,他倒没有跟她说他被其父手下的人给打了一顿,也没跟她诉苦,可能也是怕写给谢妙容的信要过谢庄夫妻的眼,才能到谢柔华手里。
    他并没有猜错,谢庄夫妻现在是不敢放任谢柔华,一切由着她了。所以,尽管谢庄说了阮献可以写信来给谢柔华,但他派来的奴仆递进谢府的信是一定会过了刘氏或者谢庄的眼才会交给谢柔华的。要是在这以前,他们夫妻是绝对不会看女儿们的信的,可是自从出了谢柔华的事情后,他们就再也放不下心了。
    看了阮献的信,谢柔华才知道了其父向阮献提出来的具体的要求,之前,她阿父和阿母只是叫她去,对她说其父给了阮献机会,让她好好在家呆着,以后或有可能跟阮献一起,若是她再不听话,那么,等待她的绝对是严厉的惩罚。
    谢柔华也不敢问父母到底给了阮献什么样的机会,只是答应一定再不乱跑,现在她只是希望不被天天锁在舜华院已经是极好的事情了。
    后面阮献给她写了信,她本来焦躁不已的心绪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并且升起了希望。有了希望,日子就有盼头,她也能在谢府里呆着哪里都不去了。
    她给阮献回了信,说她知道了,并且盼望他成功,能来娶她。
    至于阮明月后面也来找过她,但是却是被刘氏叫去,言语不善地告诫她以后都不许来找谢柔华,谢府不欢迎她。
    刘氏虽然没有明说是因为什么谢府不欢迎她了,但是她自己大概也能猜到一定是谢柔华跟阮献之间的事情暴露了,又或者她跟阮献一起哄骗谢柔华的财帛的事情被其父母知道了,因而他们才让谢柔华跟她断绝朋友关系。
    从谢府回去后,阮明月就跑去找阮献说事儿了,质问他是不是他跟谢柔华之间出了事情。
    阮献被谢庄的手下打了,他都好几天没有回家,主要是怕脸上的一些伤被他娘跟妹妹看见,会让她们两个担心,所以,他跑去了一个朋友那里呆着养伤,一直等到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别人看不出来了才回去。他几天不回家,其母侯氏和其妹阮静胜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所以等到他在外把伤养得差不多回了家,侯氏只不过是嗔怪他这几天又到哪里去鬼混了,等到阮献把给她买的一些吃食,以及给妹妹买的一副耳坠子都拿出来后,母女两人就也笑眯眯得拉着他进屋去说话吃茶了。
    阮献刚回到家,阮明月就找来了。她找到阮献,直接问他是不是谢柔华的阿父和阿母晓得了他跟谢柔华来往的事情,不等阮献回答,她又问他为什么出了事情不告诉她,让她被蒙在鼓中,到谢家去被刘氏羞辱。
    这件事情也不能否认,但是阮献也不会告诉中间的内情,于是对她说是有一点儿事情,不过,也不是大事。谢柔华那里,她不能去就不能去,如今还是对萧家上心一些好。又提醒她,明年她可就及笄了,萧弘那边要加把劲才行,可别被那卫琴莲占了先机,至于谢柔华尽管跟阮明月做了几年朋友,但是和女郎之间做朋友也不是一辈子,以后嫁了人还不是要以家里的郎君和孩子们为重,所以,就不要斤斤计较了。
    亏得阮献能说会道,本来阮明月气冲冲地跑来找他讨说法的,最后却被他说服了,认为他也说得有理,好闺蜜丢了就丢了吧,她又不是只有她一个朋友。现在她已经在萧家混了个脸熟,接下来就要缠着她母亲常常去萧家走动了,两家搞好了关系,能跟萧弘定亲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说起来,她跟阮献之间的交易到现在为止,差不多各人都达到了目的,也是该一拍两散的时候了。失去一个可有可无的好闺蜜谢柔华,得到一个将来有可能做她夫君的萧弘,这一回的交易她不吃亏。
    “好吧,我还有事情要忙,就此告辞了。九哥自己好自为之。”阮明月凉凉地甩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十二妹慢走,我就不送了。”阮献客气道。
    阮明月一走,侯氏就进来了,问阮献阮明月又来找他做什么。
    阮献说:“前几日去萧家,听萧三郎提起,这年底要收购三万石粮食,来年运去徐州,只是萧三郎手上的钱不够,所以他放出话来,说谁愿意拿钱去入伙的,来年赚了钱除了还给原来的本钱外,还将所赚的钱五五分账。十二娘得知了这消息,让我也帮她赚点儿钱,她愿意拿她攒下的私房钱去入伙。阿姨也晓得,我跟萧家三郎那可是好兄弟,要是没有我帮十二娘,她怎么能够去赚这个钱。这几日我没回来,就是想法子筹钱去了,这样的赚钱的好机会,要是错过了多可惜。”
    侯氏贪财,一听就睁大了眼问:“九郎,你实话跟我说,这一千钱投进去能赚多少?”
    “一千钱?一千钱萧三郎都不会要,最少也要十万钱投进去。十万钱的话,最终可以分到三万钱吧。阿姨,你也晓得萧家每年用朝廷给的钱买军粮,收上来的粮食都不愁赚不到钱。所以,萧三郎这一次也是带着我们这些朋友一起赚钱,我也想加入进去。这几日去跟朋友借了些,加上十二娘投进来的,还差个四五万钱……”
    这么一说,他就皱起了眉头,显出烦恼的样子。
    “十万钱竟然能赚三万,真是赚得多……”侯氏一边说一边也动了心,可随后她也犯愁了,“这些年我也攒了些钱,可只不过一万钱,再加上首饰啥的,典当了也就值个一万钱左右,这样,都还差三四万钱……这眼睁睁看着钱赚不到,我这心里真跟猫抓似的……”
    “阿姨,咱们不是还有扬州那庄园的地契么?”阮献提醒她。
    侯氏一听立即摇头反对:“不行,那个庄园可是将来我们母子安身立命的最后的一点儿依仗。你阿父可说了,以后你成亲,也没有庄园再给你了,那就是你的产业。有一日要是你你阿父去了,我也老了,那我可是要跟着你去扬州的。所以,不能打这庄园的主意。”
    “阿姨,我也不是要卖扬州的庄园,我只是想拿这庄园去抵押借一些钱出来,好投到萧三郎的粮食买卖里头。最多等到明年秋天,咱们投进去的钱就回来了。赚了钱不但能把庄园赎回来,还能再买个庄园,这不是一本万利的事情么,难不成你不想以后老了过得更好?你可要明白,这样赚钱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还有,你放心,萧三郎做的这粮食买卖是稳稳当当赚钱的买卖,保证咱们投进去的钱,以后一定回来。另外,我这年纪一日一日也大了,也想攒两个钱娶个看得上的娘子,阿姨,你总不希望我就这么一直落单到二三十岁去吧。”
    阮献提到娶媳妇儿,这可是直接戳到侯氏心里了,因为阮献是庶子,所以他的婚事就高不成低不就。门第高的看不起他,门第低一些的吧,侯氏也看不上。而且,她儿子一直以来就想娶个身份高的士族之家的嫡女,她可是知道的。但是身份高的士族之家的嫡女多半瞧不上阮献是个庶子,再加上阮献又没做官,又没钱,要想达到目的那可是难度太大了。儿子的心愿也就是她这个当娘的人的心愿。
    侯氏是低贱的歌姬出身,生了一双儿女,在阮氏宗族的大家庭里生活,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谨慎小心,缩着脖子过日子。她的一双儿女相貌都挺出色,可是见到阮家那些嫡出的郎君和女郎们,都会不自觉地觉得自己矮上一头。可是,要是有钱的话,一定会觉得腰杆要硬些吧,有了钱,也可以为一双儿女挑选好一点儿的姻亲,她可不想看到她的一双儿女在婚姻大事上不如意。这一辈子,她都活得够卑微了,不想儿子和女儿将来也像她一样。
    “你让我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再答复你……”对于把自己手中唯一的庄园拿去典当借钱,侯氏相当谨慎。她也想帮儿子赚钱,但是这庄园可是她半生忍气吞声做小伏低换来的,她不能不好好考虑,就轻易地拿出去了。
    阮献对于他这个娘的谨慎和犹豫肯定是了解的,这在他的预料之中,故而他也不催她,只是说:“阿姨,你可要早下决断,晚了,可就没我们的份儿了。”
    说完,拍一拍一边坐着的妹妹的脑袋出去了。
    阮静胜把她娘和哥哥说的话全都听到了耳朵里,她自己也有算盘打。就像她娘说的那样,扬州那个中等规模的庄园是他哥和娘的,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过几年,她及笄了就要嫁人,极有可能也是嫁一个某个士族之家的庶子,陪嫁可能也有个小庄园,也有些不多的财帛。可要是她哥这一回入了萧弘的伙,挣了大钱,别说再买庄园的话,就是按照他哥的性子,她的好处也少不了。而且哥哥有钱了,她也会觉得走出去腰杆要硬些,头要抬得高些。比不过那些嫡出的郎君和嫡女的门第,但在钱财上比他们多,这也是一种找补吧?潜意识她还认为,要是哥哥有钱了,必定她的婚事也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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