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下一刻她就自己释疑了:“也难怪阿婆喜欢你,我就喜欢你的啊。”
    这是什么逻辑?谢妙容搞不懂,不过,她也不是真小孩,搞不懂这个时代小孩的心思和逻辑纯属正常。三姐这个小孩还是不错的,谢妙容抓住她揉自己包子脸的手,啃了一口,整得她姐怪叫一声,赶忙抽开手去:“十五娘咬我,十五娘这个小犬爱咬人!”
    谢庄笑着解释:“你阿妹跟你闹着玩儿呢,你瞧她笑眯眯的,再说了,她这么大点儿的年纪正是出牙的时候,就喜欢咬东西。”
    谢丽仪盯着谢妙容看,相信了他爹的解释,笑呵呵道:“果然,十五妹笑来着,笑得流口水……她好像真又出了一颗牙……”
    谢妙容的四姐,只有四岁的十四娘谢柔华凑了上来,问:“阿妹的新牙在哪里,让我也瞧一瞧……”
    谢妙容张大了嘴:“啊……”
    口水顺着嘴角滴滴答答地流……
    孩子们玩闹了一会儿,谢妙容“搬家”前跟姐姐们的告别仪式就这么结束了,大人们有些伤感,可小孩子们却嘻嘻哈哈不当回事。
    刘氏留了阿粟下来,让她看家,其余几个女儿就叫她们各自回屋去,让跟前人陪着不要乱跑。
    谢庄一路上都抱着谢妙容,刘氏在一旁不时摸一摸女儿柔软的头发,圆嘟嘟的小肉脸,满心里都是不舍得。
    阿枣和其她两个婢女则是拿着包了谢妙容衣裳首饰,还有平时一些玩具以及一些吃食跟在谢庄夫妻身后。
    刘氏小小声问谢庄:“郎君,你说,阿姑把十五娘养在身边儿得养多久?”
    谢庄看刘氏一眼,继续边走边逗女儿,走出去几步,才说:“阿母也是将要六十的人了,我也不忍心让她一直为十五娘操心,等十五娘再大上几岁,我要是出仕,去外地做官,就带上十五娘,咱们一家人一起去我为官之地。离得远,就算十五娘闯下什么祸事,也不会拖累谢家人……”
    “郎君要出仕?”刘氏闻言狠狠吃了一惊。曾经她和丈夫在会稽谢家庄园时,两个人谈到跟谢庄同辈的兄弟们都做了官,这出入的排场都挺大,他们的妻子儿女也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甚至谢氏族人提前他们都是竖起大拇指,赞叹羡慕。于是刘氏也酸酸地表示羡慕。谢庄当时嗤笑,说:“笼子里的金丝雀怎可比遨游天地的鸿鹄自在,整日营营苟苟,简直无趣之极!”
    所以这是怎么了,曾经无比嫌弃在朝为官之人的营营苟苟的丈夫竟然要出仕,去做笼中鸟了?
    谢庄闻言,这才想起从嘉玉堂回来后,心里一直牵挂着小女儿,所以并没有把答应母亲待为父亲守孝期满,就要出仕的事情告诉妻子刘氏。
    “哦,是这样……”他把在嘉玉堂跟母亲说的话说给了刘氏听,当刘氏听到婆婆说的那“爱子之心,爱孙之心”的话时,也不禁动容。不过动容归动容,但是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舍不得女儿。
    谢妙容趴在她爹的肩头,看她娘的脸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莹润如玉,可眉间却依旧锁着阴郁,她想劝她娘两句,但是人太小,怕说出什么话来吓着她娘,所以小嘴儿动了动,最后把话和口水一起吞了下去。她断断续续地从父母还有别人的话里知道了自己要被抱去嘉玉堂的真正原因,说实话,她也舍不得从今以后不能常常见到美男爹和贤惠娘,但是她的心理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团子,并没有那么大的依赖性。她唯一有点儿忐忑的是,那个平日见到都不苟言笑的祖母是不是真得很凶,去她那里了,以后会不会被管得很严,还有她会不会挨打?
    第20章 老小初过招(1)
    姜氏指着堂下右手边站着的那一溜人向谢庄夫妻还有谢妙容介绍:“领头的那个叫阿桂,是我跟前得力的,做事情仔细小心,我叫她去十五娘房里管事,另外她通些诗书,以后十五娘大些了,就由她来教十五娘发蒙写字。第二个叫阿桐,管着十五娘的衣裳首饰。第三个叫阿梅,管着十五娘的吃食。第四个叫阿柳,管洗漱等杂事。”
    再看一眼站在谢庄夫妻身后跟过来的十五娘的乳母阿枣道:“你既是十五娘的乳母,那以后她睡觉玩耍你都得陪在她身边,仔细伺候着,不要让她晚上踢被子着凉,玩耍之时也要小心,不要磕着碰着。”
    “是,老夫人。”阿枣赶忙躬身应承。
    谢妙容站在她爹腿边儿,仰头看对面那四个她祖母新给她指派服侍她的人,领头一个二十出头,剩下的几个都在十四五岁。算是府里正当年的婢女。之所以叫正当年,是因为比如谢妙容的几个姐姐,她们屋子里伺候的人除了一个领头的大些,有个十五六岁外,其余的都是八|九岁乃至十一二岁的年纪偏小的丫头。这些丫头一方面伺候小主子,另一方面也算是小主子的玩伴。
    可是嘉玉堂这里是二房的主心骨兼当家人姜氏的地盘,她跟前自然是没有那些年纪太小的婢女,挑到她跟前伺候的人都是至少二等以上的,所以她再指派给十五娘的人都是从这些人里面挑出来的好的,她看得上的。这些人伺候人肯定是一等一的棒,但是和谢妙容存在年龄上的代差,就造成了谢妙容没有什么玩伴,觉得在祖母这里很无趣的局面。
    阿桂带着其余三个婢女在姜氏介绍完后,就一起向谢庄夫妻和谢妙容行礼。
    谢庄和刘氏叫起,说以后就要靠她们照顾好十五娘了。
    姜氏随即又起身,带着谢庄夫妻去西厢房,把让人收拾出来的谢妙容的闺房指给她们看。这间房子挺宽阔,被分割成一明两暗的格局。屋子里的家具和陈设看起来都挺新,跟随在姜氏身边的管事的婢妇阿杞说:“这些都是老夫人吩咐我去开了库房,叫人搬出来重新布置的,可见老夫人疼小娘子。”
    姜氏微微笑,接着道:“你们也替十五娘瞧一瞧,看一看还有什么缺的没有?”
    “但凡是阿母安排的,儿子都觉着好。”谢庄替小女儿捧了姜氏一句,刘氏随即附和。
    谢妙容迈着小短腿儿,也由乳母阿枣牵着,跟在姜氏和谢庄夫妻身后四处张望,对于现在这个新家,她觉得要比以前住的那间屋子大,装饰布置嘛也要上档次些。也难怪,姜氏这边库房里拿出来到东西当然也是二房里档次好的喽。
    总之,参观了一圈儿下来,谢妙容对住处还是比较满意的。况且祖母一直说话都带着笑,让人感觉好亲切,谢妙容会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有点儿想多了。她的脑子也不笨,知道在这里虽然要被二房的当家人管着,不如在亲生爹娘跟前自在,但是在这里,她也相当于是被祖母罩着,除非她自己作死,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什么人可以伤害她的。总之在这里混吃混睡,平安长大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转了一大圈儿下来,房间看过了,谢庄夫妻又陪着姜氏说话,晌午饭就在嘉玉堂吃的。
    谢妙容随便用了点儿,就累了,生物钟也按时敲响,她就眼皮子下坠,想睡觉了。她爹娘见她这样,就让阿枣抱起她去谢妙容的新闺房里睡觉。两人跟着进入房间,分别坐在床边,跟她说话,见她睡觉了才离开。
    ——
    等到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将要下山了。谢妙容躺在床上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她的新房间。她偏头,发现乳母阿枣正坐在一个胡床上,低着头在床前给她做一只小绣鞋,直棂窗外的夕阳照进来,把阿枣的半边脸照的金黄。她心里有点儿怅惘,想,这会儿她的美男爹和贤惠娘应该已经离开嘉玉堂回去了吧?趁着小孩儿睡着了离开,这是许多大人和小孩子分别时的做法,因为怕小孩子不愿意分开,会扯住大人哭闹,弄得大人心中也伤感,然而终究是要心一硬离开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悄悄得离开,免得大家都难过。
    的确,谢庄和刘氏是在谢妙容睡着后离开的,离开之前两夫妻专门嘱咐了阿枣,要她好生陪伴小女儿,好生照顾她,以后他们会重重赏赐她的。
    阿枣当然是应承自己一定会把小主人照顾好,而且这是她分内之责,不需要谢庄夫妻的赏赐。
    谢妙容醒了后,见阿枣专心的做着针线活儿,也没立即去喊她。而是在床上又赖了会儿床,并且调整了略微有些惆怅的心情,这才呢哝出声,侧过身去喊她:“阿枣……”
    “小娘子醒了?”阿枣赶忙把正在做的那只小绣鞋放到藤编的簸箩里,伸手去把她抱起来,面上带笑道:“阿桂说了,等小娘子你一醒,就给你擦一擦脸,让我把你抱去老夫人那里吃晚膳。”
    正好,谢妙容也饿了,虽然晌午她也吃了一点儿东西,她此时正在长身体,消化功能很旺盛,那点儿东西在她小肚子里转了一圈儿,没了。
    阿枣叫了专门管谢妙容洗漱的婢女阿柳来,阿柳倒了温热水拧了帕子来替谢妙容仔细地擦脸,又另换一张帕子拧了来替她擦了擦身子,这会儿已经入夏,谢妙容睡了一觉起来,身上有汗。
    擦了脸,擦了身子,又被抹上了一些香粉,就轮到专管谢妙容衣裳收拾的阿桐上来,选了小衣裳替她换了,又给她戴上睡觉之前取下来的那小银镯子,以及银制的长命锁牌。因为谢家二房这边上下还在为已故的谢尚书守孝,所以谢妙容戴的也是银饰。她才一岁多点儿,头发还很挺短,所以阿桐只是用象牙梳子替她梳了梳,再拿铜镜来给谢妙容照。谢妙容探头一看镜子里,模模糊糊的她看到光滑的铜镜里自己的偏分头,穿着一套嫩绿色的小衣衫,好青葱的肉团子一只……
    阿枣抱着谢妙容,身后是专管谢妙容吃东西的婢女阿梅,前面是谢妙容房里管事的婢妇阿桂。一行人沿着走廊往姜氏的正房里去。
    姜氏的正房是五开间的大屋,用饭是在正中间的厅里。自从丈夫谢博去世后,姜氏吃饭就在厅中的榻上,换了张一人用的食案。
    谢妙容进了屋子,先就在阿桂的引导下向姜氏请安问好。
    姜氏跪坐在正中的榻上,面色端严,腰杆挺直,叫谢妙容起来。然后指了指榻对面的一块地方,那地方铺了席子,席前摆放了一个单人小食案说:“十五娘,以后你每日就坐在那里和阿婆一起吃饭。”
    谢妙容眨巴眨巴眼睛,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祖母姜氏跟今早设晌午见到的祖母不一样。那时候,她爹娘在,祖母说话温和,面上常常带笑,让自己这个小娃娃觉得她挺慈爱的。但是现在这种正经脸,让人一看还真是有点儿发怵啊……
    阿枣把谢妙容放到食案前,谢妙容还是个小团子,腿短,是不可能像她祖母那样把臀部放在脚上跽坐的,所以,她只能箕踞,也就是把腿伸直了坐。话说,在来到她祖母的这个嘉玉堂之前,她从来没有这么正式的坐着吃过饭。基本都是她站着,或者被抱着,又或者坐在铺了席子的榻上,由阿枣或者别的人伺候吃东西。况且她断奶还没多久,一共都没吃过几回饭。
    见祖母非常正经脸地让她坐在食案前用餐,她也就只能乖乖地配合着坐下,看着食案上的食物。一个乳饼,一小碗白粥,炒的一盘子蔬菜,新鲜的葡萄十几颗,全部都是素,没有她在爹娘那边吃饭时每顿必备的肉糜。虽然那东西有点儿酸,谢妙容吃不惯。但是这样全素的晚饭吃下去,难道半夜不会饿的吗?
    负责谢妙容吃饭的婢女阿梅上前来跪在榻下,开始伺候她吃饭。乳饼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基本上是按照一块饼,一勺子白粥,一筷子蔬菜的顺序喂饭。谢妙容饿了,就比前两天吃得香些。一个乳饼,一碗白粥都吃完了,炒的蔬菜吃了小半盘。最后,她还吃掉了那十几颗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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