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后,书雪正式安排分家事宜。
    除了尚未长成的弘晏,诸子皆已娶亲,雅尔江阿也怕亲和的兄弟为产业起龃龉,终于认同了妻子的主意。
    王府分家可不是小事儿,书雪拍着账本发话:”王府所有产业尽在此处,你们有异议的赶早儿提,吃了亏可不许翻前账。
    永焕等都道:“全凭阿玛额娘做主。”
    雅尔江阿示意妻子继续。
    书雪说出自己的筹算:“老库所有银钱都是弘晏承袭,祭田祖宅及御赐庄产也是他的,这个是按国法家规行事,咱们不消多说,穆尼的那份比照你们叔叔的旧例从老王爷的私产留出来,这个也该另算。”
    穆尼躬身道:“嫂子已经给弟弟置了不少产业,王府的银钱不合再拿。”
    书雪一挥手:“我自有道理。”
    穆尼只得退下。
    “除开穆尼和弘晏的两份,其余公产分做八份。永谦、弘昊、弘昁、弘昍各得一份,永焕、永叙每人两份,抓阄来定,以示公正。”
    永焕忙道:“儿子该与弟弟一般才好,匀出的给七弟他们是正理。”
    永叙也说:“五哥所言极是。”
    “好不好的他一年比你多出两倍的银钱禄米!”书雪看着永焕说,“我和你阿玛已经有了春秋,弘晏还小,你们仍住王府关照着我们就是孝顺了。”
    永焕犹豫了一下才说:“都听额娘的。”
    雅尔江阿笑道:“我和你额娘的私房要分给孙子孙女,你们过好日子要紧。”
    底下奴才按所属佐领跟着主子迁出,书雪财大气粗,不但通赏一回月钱,各房都添了十万两银子做安家费,忙忙碌碌直到三月才算尘埃落定。
    ☆、二八四、弃侧崇正忌后贵
    二八四、弃侧崇正忌后贵
    王府分家后不久,太福晋告病,专请了雅尔江阿夫妇过去说话。
    打从敬顺兄弟被削爵,以雅布继子为代表的王府旁支已经逐渐边缘化,在书雪被夺去固伦公主尊秩的相对低谷期,太福晋凭借女人的睿智压住蠢蠢欲动的儿子,还专门敲打儿媳对长嫂要有加倍的敬意。康熙驾崩后,书雪做主赏回三兄弟差事,驻跸西山时又借太福晋六旬大寿赏敬顺辅国公衔,在王位绝无希望的前提下,失而复得的东西更容易被珍惜。
    比较明显的对证是雅布第十四子神保住,此君于雍正三年向皇帝投机,指出“天无二日、令不异出”,请求废掉皇主紫批画敕大权,不巧随之出现日月合璧的天象,御史群起而攻之,奏请皇帝将“悖逆天意”的神保住重法裁之,雍正手下留情,只将其夺爵□□,过了一年,筹谋废立的皇主为防万一遣内卫严斥神保住谋爵大罪,待其不明不白死在禁所,镶蓝旗最后一丝反逆力量彻底消亡。敬顺顿悟:号称玄女的长嫂绝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貌美心善。
    以前是尊重里透着侥幸,神保住暴毙后,简王府旁系对主母称得上敬畏交加,来府里打抽丰的亲戚急剧锐减,唯恐触怒凤颜惹来杀身大祸。
    听说两口子进来,太福晋伸了伸胳膊:“老大媳妇——”
    书雪紧走两步,上前握住太福晋的手:“额娘——”
    太福晋轻轻点头:“按国法,你是君我是臣;看老王爷的份上,我勉强当得起这声额娘,你嫁进王府二十五年,不管身份怎么变,从来不曾对我失了礼数,当着老大的面说句戳心窝子的话,不是娶了你,依他的性情,就算我是他亲娘也保不得现在的王府是哪个住。”
    书雪笑了笑:“您要是我们爷的生母,媳妇怕是早已下堂求去了。”
    “仙凡有别,不是在一边看着,能知道你的好处极难!”太福晋犹豫着问,“你看良宪如何?”
    良宪是敬顺的嫡长子,现在宗人府当差。
    “人如其名,严肃不失忠厚,是能实心办差、顶门立户的好孩子!”这倒不是刻意称赞,身为从兄兼上司,弘昊和良宪广有交际,在父母跟前时常夸奖。打了几回交道,书雪对这个侄子颇为赏识。
    “当不得这般美誉。”太福晋试探着问,“听说奉恩公府的二格格和三格格都已到了出门的年纪,不知公主与大舅爷可有打算?”
    书雪了然:“原是够了岁数的,只因阿玛过世有些耽搁。”
    太福晋见书雪没有遮掩的意思,心中添了两分底气,因笑道:“我的意思是,若公主与大舅爷不嫌弃,收良宪做个女婿倒算一桩美事。”
    书雪婉拒:“额娘有所不知,大哥家的二格格已经定了人家,三格格也是庶出,侄儿出息,将来原爵承袭不是难事儿,两个孩子并不匹配!”
    “这就是见外的话了,公府教养的格格嫁给贝勒贝子做夫人才不算委屈,不匹配也在良宪身上!”太福晋极力游说,“我知道你的规矩,良宪跟前是没安排通房伺候的,只要小两口过的好,当公婆的不会多事。”
    敬顺之妻博尔济吉特氏从旁附和:“格格愿意屈就,我一定跟着大嫂的路子走。”
    “小两口”都出来了,书雪还能说什么:“我做回中人,万一兄嫂早有打算就没法子了。”
    太福晋大喜:“这个自然,倘若无缘是良宪没福气,我们都该谢你的。”
    书雪先把这事儿说给了太太。
    “你大嫂怕是不能乐意。”太太放下念珠,“关芝不是关英,她还有个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关英找个好家主能给自己的儿子添助力,关芝的女婿可是向着亲舅弟的。”
    “既然知道是现在的局面便不要让他们生下来,这又是何苦。”书雪自己拿着铁扫把将简亲王府后院清理的干干净净,原本觉得手段毒辣伤及阴鸷,现在却有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成不成的在他们,我虽是亲姑姑,到底隔了一层,哪能越过生父嫡母去?”
    索绰罗氏果然有些犹豫,拿着关芝庶出的话推辞:“我自然信得过姑奶奶的眼光,但六爷府的大阿哥是正子嫡孙,两下难以匹配。”
    “好。”书雪压根没有深劝索绰罗氏的打算,“嫂子的意思我明白了。”
    索绰罗氏还怕开罪皇主小姑,忙又说道:“姑奶奶一番美意,我们没有不领情的道理——”
    书雪摆摆手:“嫂子,我们都是女人,你的顾虑我明白,你忧着关佑前程,我也怕侄女嫁到太福晋院里受委屈,当这个传话人只为瞧着良宪上眼,大哥那儿我不会多嘴半句。”
    索绰罗氏松了一口气:“姑奶奶放心,不管怎么说关芝都要叫我一声嫡额娘,我们没有不替女儿做打算的道理。”
    娘不是亲娘,爹却是亲爹。永庆晚上询问妻子:“妹妹来找你说话了?”
    “嗯!”索绰罗氏踌躇着答道,“问起关英的婚事,说到了正日子的添妆礼。”
    “一家子不愿外道罢了,毕竟是君臣之分。”永庆提起幼女,“今儿遇着庄王爷,说是有意把关芝荐给四阿哥做侧室,我想着阿玛遗嘱,也怕妹妹怪罪,并不曾答应。”
    索绰罗氏急了,皇主的侄女给皇子做侧室,怎么着也得是个侧福晋,四阿哥是隐形皇太子,登上帝位后给侧福晋一个皇妃的位子是再次不过的,关菱封顶做到秩同皇妃的亲王福晋,说不得还得给庶妹行礼,万一关芝走运把未来皇帝生下来,不说关菱,奉恩公和一等伯的爵位传给哪个还是未知数呢!对了,真到那一天又多个承恩公承袭,有了亲舅舅还管嫡舅舅做什么?谁敢担保未未来皇帝跟小姑似的认准了嫡庶界限?
    不得不说,女人在发散思维时是没头没堵的,永庆叫了她两次愣是没反应过来,唤到第三次才让大脑从下下辈的皇帝“外孙”身上转回来,理理情绪勉强笑道:“您是疼关芝的,皇家虽然富贵,宫墙里的是非咱们瞧不见,四福晋出身富察氏,八阿哥是咱们的女婿,又是马齐大人的亲外孙,有他在大姑奶奶并不好太护着侄女儿。”
    “嗯!”永庆点点头,“你留意着,过得去的人家只要孩子争气,别的不用计较。”
    索绰罗氏拿弘历跟良宪比较一回,觉得还是退一步卖个好为上策:“大姑奶奶提起府里六爷的嫡长子,说是极为长进的才俊,他们太福晋想求娶关芝的,大姑奶奶怕孩子受委屈没应下。”
    “是良宪吧?”永庆眼中含笑,“常跟着靖亲王走动,极精神的小伙子!”
    索绰罗氏咬咬牙,又往前推了一步:“我倒觉得还好,听大姑奶奶的意思将来良宪是能原爵承袭的,关芝毕竟为庶出,做到贝勒贝子夫人是极难的。”
    “你看着办吧。”永庆伸伸腰,“关芝是应选的秀女,拿定主意早跟妹妹说一声,等到旨意下来可就没法子了。”
    “贴心”的提醒让索绰罗氏倍感苦涩,她应该高兴不会有一位皇帝牌庶女婿的。
    是不是庶出都是亲侄女儿,书雪对这门婚事还算满意,收到敬顺夫妻的谢媒礼十分高兴,顺手赏下一把金瓜子,乐得国公府管事一路都没把嘴合上。
    高兴够了,糟心事随后跟来:“主子,吴嬷嬷派人传话,说是九爷跟福晋拌嘴,急请您过去看看呢。”
    弘昍的爵位是贝勒,但雍正提起王府小辈命妇时多以“某某福晋”称呼,皇主的儿子原就是皇子级别,称其为福晋并不为逾制。
    书雪的脸色瞬间晴转多云:“不省心的小冤家!”
    简亲王府与弘昍的贝勒府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书雪赶到时小两口的火拼恰到高chao,连急得跳脚出声提醒皇主驾到的管事嬷嬷都没被理会。
    弘昍扯着嗓子喊:“爷喜欢,抬举她做正室你还能怎么样!”
    “主子小心。”忆画提醒的及时,“啪”的一声响,书雪低头看去,颇有价值的宋朝青瓷花瓶在自个儿脚下粉身碎骨。
    弘昍夫妻见是额娘,慌忙上前请安,书雪虎着脸挑拣能下脚的地方入座。
    “您怎么来了。”弘昍讪笑着赔礼,“有什么事儿打发人把儿子叫去吩咐就是了,大风天别着凉才好。”
    书雪拿眼扫了一圈,转头吩咐忆画:“找几个人将贝勒府的古董珍器搬到咱们府里去,没得放在这儿暴殄天物。”
    弘昍瞪了媳妇一眼,西林觉罗氏抽抽鼻子朝丈夫哼了一声。
    书雪似笑不笑地看着弘昍:“老九,你是越发出息了,为个丫鬟给媳妇没脸,要是你姐夫敢如此,你看我不揭了他们的皮!”
    这事儿的□□在弘昍身上,他当着媳妇的面“调戏”丫鬟,近来烦躁的西林觉罗氏登即大恼,弘昍觉得妻子小题大做,话赶话便吵了起来。
    “儿子知错。”惹额娘生气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弘昍不傻,决计不能出声反驳。
    西林觉罗氏没敢把“额娘偏心”的话说出口,脸色仍不好看就是了。
    “湘芙!”书雪不用猜也知道儿媳在想什么,看一眼身上带着鞭痕的丫鬟训道,“背地里动全武行是夫妻情趣,当着众人的面下手就是没家教!你要不服气,回去问问你额娘,纳拉明珠的元配怎么就被奴才捅了。”
    西林觉罗氏听婆婆的话音有将自己赶回娘家的意思,吓得告罪不迭:“媳妇知错——媳妇知错——”
    “行了!”书雪伸手把弘昍扯到跟前,“你要抬举哪个做正室?额娘刚才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疼!额娘,疼!”弘昍龇着牙,“儿子再不敢了。”
    西林觉罗氏“噗嗤”一声乐了,见婆婆瞥向自己,忙收了笑意。
    书雪把弘昍的耳朵扭了两圈放开:“夫妻之间和为本,床头打架床尾和的道理你们该明白,闹得满城风雨好看?”
    “儿子(儿媳)领训。”夫妻俩乖乖应着。
    忆画忽道:“主子,九福晋脾气大,别是有喜了吧?”
    “嗯?”书雪一愣,“坐下我瞧瞧。”
    还真是喜,弘昍蹦的丈高,抱起媳妇转了两圈:“我要当阿玛了。”
    书雪好气又好笑:“你多气气她,啊?”
    “不敢了,再不敢了!”弘昍一副妻奴的嘴脸,“想吃什么不?我让厨房预备,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传御医来瞧瞧?”好像刚才那个摔盆砸碗的人不是他一般。
    书雪一把推开儿子的大脑袋:“边儿凉快去,我还有话叮嘱。”
    “是是是!”弘昍如小鸡啄米,“我去跟阿玛报喜,对了,还得打发人去宫里说声,总督府也不能漏下。”
    从贝勒府出来,书雪低声吩咐:“起了事端的丫鬟赏给五十两银子,让她回王府当差。”
    忆画会意:“是。”
    ☆、二八五、情僧风月金玉缘
    二八五、情僧风月金玉缘
    雍正的任性远超皇主想象,正月,在未曾知会皇主的情况下,圣旨加蒙古王公一倍俸禄;四月,书雪借准部进贡之机敕命噶尔丹策零遣返和硕特蒙古叛臣罗卜藏丹津。皇帝许是觉得她多事,偏就调集重军宣扬武力,奉敕押解罗卜藏丹津的使臣都快出漠西边境了却接到清兵调动的消息,只能打道回府返转伊犁,书雪气的不轻,好悬没把桌子掀了。
    在这件事儿上,怡亲王允祥、庄亲王允禄为代表的宗室对皇帝相当无语:您没皇主的本事,非得较那个劲儿干嘛?让外人知道二圣不和,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噶尔丹策零进表,谏上皇主徽号“承天祐圣金轮”六个字,此举不但使漠北诸部、漠南诸旗响应,满洲八旗、地方督抚,几乎无人反对。
    雍正羞气交加,突发急病后索性撂挑子不干,发下“军国大事悉听皇主敕旨”的上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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