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免礼。”雅尔江阿左右看看,“府上马车坏了?老人家怎能在此抗冻,把我们的马车收拾好了伺候老夫人回府。”
    徐氏忙推辞:“臣妇不敢僭越,早已打发家丁返京传讯去了”
    书雪笑道:“举手之劳而已,汗阿玛素来敬老,我们爷不尽绵力,不但难与王大人见面,御前并不好交代。”
    “这——”徐氏踌躇了一下,因笑道,“臣妇谢过王爷福晋恩典。”
    留了两个家丁守在原处,徐氏即随王府车驾返京,刚到城门口,恰好遇着学士府管家率着下人来迎老太太,第二天,王掞亲自带夫人过府致谢,书雪敬其祖上御倭功勋,并不曾以爵位待人。
    月底十五皇子大婚,虽说先前为保释十三皇子府书雪在王嫔跟前下了大本钱,当时玩笑说把十五皇子的成亲礼提前送了,事到临头还不能小气,伯爵府更是两下送礼,婚事倒也热闹。
    如今的书雪真正是威震四海,不单蒙古四十九旗恭敬,地方督抚都要加倍客气,刚进腊月送礼的就不绝于户,书雪原本还觉扎手,催着雅尔江阿向上请示,康熙倒没多话,只吩咐:“送你的你就收下,当是朕赏的。”有了这话书雪才得心安。
    热热闹闹过完生日,书雪看着两个半大小子起了心事,家宴后撵了雅尔江阿爷儿几个去书房,单留侧福晋说话:“我有事儿和你商量。”
    “是。”二人进了里间,侧福晋见书雪落座方问,“您有什么吩咐?”
    书雪示意侧福晋近前:“永谦已经十六了。”
    侧福晋一愣:“您的意思——?”
    书雪压低声音:“按理我是不乐意插手的,耽搁至今连通房都没安排一个,说句明白话,永焕、永叙、弘昊几个我是要存心管着不派人伺候,他——”
    “奴婢明白。”侧福晋叹口气,“扎穆巴的事儿奴婢已经放下了。”
    “说到家他终究是爷的长子,我呢,看着风光体面,空长着狼样子,既没怀着狼性子又摆不出狼架势,他的媳妇一定推给爷自己个儿寻访”书雪顿了顿,接着说,“不管将来要不要到我跟前立规矩,你得端住了,永叙在呢——”
    侧福晋泪眼朦胧:“爷的心思奴婢懂,如今这样他承我的情,待永叙能更好些。”
    “都是当娘的,别说是你,我都忘不了扎穆巴走时的样子。”书雪把帕子递过去,“你管家,老库金银不论,官中的产业是有数的,将来分家我做主给永叙双份子!”
    “福晋——”侧福晋目瞪口呆,“您——您就不留一分私心?”
    “私心?”书雪冷冷一笑,“没私心我还能劝你放下杀子之仇?”
    侧福晋默然。
    年节将近,后院连病了两个侍妾,雅尔江阿只道晦气,书雪的别扭就来了:丈夫对旁的、特别是合法妾侍好,她第一个翻脸,太不在意了,又显得薄情。女人总归是矛盾的动物。
    临就寝前,书雪提起继子的终身:“过完年永谦就十七了。”
    “嗯?”雅尔江阿不明就里。
    书雪扬扬眉:“你在这个年龄大婚,他可是连通房都没一个。”
    雅尔江阿恍然大悟:“可不是,他都到大婚的年纪了。”
    书雪点到为止:“睡罢。”
    雅尔江阿被吊到半空,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意思?”
    书雪笑了笑:“这个随你做主。”
    “你——”雅尔江阿大不自在,“这些年了,你看我的面子,把他当成寻常子侄——”
    书雪翻过身:“我的爷,伯爵府的关佑、关辉可用不到我这当姑姑的寻媳妇。”
    雅尔江阿忽道:“穆尼只比永谦小一岁。”
    书雪郑重起来:“可不是,好姑娘现在就得寻摸,下手晚了容易耽误。”
    雅尔江阿气笑了:“你给穆尼相看时顺便帮他留意不成吗?”
    “你当我下套让你钻呢!”书雪贴的近些,“万一看走了眼,这罪过谁担?你且别信口免我将来的罪,穆尼、永焕的媳妇不贤惠,我是打得骂得他们叔侄说不得,永谦媳妇——一句话,管不管随你的便。”
    雅尔江阿无法:“我一大老爷儿们,怎好访听这种事儿?”
    书雪想了一想:“你倒不必为难,我想好了现成的女长辈,正旦后你把择媳的条件讲明就是。”
    “嗯?”雅尔江阿皱眉,“你是说太福晋?”
    “她?”书雪乐了,“太福晋选的人你能放心?”
    雅尔江阿松了一口气。
    ☆、二四二、双议亲十年前后
    二四二、双议亲十年前后
    正旦朝贺,书雪在宁寿宫向太后为弟、侄争取福利:“我们府里十五阿哥和伯爵府两房大侄儿都到了说亲的年纪,现在额娘已经相看了,他们值不得您与汗阿玛赏体面,人选多半从旗里出,万一求撂牌子,您可关照些。”
    太后向太太笑道:“你都要抱重孙了。”
    “是皇额娘的福荫。”太太又托贵妃,“还劳您看顾。”
    伯爵府两房都有世爵传承,长房长孙更是将来完颜氏的主母,说起来不比寻常贝勒贝子夫人掉价,太太又是知道礼数的,佟贵妃答应的全无压力:“您放心。”
    康熙过来时大部分命妇都已回避,见到两江总督噶礼嫡母觉罗氏时问道:“嬷嬷曾在江南常住,可能辨识噶礼与张伯行是非。”
    觉罗氏笑了笑:“外事奴才不知,噶礼孝敬奴才的三尺佛像就是纯金工艺,丫头居家的衣服不用浆洗便可换新的,奴才日常挂的帐幔皆是金丝工艺。”
    康熙不语:“张伯行如何?”
    觉罗氏答道:“张夫人孝敬佛祖的香油钱最多是碎银子,庙里姑子都瞧着小气,他们府里诰命的衣服皆是自己做的。”
    康熙转问书雪:“他们互参的折子你看过,如今觉得怎么处置恰当?”
    书雪斟酌道:“汗阿玛,噶礼优于才,张伯行优于廉,前将噶礼革职留任本属英明,今既涉科举,可调回京城细问。”
    “嗯。”康熙点头,“叫他与赫寿交割公务回京罢!”
    噶礼与已故裕宪亲王是姑表之亲,觉罗氏还是康熙幼年的教养嬷嬷,是以虽然料定其品行有亏,到底比旁人多留三分余地。
    当天晚上,书雪叮嘱永焕:“明儿去你舅舅家吃年酒,给你外祖母和舅母带个话,让她们后日都来。”
    永焕应了,因问道:“额娘找郭罗玛嬤有事儿?”
    “小小年纪别瞎打听。”书雪又看向穆尼,“还有你,明儿也请瓜尔佳太太后日过府叙话。”
    永焕吐了吐舌头,雅尔江阿若有所悟。
    初三这天,两对婆媳应召入府,宴后奉茶,书雪笑道:“特地请了四位亲家前来,一是年节凑热闹,再则有件要紧事商议。”
    萨弼汉夫人那木都鲁氏赔笑:“福晋只管吩咐。”
    纳喇氏也应声附和。
    “说来不是什么为难事儿。”书雪示意四人就坐,“永谦和穆尼眼见着成人,我一个人精力有限,两位都是血亲外家,少不得操些心,我和爷必定感念。”
    四人这才明白书雪相请的用意,那木都鲁氏想一想问道:“不知王爷和福晋的意思——”
    书雪笑道:“我们爷的意思,三阿哥毕竟是长子,他的嫡妻,教养必是要好的,说句大话,简亲王府娶媳妇,除了公主家的闺女就没让旁人挑咱们的理儿!”
    “正是。”那木都鲁氏虽得了话,心中已经了然:这位是不想插手外孙的婚事了。想一想又为难,永谦是获罪宗室,仗着老子有根红带子,哪天雅尔江阿不在了恐怕就不像今日舒坦了。
    纳喇氏也为自己的外孙请示:“福晋,十五爷——”
    “穆尼是老王爷幼子,不能委屈他。”书雪划定标准,“四品家的备看,三品的考虑,一品二品的别漏下,有一桩要紧,必得是教养好的嫡女,嫡长女最好!”
    纳喇氏惊喜之余提出顾虑:“福晋,十一爷的妻族家世并不高。”
    书雪摆摆手:“这个无妨,九贝子福晋的家世还比恒王福晋显赫,也没人说得出什么。”
    那木都鲁氏心中发苦,在这位眼中,穆尼与永谦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还没到灯节,康熙生了场不大不小的病,朝廷细务咸决于简亲王府,其中收着不少弹劾噶礼的折子,书雪一概留中,康熙可不觉得她是给裕王府留面子,专门写条子指示:“噶礼实有过,可酌情处置。”
    书雪写旨:“罚已革两江总督噶礼缴银三万,以充府库。”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让噶礼拿几万两银子抵罪,说九牛一毛都不算夸张。
    书雪的解释是:“噶礼为治境能臣,品行有亏但才干优长,重罚可惜,留观后效为上。”
    康熙并无异议。
    王府选媳的消息传出,京城自然有番骚动,伯爵府两房阿哥抢手,养在玄女福晋跟前的十五阿哥也是上上人选,敢上王府自荐的没几个,都走曲线救国的路子,知道简王福晋托付了护军校家,官媒几乎将瓜尔佳宅的门槛踩破。
    与之相比,永谦就爆了冷门,门第稍高的旗人看不上获罪宗室,跟六七品的人家结亲雅尔江阿还觉得掉价,以势压人容易结亲变结仇,简王爷的白头发都要急出来了。
    也不是没有尚书、侍郎级别的家主动心,可明眼人都清楚,即使雅尔江阿是亲爹疼儿子,后宅的事儿可说不准,简王福晋自己有没爵位的儿子立着,即使永焕友悌兄长,他将来都是泥菩萨过江,还管的了不受继母看重的哥哥?
    书雪指示穆尼:“只会读书的是呆子,学里不必再去了,我在京城有几处产业,出了正月你就四下巡视一番,增长见闻是一,懂些经济之道不会吃亏。”
    穆尼挺高兴:“好!”
    书雪又道:“不上学不是不读书,我是妇道人家,谈不上手不释卷,经史子集经常翻看,叫你通晓世道人情,骑射武艺都不可落下。”
    穆尼眨眨眼:“我想考个文武进士的,您又不同意。”
    书雪笑了:“太平盛世,寒门子弟想出人头地只能通过科举一途,你是宗室,争抢人家的前途于己无益。”
    “嫂子,您要应试,指定是大清的女状元!”穆尼眼珠转了转,“弟弟长大了,以后少不了有交际应酬,您不给加点儿月钱?”
    “还没正经教你就学会算账了!”书雪稍加沉吟后吩咐,“我给你添二十两,不扬着花尽够了,我嘱咐你三条,一不许欺压良善,二不准行走风月,三不能结交酒肉朋友。犯着一条,打折你的腿再论别的。”
    穆尼大喜过望:“这有什么难的,我都答应。”
    雅尔江阿咳嗽一声:“你也忒操心了!”
    “没法子,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穆尼刚到我跟前时还是个三头高的小胖墩呢,如今成了长身挺拔的大小伙子!” 书雪看着穆尼,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
    书雪教育儿女讲求文武并重,凭借在蒙古四十九旗的影响力,府中自然不缺宝马良驹,弘昊、歆蕊都已开始练习骑射,已经是四个孩子父亲的金贝转而变成弘昍的坐骑。
    如焰常跟着歆蕊住在十三皇子府,永瑾就吵着要养宠物,书雪觉得养着小动物可以增强责任心,永珺屋里有大鹦鹉,永焕、永叙、弘昁、弘昊各养着一只藏獒,按她的想法,养兔子不方便,有只狮子狗或画眉、鹦鹉之类的都好,偏偏小姑奶奶在敦王府见着只海东青,非得养那玩意儿,娘答应爹也不会答应,你一五周岁不到的格格养猎鹰?玩笑不是这样开的!
    亲妈不松口,一直溺爱自己的二十四孝好爸爸也没应承,永瑾撞了太后的木钟未果后,一溜烟跑到乾清宫抱大腿去了。
    小姑娘心眼不少,规规矩矩磕头后撒娇:“玛法,我想养小动物,听额娘说您的猫狗房里品类最全,我去挑一只成不成?”
    康熙没多想:“魏珠,你和格格同去,她喜欢什么给她什么就是了。”
    永瑾高兴了,上前拉着魏珠就往外走,到了门口才想起回头谢恩:“谢玛法。”
    得着“上方宝剑”的简王府小格格一开口就把魏珠和猫狗房总管吓蒙了:“玛法的海东青养在那儿,挑最好的给我!”
    “格格,您要海东青?”魏珠都快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真是仙母无凡女,您小人家将来要青出于蓝了吧?
    猫狗房总管看向魏珠:“您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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