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九爷派人送了一只幼狐,您可要瞧瞧。”忆画手里提着笼子,显然是很喜欢胤禟送来的玩物。
    书雪十分好奇:“活的?”
    “嗯,听说是九爷和咱们舅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抓到。”忆画笑回道,“您别看它小,可是滑头的紧,轻易不能困住。”
    书雪向笼子里望了一眼:“也就几个月大吧?快放出来。”
    忆画微怔:“放出来就跑了。”
    “狐狸是有灵性的,猎来的就算了,活的又不会养,我现在不能见血光,怎好害它的性命?还是放了罢!”连雅尔江阿近几日都刻意减少出狩次数,书雪觉得还是忌讳些好。
    忆画虽感不舍,还是依言打开笼子将其放了出来,小狐狸并没像预料的那样逃走,瞪着宝石般的眼睛左右逡巡一番才蹿出去,书雪低下头抚摸着小腹微微一笑:你可要顺顺当当地出生才好。
    “主子,小狐狸又回来了。”忆画惊喜地看着门口,“它舍不得走呢!”
    书雪转头一看,帐外果然团着一簇火红。
    见小狐狸没有近前的意思,书雪顺手抓了两块肉脯抛过去,小狐狸警惕地打圈嗅了片刻才一阵吞咽把食物消灭,可能是合了胃口,吃完后眼巴巴地望过来。
    书雪觉得好笑得紧,又给了它一块,小狐狸毫不犹豫地叼起来,咽下后还舒服地眯了眯眼。
    主仆被萌到了,侍墨笑道:“都说‘狐性’狡猾,真是不假,它怎么就知道主子不会伤它?”
    书雪摇摇头:“外头四处是围场,它要出去指定做猎物,两厢比较当然是这儿安全,也就难怪不愿意走了。”
    侍墨二人恍然大悟:“果然如此。”
    事实证明这话也不全然是对的,小狐狸并不认为没有书雪的院子照样安全,在主仆出来散心时果断尾随在后面,亦步亦趋的模样煞是可爱。
    “王嫂怎么出来了?”胤祥同一个身材魁梧的蒙古青年走过来,“王兄这两日都不上场了,汗阿玛可是气得捶了他好几次!”
    书雪微微屈膝,因笑道:“这可是他自己的主意,汗阿玛想怪我都不行。”
    胤祥打趣道:“王兄和王嫂鹣鲽情深,汗阿玛哪里会真恼了他?”
    书雪不好接话,只能转移话题:“十三爷没上场?”
    “嗯,遇到了熟人!”胤祥指着蒙古青年介绍,“这是察哈尔右翼后旗总管哈钦瓦,也是为朝觐来的。”
    哈钦瓦闻声行礼:“奴才给福晋请安。”
    书雪点点头:“十三爷和总管请便,我还要到前面走走。”
    胤祥侧身避让,转头瞧见哈钦瓦注视着书雪的背影急忙推了他一把:“仔细让简王瞧见揍你一顿!”
    哈钦瓦回神笑了笑:“奴才是想看看能镇住策旺那等狠人的玄女福晋是何样貌,果然名不虚传!”
    胤祥不在意地拍拍哈钦瓦的肩膀:“走,咱们再去比一场!等过两天四哥过来你怕就要和他扎堆了!”
    哈钦瓦嘴角的笑容一闪而过,任由胤祥勾肩往前走去。
    太太从永振那儿听说女儿有孕的消息后很快入宫请旨挑选了四个精奇嬷嬷过来照料,一回生二回熟,书雪养狐狸安胎两不误,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经过几天相处,小狐狸逐渐放下了戒心,甚至在被书雪抚摸时也毫不抵触,你来我往,倒有几分人狐情结的意思。
    平静的生活因为皇十八子的病重而彻底打破。
    简单庆祝完雅尔江阿的生日,这一天书雪溜完圈刚想折回,忽见几名随驾御医匆匆忙忙向帐殿赶去,不免吃了一惊,忙命随侍护卫去打探消息,原来竟是皇十八子胤祄病危了。
    胤祄“不豫”的事儿早两天就已传出 ,可传出来的也仅仅是“不豫”,众人只当他感染风寒,连雅尔江阿也不过叮嘱了一句“仔细被过病气”,岂料才几日光阴就到了御医会诊的“不起”地步。
    ☆、一九〇、横忌弟宠非别势
    一九〇、横忌弟宠非别势
    “去瞧瞧!”胤祄堪足八岁,书雪起了怜惜之情,又恐康熙劳心费神累出病恙,稍加思索后打定主意过去探视。
    侍墨犹豫着劝道:“主子,您有身孕!”
    “不打紧!”不是什么急症都会过病气,书雪和胤祄生母王嫔有同下江南的交情,视而不见未免显得太凉薄了些。
    寝殿正乱着,康熙抱着胤祄靠在榻上,四名御医低声商议对策,阿哥们站在一旁劝慰皇父,整个御帐都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书雪行礼请安后近前端详了一番,发现胤祄小脸烧得通红,两腮已经鼓了起来,口中不时迷糊乱语,再看康熙,双目完全伛了进去,显见是两三天没休息好,看到书雪还问了句:“你有身孕,怎么还乱走动?仔细养着才是。”
    书雪瞧着康熙的模样心里直发酸,张张嘴半天才吐出句:“听说十八弟病了,想过来瞧瞧他。”
    康熙点点头:“你有心了。”
    直郡王胤褆灵机一动,向皇父建议:“素问弟妹有回春妙手,不妨让她给十八弟诊看一番?”
    康熙一怔,脸色舒展了几分:“你可会治他?”
    书雪懒得理会胤褆的寻衅,转头询问太医:“十八弟是什么病症?”
    打头的孙之鼎在康熙示意下回话:“十八爷初发低烧,后双腮肿胀,今转高热,因腔内凝鼓,难以下药!”
    书雪皱皱眉:“积侬不出,可否施以针灸强行推挤?”
    “这——”孙之鼎与同僚对视后答道:“十八爷体虚,若果用此法恐其难忍疼痛,且血侬甚多,一时半刻绝难排净。”
    “冰敷后以利刃割腮如何?”书雪曾涉猎西洋医书,觉得直接下刀未尝不是上策。
    众人俱惊,孙之鼎并不赞同:“福晋,利刃割腮大有后患,一来损及容颜,再者伤口极易溃烂,施以此法万万不可!”
    “针刀不动、药汤难下!”书雪灵光一闪,“外敷如何?”
    御医面面相觑,孙之鼎硬着头皮告罪:“福晋明鉴,臣等并无对症处方。”
    康熙正要发作,只听书雪问道:“此处可有观音掌?”
    胤祥迟疑着求证:“王嫂是说‘火掌’?”
    书雪点点头:“取两块观音掌,捣碎后敷在脸上,等消肿后再用处方!”
    康熙忙吩咐梁九宫:“快按文华的吩咐办!”
    御医们窥着龙颜没敢反对,梁九宫自去寻观音掌不提。
    康熙缓缓脸色,因命魏珠:“给福晋置座!”
    书雪谢了恩,入座后宽语劝慰康熙:“汗阿玛当保重龙体,勿使十八弟背负不孝之名才是。”
    康熙点点头:“朕为一国之主,岂会因稚子失却分寸?”
    您就嘴硬吧!书雪觑着康熙疲惫的样子,无声叹了口气。
    胤褆冷笑道:“还是太子金贵,汗阿玛辛劳如此,不知道那位爷在何处骑狩游玩!”
    康熙闻言不悦,书雪果然没见胤礽的踪迹,原要驳斥的话咽了回去:虽是庶弟,此举也忒薄情了些!”
    过得片刻,梁九宫带了两个捧着花盆的小太监回来复旨:“奴才寻了四株火掌,请皇上过目。”
    康熙挥挥手:“听文华吩咐。”
    书雪起身察看了一番方道:“先取半只,捣碎后加冰一钱、莲子一钱敷在十八爷面上,用川贝膏精炖雪梨两个,加一味金银花,先缓缓喂给十八爷,能进多少是多少,旁的等他稍有恢复再说。”
    梁九宫细细记下,依着书雪的安排去准备,恰巧雅尔江阿前来寻妻,康熙起身揉揉额角:“难为你一片友悌之心,快回去休息吧,不拘如何都是小十八的命数,你也无需多费心神。”
    “也请汗阿玛宽心。”书雪行礼跪安,“臣媳告退!”
    出了御帐,雅尔江阿不免嗔怪:“只一时不察你就让人悬心,就不能为孩子想一想?”
    书雪被瞪得心虚:“我又不是泥捏的,多走一走对孩子好。”
    受场合所限,雅尔江阿没再多说什么,只嘀咕了句:“嫡亲的兄长都不挂心,偏拉了你去垫脚!”
    书雪记起方才的情景,心底浮起一层忧虑。
    天子巡狩塞外,蒙古诸部王爷、台吉纷至沓来,定在年底出阁的托娅也随兄长前来见驾,姐妹愈年未见,自有一番亲香,幸而托娅不比去年那般天真,否则非把雅尔江阿挤出书雪的卧房不可。
    胤祄身体渐好,康熙放心之余又把重心移到政务上,雅尔江阿不肯在围场上卖力,且有抱怨老爷子劳动孕妇的言语,直接被赶到辽东祭祀显祖宣皇帝去了,雅尔江阿反抗无果,被骂后只得打包上路,于妻子是一万个不放心,书雪安慰丈夫:“你快些赶路,旬月就回,我再不济也容易照顾自己。”
    雅尔江阿再四叮嘱:“记住八个字‘好吃好喝少说少做’。”
    “遵命!”书雪笑一回,又关照苏长定,“照顾好王爷的饮食起居,盛京那边如有给爷尽孝心给我添堵心的重礼,你该知道怎么办?!”
    苏长定憋着笑满口答应:“奴才明白。”
    雅尔江阿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孝心堵心的重礼?”
    苏长定撑不住了:“福晋是怕您带个新夫人回来!”
    雅尔江阿恍然大悟,横了妻子一眼方斥道:“你这奴才越来越放肆了,竟敢拿爷开玩笑。”
    “奴才知错。”苏长定假作赔罪,却抬头向书雪瞄了过去。
    书雪丹目轻挑:“这事儿我给你撑腰,办好了有赏,办不好打发你去伺候新夫人!”
    “嗻。”苏长定“无视”正牌主子,一意跟主母表起了忠心。
    雅尔江阿倍感无奈:“我倒有哪个心,可又哪敢怀那个胆儿啊?”
    雅尔江阿一走,书雪愈发无聊,幸而托娅常来解闷才不致枯燥,这日托娅正向书雪请教御筵献舞的细节,侍墨进来传话:“主子,二舅爷过来了。”
    “姐姐有客人?”托娅倒不在乎男女大防,只恐碍着书雪有别的事,是以专门向其请示可需回避。
    “不打紧,是我二哥。”书雪笑了笑,“你在这儿安静坐着就是了。”
    托娅这才放心。
    永振一头扎进来刚要说话,不妨见到托娅在场,忙打千儿行礼:“福晋吉祥。”
    书雪笑道:“托娅又不是外人,你拿这个式给谁看呢!”
    永振干笑一声:“礼多人不怪!礼多人不怪!”
    忆画奉了茶,书雪瞧着永振心不在焉的模样略感诧异:“你是怎么了?挨皇舅骂了?”
    永振低着眼放下茶盏:“好好的他骂我做什么?”
    “朱三太子案”后康熙有意拔选永振为正二品銮仪卫,被万吉哈一力推辞后授从二品衔散秩大臣,比起寻常旗人子弟已称得上是圣眷优渥,实不知还有何事不顺。
    书雪试探着问:“你再为太子的事儿忧心?”
    永振剥了颗栗子丢在嘴里,脸上露出不屑来:“他急了眼听不得忠言,连御马都骑了,我操得哪门子心?”
    书雪心中被堵了一面墙,摸摸小腹半天方道:“那你烦恼什么?”
    永振皱了皱眉:“最近营里多了不少察哈尔部蒙古人,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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