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胡同里,一片黑暗,假使两个人走在对面,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孔。昏黄的光线,跳跃着从各家各户的窗子里面射了出来,像一团升腾的烟雾,慢慢地向四周扩散。
    孙晓红在前面慢慢地走着,身后有两个保镖陪护着,她把刚才的惊吓都抛掷了脑后。自行车行至胡同口处,她将手里的车把向左一拐,脚下的自行车很快进了漆黑的胡同。她后面的两个人,也随弯儿就弯儿地跟着拐了进来。胡同很深,到处是坑坑洼洼,几个单薄的车轮子在里面摇来晃去的,不停地颠簸着。
    几个人正往前走,一道刺眼的手电筒的灯光迎面照过来,孙晓红马上眯起了眼睛,定睛一看,见奶奶站在院门口,探着头正向这边张望着。她急忙地下了自行车,赶过来说道:“奶奶,我回来了,外面这么冷,你快点儿进屋吧!”
    “晓红啊,你怎么才回来呀?都快急死人了!你妈怕你一个人不敢回来,都出去接你好几趟了,你要是再不回来的话,她就和你爸赶车去坎下找你了!”奶奶说着,她从虚掩的院门里走了出来,她见孙晓红的身后还有两个人时,她略微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她马上转忧为喜气气地说:“你看我就说吗,一定有人送你回来,你妈还不信,这回放心了。快点进屋吧,这一路够累的,让你们费心了!”奶奶一边说,一边往院子里面让他们两个。
    听到院外的说话声,大黑狗突然从狗窝里面钻了出来。它见有生人进院,就拼命地扑上前去。它龇着牙,裂着嘴,刚要发疯,见任浩轩朝它走过来,它反倒一改常态地折了回来。
    以前,它见了生人不是狂吼,就是拼命挣脱,恨不得一口咬断喉咙,才肯罢休。可能今天与往日不同,它见了任浩轩后,居然在狗窝前面哼哼几声就不叫了,然后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儿后,不哼不哈地回到了窝里,瞪着眼睛,老老实实地趴在里面,一副很乖的样子。
    外面已经很黑了,天上的星星也都出全了,晓红不放心,她焦躁不安地出门去看几次,见胡同里仍然没有动静,就让孙国栋去村口那边迎迎,她在屋子里面,不时地看着墙上的石英钟,心神不安地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此时,她刚从胡同口回来,进屋后在炕沿上还没坐稳当,就听见奶奶在外面说话是声音。她踮起脚尖,朝窗外望了几眼,没看清是谁,急忙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任浩轩走到院门口时,听见奶奶和他们说话,他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他站在那里,略微犹豫了一下。一阵凉风吹来,他抬手弄了弄被风吹乱的头发,脸上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然后推开虚掩的院门,毫无顾忌地走了进去。他见大家都陆续进了院子,他又返身将院门轻轻地关上了。
    任浩轩稳稳当当地走进院子里面,他在窗子前面,麻利地支好自行车,就被晓红妈迎到了屋子里面。这时,孙国栋也随后跟了进来,他在村口等了半天,也没见着晓红的影子,就着急忙慌地从外面走了回来。幸亏孙晓红回来得及时,要不全家人都得到处张贴寻人启事。
    她们几个人进屋的时候,妹妹晓静正在低着头,坐在炕沿上织毛衣。她见姐姐从外面进来时,身后还跟了两个男生,马上放下手中的织针,欠身坐起,分别倒来两杯茶水过来,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待奶奶走进屋子后,晓红分别给他们介绍起来:“爸,妈,他叫任浩轩,是许老师弟弟的好朋友。刚才多亏姐夫和他送我,不然这一路连惊带吓,都得把我吓没魂儿了!”
    “叔叔你好!阿姨你好!” 听了孙晓红的介绍,任浩轩轻声地打了声招呼。他不动声色地站在屋子中间,马上从衣兜里掏出一盒香烟,很自然地从里面抽出一颗,递给了孙国栋一支。香烟点燃后,他被孙国栋气地让到南炕的炕沿上坐好。他将自己的心情极为舒展地放松下来,任凭全身鼓胀的血管,不停地冲击着身体内部的每一根绷紧的神经。
    说到底,他今天第一次登门,因事前没有做好准备,心里还是有点儿紧张了。孙国栋就坐在任浩轩的对面。他这个人嘴呶,从来不喜欢盘根问底,两个人刚刚寒暄几句,没想到竟然说到了一块儿去了。任浩轩见孙国栋一家人,都挺随和的,并不是那种俗不可耐的人家,这回他心里不再紧张了。
    待他心情平稳过后,他的一双眼睛向四周随便一扫,便将这间屋子各个角落的情况都看个一清二楚,甚至是屋中的每一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细致入微地打量了一番。然后默默地坐在那里,孙国栋问他一句话,他就不紧不慢地回答一句,从来不多言多语。
    当他确定孙晓红一家是个正经会过日子的人家时,心里顿时有了谱。可他依然不露声色地坐在那里,他这般稳当的性格,不愧在外面闯荡多年,实在让人摸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除去其他,毕竟他来送晓红是有目的,看来他这次没有白来。他心里若是没底,回家也不好跟父母交代。
    他主意已定,就把香烟放到了嘴里,慢慢地吸了一口烟,一串烟圈从他的闭口里悠然地飘了出来。他把眼睛眯了起来,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些浮动的烟圈,陷入了沉思之中。而这些袅动的烟圈,也迎合着主人的意图,一层一层地荡漾过去,将这个房间的墙壁涂抹成瓦蓝的油画。
    因为初次到来,任浩轩也没想在这里过久地逗留,就想快点儿离开。他正想开口说话,许老师的老公在一旁打破了紧张的气氛。“阿姨,晓红已经送回来了。这么晚了,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多待了!”许老师的老公说完,就把晓红的妈妈叫了出去,他在外面说了半天,又急匆匆返回屋里,特意看了孙晓红一眼,朝任浩轩一招手:“走吧,你俩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时间唠,你许姐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啊,今天我就不气了!”说着,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孙晓红随后跟了出来,黑暗里,她小声对任浩轩说:“我们家就这种情况,你和我互相都不了解,我想考虑考虑再说。”任浩轩没有说话,朝她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借着屋子里面的灯光,他们推起自行车,快步走出院门,迫不及待地走进漆黑的夜色当中。
    “晓红啊,这小子心眼可是不少。这人啊,三岁看大,七岁知老,见其面就能知其心。你别看他坐在那里不爱说话,他那双耳朵灵着呢!你看他那两只大眼珠子,瞪得跟铃铛似的,脑子里面可是有东西,这人可不白给啊!”夜里,孙晓红在炕上翻来覆去,耳边不停地回响着奶奶的话,她把两只手枕在脑袋下面,望着天棚,她汹涌澎湃的凡心,再也不能平静下来。
    “现在的年轻人都散漫惯了,多数都是动嘴儿的多,干活儿的少。心眼儿多点儿有啥不好,以后,两个人过日子长着呢,要不长几个心眼儿,像咱家晓红似的,一天到晚傻乎乎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去那里要钱去。找个心眼儿多的,总比找个缺心眼儿的人强啊!”妈妈的这句话,孙晓红有点儿没有听懂,听她话中的意思,不知到是捧自己呢,还是在贬低自己。可今天晚上这件事折腾来折腾去,将近折腾了一个晚上,孙晓红没有看出妈妈的脸上有半点儿高兴的意思。孙晓红感觉她好像不太同意自己跟这样的人交往。又怕自己找不到合适的,就没有当面说出来。
    孙国栋倒是没说什么,不过,他似乎什么听妈妈的。可能是女儿大了,他什么事儿都不好过问吧。他这个人老好好,尽管心里有什么想法,他也都憋在心里,不愿意当面说出来。
    自己的事情,还得自己给自己拿主意。孙晓红闭着眼睛,百无聊赖地躺在被窝里面想着心事,她几乎把家里的每一位成员的看法,都想了个到,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直到半夜两点儿多钟的时候,她的两只眼睛实在是睁不开了,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晨八点钟整,学校里面所有的老师和学生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与此同时,语文组的门里,响起了哗啦哗啦的翻书声。不用细问,就知道里面的孙晓红一定又在给学生们批改试卷了。这种忙碌的声音像一首通俗的流行歌曲一样,极为活跃地钻进人们的耳廓,然后一笑而过,不作任何回应。
    经过这一夜的折腾,孙晓红可能是没有休息好,她的脸色略显苍白,可依然精力充沛。 她认真地批完试卷后,她低头又伏在桌子上面,默默地写起教案来。整个上午,她都没有一刻的清闲。接近中午时分,一个年轻的男老师轻轻地敲了敲门,孙晓红没有抬头,大声应了一声:“请进!”
    男老师听见声音,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见孙晓红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面,就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一个钥匙链,静静地坐在了孙晓红的对面,笑着说道:“孙老师,你这一天天的可够忙的,怎么样?用不用我给你帮忙?”孙晓红抬头一看是英语组的武亮,马上严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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