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傍晚夕晖沾染了凡尘之时,巫蘅要踩着一地碎光步入谢泓的白帐,这是她答应过的,但是现在却有些后悔,而且还被谢同拦住了,这人一如既往脸色如冰,“这次你是认真么?”
    “大约不会比谢泓假。”巫蘅耸肩。
    谢同撤了长剑放行,她在水边和桓瑾之说过的话,他听到了,也正是因为听到了,他才决定放巫蘅一马。唯独希望这一次巫蘅不要辜负谢泓。
    巫蘅提步往里走,走到了白色的帘前,又回转身来问道:“谢泓这几年,惹过多少朵桃花?”
    不说主动贴上来的,就说他自己主动招惹的,巫蘅有些想知道,她记得当年就是谢泓主动的,她也知道谢同不太有可能会说实话,不过答案还是令她很满足的。
    “没有。”
    巫蘅满足地进帐去了。
    虽然她紧张焦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卧榻之侧多了一个人,明明男未婚女未嫁,什么名分也不曾定下,他送她的定情物她也嫌贵重还回去了,名不正言不顺地躺在一起,实在让她不安。虽然谢泓什么也不曾做,除了偶尔伸出手臂,将她抱进怀里温存一会儿。
    她甚至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否则他为什么骗她上榻,又什么不做?
    夜里,身边的人已经呼吸均匀了,巫蘅把他锁在自己腰身前的手拿开,翻过身来,营帐外有清清淡淡的月色,映着明灭烛火,他的轮廓很清晰,每一道线条都是增之一分嫌长、减之一分嫌短的恰到好处,静谧安逸,有一种逐却烽火醉卧桃源的惬意和闲适。
    “你可不可以舍弃这一切啊。”
    这一辈子,就专心地陪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寂寞了太久了啊。
    “谢泓,你一定猜不到,我已经知道了你是当年那个人了。”
    “我不后悔当年没有从草堆里出来,因为那个我,并不是我——”至少是不完整的,那个懦弱的只会无数次出逃的巫蘅,并不是如今这个原本是带了恨与戾气来到这个时间的她。
    深夜的里的叹息很清晰,幽幽地落在枕上。
    没等她说完,谢泓伸出手臂将她一捞,巫蘅愣愣地被他又搂进怀里了,只听到深夜里一个宛如能催动花盛的声音,“可以。”
    巫蘅想得又多又乱,已经不记得了,她也不知道她说的那个“可以”是指的什么。
    一弯峨眉如洗,桓瑾之放下书简,忽然觉得体内燥热难耐,那热气被压制了许久一般,猛然地从四肢百骸里抽了出来,转眼将血液烧沸,他探了探胸口,隐约觉得是五石散催动的热气。他平时极少服用五石散,也并不喜欢那个。
    自从巫娆那件事之后,他在饮食一事上一向谨慎,除了身边人……
    他想起白日里桓邱曾经拿过一包五石散要给他,心骤然沉了下去。
    依照他现在身体的热度,这五石散下的分量不清。视线摇摇欲坠,拉扯出几分模糊,他扶着桌沿,不甚一只酒觞砸在了地上……
    他扶着桌直起身,体内的热如潮似海,烧得意识不清。朦胧中,仿佛有人掀帘而入,一袭明艳如火的宫装,颜笑如花,鸦发三千尽数流泻披散而下,赤着肌肤胜雪的纤足,妩媚动人地翩跹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还是不扯什么高大上的情节了(捂脸),专注地发一下糖,下一章……嗯,那是下一章的事,我只是留个悬念,轻拍啊么么哒。
    #剧场#
    洞房花烛夜。
    巫蘅os:谢郎为什么要和我傻坐了一个时辰呢?他为什么还不动手,啊,我不会要一直坐到天亮吧?
    谢泓os:老司机,你带带我……
    真是新手上路。
    ☆、处置
    这个夜当真漫长, 据说有人在不远处引燃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山火, 不少人担心山林焚毁,风势将火势铺开, 已经赶去灭火了。
    三更时分,漫天星河如水, 倒映在澄溪之中, 桓瑾之自帐中走出, 谢泓好兴致地在凭水而立, 扬唇而笑道:“桓七好福气, 韶容夫人竟是一刻都不曾忘了七郎,想来你上次为了阿蘅得罪皇帝一事,她必也从中周旋了?”
    桓瑾之体内滚热的燥意还没有消退,溪水边的凉风吹得那鲜红如血的颊染开沁凉如玉的光泽,华丽的紫锦袍上沾了蜿蜒而下的水迹, 隐隐漾出朦胧而惬意的暗光。他低头抚着胸口,没有答谢泓的话, 弯腰拾起一颗石子,将手腕割破了, 汩汩的血液滴在杂草碎石间。他翻开手掌, 让猩红的血沿着半截手腕坠落。
    脚下墨绿的繁芜绵延着一尺暗红,谢泓负了负手, “你把她留在帐中了?”
    桓瑾之浅浅颔首,脸上隐约的一丝媚态被逐渐褪去。这种五石散里加了些别的东西,尝了只觉得是寻常五石散, 但实际却大有不同。但桓瑾之知道,放血是最简快有效的法子。
    谢泓乌墨一般的修长的发,在深夜里看起来漆黑飘逸,他走上前,将一只玉瓶按在手里,拔了红布帛塞,漫作无意地替桓瑾之倒了些药粉。
    “伤敌一千,自折八百,不是聪明人所为。”谢泓收回手,散漫地将玉瓶收回来。
    桓瑾之淡淡道:“我先前也不知桓邱有异动。”
    “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也在帐中。”桓瑾之的目光,深藏着一抹幽深的决然,他已动怒,“被人算计两次,总也该回击一番。”
    如果不是太过熟悉桓瑾之,谢泓也不会知道,他现在已经因为巫娆这件事而动了真格,只是——
    谢泓笑起来,将手上的玉瓶捏了捏,神色看起来高旷而雅逸,半点没有为他担忧的意思,反而笑道:“谢轻泽是睚眦必报之人,这个天下人都晓得,他们猜不透你这种人为何与我为伍,殊不知,桓七郎也是这么一个会饿极反扑的——”
    他顿了顿,不远处的浓如墨色的夜里,灼眼的山火在逐渐熄灭,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树林之间闪耀,而最终归于漆黑的宁静。
    “现在的韶容夫人可没有尽兴,”谢泓眨了眨那双温和而促狭的眼,“现在看你,是否愿意为她留最后一些颜面。”
    “她毕竟是韶容夫人,陛下现在只怕对我深恨入骨,太绝情了于我也未必是好事。”
    桓瑾之微显冷漠的口吻,让谢泓不可小视,他认同地点头,“也对,这一回可没有韶容夫人护着你了。”
    他微微一笑,拂开衣袖走回自己的白帐,不远处巫蘅披着雪白的袍,北风有些冰凉,她的鼻头冻出了缕缕嫣红,谢泓的微笑柔润下来,抚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暖着,“怎么醒了?”
    为何会醒,自从上回巫蘅大半夜被人掳到城外之后,夜里她便更加警觉而浅眠,谢泓离开她自是有所觉察的,后来又听到人说附近生了山火,不禁想出来探一探,好在没等太久,他又折回来了,方才在溪边仿佛是与桓瑾之在说话。
    她疑惑地问道:“出事了么?”
    “不算太大的事。”谢泓挑了挑唇角,眼波宛如宁静的流水,澄澈的月光一般,又宛如微风拂过山涧,“韶容夫人让人在山头纵了一场火,刻意做了些混乱场面,她收买了桓瑾之的人,决心故技重施,寻花探柳,与桓瑾之燕好敦伦,成周公之礼。”
    什么寻花探柳、什么敦伦周公,就是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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