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郭业与李凝香之间,既无肌肤之亲,感情也着实不深。
    这份不大深厚的感情引起的直接后果就是,东渡之时,他一时疏忽,竟然忘了把佳人带上。
    直到到了美洲,郭业才想起此事,后悔不迭,急急忙忙派人去接。
    但是,这事哪有那么简单?人家李小娘子也是有尊严的,岂能任由他召之即来呼之即去?
    李凝香派人传话说,既然夫君心里没有小女子,奴家又何必前去自取其辱?我在新罗挺好的,从此以后咱们就相忘于江湖吧。
    郭业数次相请,佳人只是不应,这事就拖延了下来。
    一来而去的,耽搁了十二年,直到新罗女王金德曼病重。
    临终之前,金德曼把李凝香找来,劝她有花堪折,不要辜负了大好的青春。
    亲眼见到生死无常,又经过了善德女王的劝说,李凝香这才回心转意,决定与郭业合好,同意前往美洲。
    二人之间的婚事,经历了这么多波折,按说终于该修成正果了吧?
    可是,又出幺蛾子了。
    李凝香的海船在快要抵达美洲之时,突遇风暴,迷失了方向,并没有在预定的码头登陆。
    按说这也没什么,充其量不过是错过了迎接的队伍而已。只要她前往新华城,自可与郭业相会。
    不过,在赶路的过程中,出了大事了。
    李凝香穿着华贵,似乎很有钱的样子。再加上她带的护卫不多,又没有大肆宣扬自己是东华王的王妃。
    结果,被贼人盯上了。
    东华王府中。
    郭业的脸色阴沉地仿佛低下水来,道:“所以……孤王的爱妃就这么没了?”
    秦英以头抢地,道:“微臣保护王妃不利,罪该万死!”
    “我的秦大总管,你说这话是发自内心?”郭业冷笑道:“按说,你并没有接到王妃,她被贼人杀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治你的罪?”
    秦英听着这话既像是讽刺,又像是为自己开脱,不知道郭业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期期艾艾地说,道:“微臣……微臣……总而言之,王妃之死……”
    “王爷,咱们多年的兄弟之情,您就不必指桑骂槐乐吧?”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说话之人正是暗夜。
    郭业心中一股邪火终于找到了地方。
    他大怒道:“你们西厂是干什么吃的?出了这么一伙胆大包天贼人都不知道?咱们东华现在总共才多少人?有没有二十万?这么点人你们都监控不过来?你暗夜是腿断了,可不是眼瞎了!”
    这话都近乎恶毒地诅咒了,不过暗夜闻言并不如何生气,他淡淡地说道:“王妃出事,的确可以算做西厂的失职。您要责罚理所应当,在下绝无二话。不过,有句话某家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暗夜苦笑道:“不是我为西厂推脱,东华这二十万人,我们西厂还真监控不过来。”
    秦英与暗夜的关系不错,替他解释道:“咱们东华地广人稀,居住分散,很多地方只有二三十户人家。要达到您想要的效果,光靠西厂这点子人还真是不够。”
    暗夜道:“人手还不是最关键的。主要是咱们东华的国民,大多是大唐流放而来的作奸犯科之辈。不客气地说,东华现在是好人少,坏人多,简直是防不胜防。”
    郭业冷哼了一声,道:“强词夺理!有谁是天生的罪犯?有道是衣食足而知礼节。他们在家乡穷困潦倒,才不得不做一些违法之事。现在我东华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
    暗夜接话道:“莫非就没人犯法了?难道王妃不是贼人害死的?”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他们虽然在大唐犯了法,但是衣食丰足之后,未必就比一般百姓容易犯法。”
    暗夜摇了摇头,道:“您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只说对了一半……”
    “此言怎讲?”
    “的确,如您所言,一般的百姓衣食丰足之后,就会不容易犯法。但是……若有人鼓动呢?”
    “鼓动?”郭业皱眉道:“怎么鼓动?难道百姓不知道谁对自己好?就算有人真的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他能蒙骗人一时,还能蒙骗人一世?能蒙骗少数几个人,还能蒙骗一群人?”
    “怎么不能?”暗夜针锋相对,道:“比如说……邪教!”
    “邪……邪教?”郭业顿时语塞了。
    后世中国百姓的生活,可比现在的东华人强得多。尽管如此,圈圈功还不是掀起了偌大的风浪?
    若说东华百姓在邪教的挑唆下,干出什么蠢事来,那还真不奇怪。
    他问道:“真有邪教?”
    “是的。事实上,经微臣调查,这次王妃遇害,就是一个邪教所为。教主一呼百应,教众莫有不从,根本就不知律法为何物,结果闯下了滔天大祸。”
    “他们想谋反?”
    “那倒也不是。根据微臣的审讯,这个教主最初只是为了求财。不过后来他发现了王妃的真实身份,就不得不杀人灭口了。”
    郭业牙关紧咬,道;“那个邪教到底是什么教派?我要把这它连根拔起!”
    “天衣教。”
    “天衣教?没听说过。”
    暗夜道:“不光您没听说过,微臣之前也没听说过,它在大唐也不过是一个根本不成气候的小教派。”
    郭业听了这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一个小教派就能给咱们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这要是多来几个……”
    秦英接话道:“要是在大唐,一般的邪教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咱们东华的唐人太少,信过邪教的人又太多。这就成了一大隐患。”
    暗夜道:“微臣也正在为此事忧心。您知道,大唐运来的这些罪犯里面,有不少人信过邪教。但信教这种事,他自己不说,谁知道?我们西厂也很难查清。不出事便罢,恐怕一出就是大事。”
    听到这里,郭业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自己之所以感到此次损失巨大,除了因为李凝香的身份特殊之外,关键是死的人太多了一点!
    三十六人!
    再加上将要处死的罪犯,因为这个案子而死的总人数恐怕就要上百了!
    要是在大唐,这个数字还不会让自己有多大触动。不过,这里是美洲!
    美洲的唐人太少了,每个人都是十分重要的资源。一百人对新生的东华国十分重要。
    再多几回这样的事,新生的东华国还真受不了。
    那么……邪教这个隐患能消除吗?
    恐怕很难。正如暗夜所言,人家信不信教,只要自己不说,就没人知道,防不胜防。
    更可怕的是,被大唐流放过来的犯人里面,信过邪教的比例太高,加大了西厂清剿邪教的难度。
    另外,还有一点秦英和暗夜都没想到,那就是现如今东华百姓的吃喝不愁。温饱之余,人们精神层面上的需要就更加强烈了,给了邪教的可乘之机。
    三个原因结合在一起,邪教的问题,就成了东华要解决的燃眉之急。
    想到这里,郭业叹了口气,道:“王妃已死,现在再追究谁的责任已经无济于事。不过,亡羊补牢,犹未迟也。咱们还是商量商量如何避免类似的事件发生。”
    暗夜道:“您是想问如何对付邪教?”
    “是的。暗夜,你跟他们接触较多,不知有什么好办法应付?”
    第16章 圣教立(2)
    暗夜微微摇头,道:“微臣无能,并没有什么好办法。所能提的建议无非就是加派人手和严密监视。这些办法都是治标不治本,我不能保证类似的事情不会发生。”
    “秦英你呢?你做过道士,应该有对付邪教的办法吧?”
    “当然。”秦英微微一笑,道:“微臣以为,堵不如疏。”
    郭业疑惑地问道:“堵不如疏?这话是什么意思?”
    “百姓的精神总要有寄托,光阻止他们信邪教恐怕效果不怎么好。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老百姓先信了正教。他们已闻正法,怎会受邪教的蛊惑?”
    “你的意思是……”
    秦英跪倒在地,道:“还望王上下令,东华国以道教为国教,广建三清祠。派遣道人,四处宣讲道家真意,避免百姓误入歧途。”
    郭业微微皱眉。道:“这个建议更多是为了道教吧?秦老道,你有私心。”
    “既是为私,也是为公。”秦英道:“此乃公私两便之事。如果您能把这个差事交给我,秦某人一定竭尽全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郭业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妥!”
    “为何不妥?”
    “你们道家主张清静无为与世无争,东华百姓若是信了道教,还有谁为我开疆拓土?失了尚武之精神,东华国离灭亡之日也就不远了。”
    “王上此言差矣!”秦英摇了摇头,道:“汉初之时,就是用黄老之学治国。难道大汉百姓不尚武?”
    “人家是用黄老之学治国,可没让百姓全部学习黄老之学,这是两码事。再说了,就算是黄老之学,到了后来还不是被汉朝皇帝抛弃了?最终大汉走的路子可是外儒内法。”
    “那还有……”
    “还有什么?道教为国教的,我就知道两个。一个是张鲁的五斗米道,另外一个,就是张角的太平道。他们两个又有什么出息了?”
    “这……”
    郭业缓和了一下口气,道:“道家用来修身养性当然是极好的。但若以之为国教,实在不大适合,此事再也休提。不过……”
    “怎样?”
    “虽然孤王觉得道教不大合适为国教,但你的思路是对的。让百姓信一正教,邪教自然无可乘之机。只是到底要以哪一个教派为国教,本王还要仔细思量。”
    ……
    ……
    王上要为东华国选一个国教出来,这个消息一出,不知牵扯到了多少人的神经。
    第二天就有人来做说客了。
    “老师,世间正道为儒家而已。您又何必舍近求远,要立什么国教?”孙子善摇头晃脑地说道。
    郭业冷笑道:“这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别人教的?”
    见老师脸色不善,孙子善吓得小脸发白,说道:“别……别人都那么说,弟子也觉得很有道理。”
    “那我就奇怪了。这话要是如此有道理,别人为什么不自己来跟我说,偏偏要拜托你呢?”
    “可能……可能他们觉得弟子在您的面前说得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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