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您之前答应过的……”
    “答应过也不行!”郭业连连摇头,道:“你喜欢那个印第安女子,把她纳为小妾不就行了?那样的话,我不仅不会阻拦,还有一份大礼相赠。但要是娶为正妻绝对不行!”
    在临来美洲之前,郭业定下了不少规矩。关于婚姻,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前来的五万唐人中,只有两万是正规的唐军。其余的三万人,乃是士兵的家眷。
    这些家眷,主要就是士兵的妻子和未成年儿女。
    郭业特别规定,未带家眷的军士若要成亲的话,只能以唐人为正妻。至于他们想与土著结合,也不是不可以,但只能是纳为小妾。
    至于小妾生的子女,就算是唐人了。这些唐人二代同样要受这条规矩的约束,正妻为唐人,小妾为土著。
    这倒不是郭业种族歧视,认为印第安人不配为正妻,而是形势使然。
    来美洲的唐人满打满算才五万人,若要敞开了联姻,最大的可能是自己这五万人就被土人同化了。
    那自己远渡重洋是干嘛来的?是为了做国际活雷锋,帮助印第安人提高科技水平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只有实行国野体制,以唐人为国人,印第安人为野人,徐徐图之,慢慢把印第安人纳入唐人的体系之内,才能形成以蛇吞象之局,把北美洲变成华人的美洲。
    这些道理,郭业已经反反复复地对士兵讲过了。他也不信钱霸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只是爱情这玩意儿就是如此不可理喻。很显然,现在钱霸对雪莎的爱意,已经压倒了民族大义,这个道理已经很难说服他了。
    郭业相信,自己再怎么苦口婆心的解释,自己这个兄弟也会心中不以为然。不仅如此,他还能扯出不少歪理来。
    本来么,钱霸乃是东华王的结义兄弟,人都要死了,破个例又怎么了?
    真的一定会引起严重的后果?
    你们谁要不服的话,也可以得疟疾,然后提出这个要求呀?
    至于说什么防微杜渐以身作则之类的话,钱霸肯定是听不下去的。
    郭业眼珠一转,决定从别的角度说服钱霸。
    他说道:“兄弟,若是你不幸病死,雪莎也没有怀孕,只是让她担了你正妻的名声,倒也没什么。但是你想过没有,若是你侥幸未死,或者留下了遗腹子,这可咋办?”
    钱霸道:“还能怎么办?若是有了遗腹子,大哥你难道能不管不顾?至于我没死,那就更好了,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了。你若未死,早晚还得与那雪莎生儿育女吧?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
    郭业顿了一下,继续道:“别人再怎么管教,也替代不了母亲。难道你希望自己的儿女被一个印第安人教养成人?”
    “那我娶她为妾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的。你如果有正妻,就可以让雪莎生的孩子以正妻为母。教唐言,习汉礼,长大之后,他就是汉人。若是被雪莎教养,焉知不会被她教养成印第安人?”
    “这……”钱霸眉头紧锁,最终他说道:“您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不过小弟以为,此事没那么严重。”
    “此言怎讲?”
    “我记得您曾经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这里面没当娘的啥事呀,我的儿女有没有出息,可能与母亲有关,但关系应该没那么大。”
    郭业怒道:“你就记住这句话了?我还给你讲过孟母三迁的故事呢,你都忘啦?孟子要是没有那么好的母亲,能成圣人?”
    钱霸挠了挠脑袋,道:“可俺也没指望自己的后代当圣人呀?俺原来是一个山贼,多靠大哥您的照拂才有了今日。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俺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出息,我心里清楚。”
    “你……好好好!我看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为了娶雪莎,连这种歪理都讲得出来。”
    钱霸跪倒在地,道:“还望大哥成全!”
    郭业深吸了一口气,道:“还有一个问题你想过没有,你喜欢雪莎是发自真心。但是人家呢?是不是也想嫁给你?”
    “怎么不愿意?我和她是真心相爱。”
    “我呸!真心相爱,这话你也说得出口?”郭业冷笑道:“人家小姑娘多大了?你钱霸多大了?我估计差了二十岁都不止!你这个年纪,都能当雪莎的父亲了。”
    “那……那又怎么样?”
    “还怎么样?我来问你,你愿意娶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妪为妻吗?”
    “当然不愿意了。”
    “你不愿意娶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女的,凭啥会觉得雪莎会愿意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男的?你是貌比潘安?还是才比子建?”
    “大哥您这话是强词夺理。只听说老夫少妻,哪有老妻少夫?虽然我貌不惊人才不压众。但俗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小娘子就是喜欢我这样的!我确信她对我情深意重,您就别操心了。”
    “情深意重?果真如此?你从哪看出来的?你刚才都说过了,现如今你和她只能进行些简单沟通。她就是说喜欢你,你能听懂吗?”
    钱霸道:“不用说,我心里能感觉到。她要是不喜欢我,能半夜钻到我的帐篷里来?”
    “那是她不钻帐篷就没命!”
    他想了一下,道:“好吧,这个不算。还有,我得了疟疾的几天里,雪莎满面忧愁,终日以泪洗面。这总能说明她喜欢我吧?”
    郭业摇了摇头,道:“说明不了!你怎么知道人家是不是装的呢?兴许人家表面上对你恭顺异常,暗地里却准备置你于死地!”
    “大哥您就别危言耸听了。她一个弱女子,能奈何得了我?”
    “怎么不能?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说不定哪天你丧失了警惕,她就会趁你睡觉的时候,用一把匕首取了你的性命。或者说,给你往食物里下毒,你能防得过来?”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道:“大哥,您是吓我的吧?我对雪莎那么好,还救了她的性命,她怎么会……”
    郭业道:“你是这么想的,人家可未必这么看。恐怕在此女看来,你并不是她的救命恩人,而是趁人之危要了她清白之身的仇人。甚至……”
    “怎样?”
    “说不定她以为你和那帮野人是一伙的,做了这么一场戏,逼她就范。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只不过是委曲求全,以待时机罢了。”
    “这……”
    讲道理讲不通,吓唬的效果倒是不错,钱霸要娶雪莎为妻的心思,顿时淡了许多。
    见他皱眉不语,郭业也不想逼迫太甚。说道:“这可是终身大事,贤弟还是考虑清楚为好。这样吧,今天天色已晚,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
    ……
    ……
    帐篷内,雪莎满脸喜色。如乳燕投林一般,扑到了钱霸的怀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钱霸被郭业一通忽悠,对此女戒备了许多,淡淡地回应了两句之后,就找了个借口把她打发了出去,蒙头大睡。
    雪莎只以为他是病得太重没精神,也并不生气。
    钱霸再次醒来的时候,疟疾又发作了,浑身滚烫,口干舌燥。他大叫道:“水!快给我水!”
    然后,他听到外面的雪莎应了一声,紧跟着就是倒水的声音。
    可是,接下来就声息皆无了。
    这是怎么回事?
    钱霸猛然间想起白天郭业的告诫,不由得心里中一动。
    他强忍病痛,悄悄下床,走到了外间。
    哎呀!果然如此!
    第14章 钱霸的春天(4)
    钱霸看到了什么?
    只见雪莎正在把一团黑色的粉末,往一个杯子里倒!
    偷偷地往自己的被子里倒不明物体,这是想干什么?分明是下毒呀!
    一股被背叛的感觉郁结于胸,钱霸大吼道:“好呀!雪莎!你竟然害我!”
    当啷~
    雪莎似乎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手一松,那茶杯滚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钱霸走上前来,指着那个破碎的茶杯,道:“说!是不是想害我?”
    雪莎虽然不大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这个手势却明白了,她连声说道:“不!不!不是!”
    “那你往茶杯里倒的是什么东西?”钱霸弯下腰,指着那粉末状的东西说道。
    “不,不……”雪莎还是摇头,道:“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钱霸冷笑道:“如果你不是想害我,为什么不能说?”
    雪莎只是摇头,却不再解释。
    ……
    ……
    对于这个印第安小妻子,钱霸十分地爱怜。从内心来讲,他并不希望雪莎是要害自己,如果雪莎说出别的可以交代过去的解释的话,他也乐于接受。
    但是现在,很显然,雪莎并不能给出他合理的解释!
    钱霸心中暗想,完了!完了!这下可算是完了!完全被大哥说中了,这小娘子根本就不喜欢我。原来她对我那么好,都是装的。她完全是想置我于死地呀!
    是了,我岁数大,长得又难看,人家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凭啥会喜欢我?
    情人眼里出西施?问题是,人家从来没把我当情人,一直是当我是仇敌呀!
    钱霸呀钱霸,你是多么地自不量力!又是多么地缺乏自知之明!
    想到这里,他反而没那么生气了。
    既然爱情本来只是自己的妄想,人家小娘子只把自己当作仇人。那背叛又从何说起呢?
    充其量,只能说是自己被骗了吧?
    再想想,人家下毒,自己又没吃下去,也就是说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不仅如此,自己还得到了人家的清白女儿身。
    严格来说,雪莎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自己并没吃什么亏呀。
    人就是这样,喜欢上一个人,无论她怎么伤害自己,都会为她找众多的理由来开脱。
    现在,钱霸就是陷入了这种奇怪的逻辑中。
    最终,他长叹一声,摆了摆手,道:“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强求。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我不难为你,你……走吧!”
    “走”是什么意思,雪莎还是知道的。她的脸色骤然一变,俯下身去,抱着钱霸的大腿哇哇痛哭,不肯离去!
    美人垂泪惹人怜,何况是自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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