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亏损到了五成,那堂堂的中书侍郎就不名一文了。
    “乡亲们快来看看呀,上好的琉璃盘,琉璃碗呀,不用您买,只要存钱就能拿回家呀。存一百贯钱得一个琉璃盘,您就是买都没有这么好的价啦!”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只要来我们五德大钱庄存钱超过一百贯,所有琉璃器皿五折!”
    “开业大酬宾,存钱过十贯,免费赠送琉璃球一个!多存多送!”
    伙计们敲锣打鼓,喊得嗓子都哑了,结果呢,来的客人却是聊聊无几!
    岑文本像个急猴子一样,在五德大钱庄门前来回走动,不停地催促,“大声点!大声点,没吃饭是怎么着?”
    “别光在咱们门口喊,其他街上也要去。最好到长乐坊大钱庄门口给我拉人!”
    “都精神着点,怠慢了客人,我唯你们是问!”
    正在这时,街边走来了一伙人,却原来是五大士族的家主、勋国公张亮,以及齐王立佑。
    张亮老远就听见岑文本在那吵嚷不休了,皱眉道:“岑侍郎,还请自重身份,堂堂的中书侍郎,如同市井村夫一般叫嚷,成何体统!”
    “我这不是着急吗?咱们这么大笔的钱财投进去,怎么就没啥客人呢?”
    “您怎么那么糊涂呀,咱们这是钱庄,又不是酒肆,怎么可能整日里宾客盈门,那也太夸张了!现在客人少,很正常,完全正常。”
    岑文本这才顾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在下没做过生意,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受教了!受教了!既然如此,咱们去店内叙话,边喝边聊。”
    几个人刚要迈步往里走,有个伙计拦住了去路,道:“勋国公,小的有件事想跟您说。”
    “你是何人?”
    “小的就是这五德钱庄的伙计,名叫钱大开!”
    张亮一皱眉,道:“你不是五大士族的人?”
    “启禀勋国公,小的原来是长乐坊大钱庄的伙计,后来五德大钱庄用二十贯钱一个月,把小的挖了过来。”
    “原来如此。那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呃……以前咱们这种情况算正常,但是现在,这种情况非常不正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咱们的条件太优厚了,粗略算来,琉璃器皿算是打了个对折。这么便宜的事情,往常就得被人踏破门槛子。但是今天,不温不火,有古怪!”
    张亮道沉声:“这都是你的猜测,做不得准的,退下,休要乱我军心。”
    钱大开不卑不亢地说道:“小的每个月拿你们五德大钱庄二十贯钱,可不能光拿钱不办事。我敢肯定,长乐坊大钱庄那边是出了反制措施,您最好还是去看一下!”
    他这话刚说完,就有两个伙计垂头丧气地从街那边走来。
    也真难为岑文本那么大岁数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两步并作一步行,来到了那两个伙计的近前,道:“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去长乐坊坊钱庄门口拉人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唉,您是不知道呀!长乐坊大钱庄的门前,被围了个人山人海,根本就挤不过去呀!”
    “你们怎么那么笨呀,挤不过去,就在外面喊!我就不信了,咱们让了这么大的利,就没人动心。”
    “您也太小瞧我们哥俩了,咱们就是吃这碗饭的,怎么可能不喊?但是没人理我们。”
    “那是为何?”
    “听说长乐坊大钱庄也有优惠活动,只要存十贯钱,就有一小瓶九天仙露送,大家都在等九天仙露呢!”
    “这不可能,香水原来卖五十贯钱一瓶还供不应求。现在怎么可能存十贯钱就送一瓶?”
    “这我们也打听了,此次的瓶子比原来的瓶子还小,不但瓶子小,还没装满。大概只相当于以前的一成分量都不到。”
    “那么点香水够干什么用的?”
    “他们管这个叫香水小样,大概也就能用一次。”
    “那也太抠门了吧?”
    “这已经算是不错了。现在香水有价无市,说是五十贯钱一瓶,但你就是拿着一百贯钱也买不到。现在存十贯钱就能领一瓶,转手就能卖不少钱!比咱们的琉璃器皿划算多了!”
    张亮道:“看来咱们还是低估了香水的威力。这玩意儿可比琉璃器皿的吸引力大多了。”
    李佑道:“琉璃器皿拿钱就能买着,只是价格昂贵罢了。但香水却有钱都买不着,人们自然要先购买香水。更何况就算从得利的角度来讲,咱们今天让的利也远不及长乐坊大钱庄。”
    岑文本着急道:“那怎么办?难道咱们就这么坐以待毙?”
    张亮想了一下,道:“没关系,九天玉露本来就制作不易。即便每瓶装的只有之前的十分之一的量,这么多人需要的数量也很恐怖了。所以,我的意思是,等!”
    “等?”
    “对,等他的九天玉露用完了,人们自然就会来买咱们的琉璃器皿!”
    李佑挠了挠脑袋,道:“勋国公,此言不妥吧。本王虽然不懂做生意,但也知道,人们手中的钱财是有数的,要是人们把钱都存到了长乐坊大钱庄,咱们就是再有什么神妙的招数也不好使了。”
    李泉也说:“九天仙露制作不易,那只是咱们的猜测。万一郭业留了一手,实际上他能大规模地制作此物。咱们错过了这几天,可就一年都缓不过劲来。”
    崔少泽道:“李家主这个看法还是太乐观了,咱们的五德钱庄是新开的,既没有名气,又没有信誉。开局不利,这块牌子就算砸了!”
    张亮道:“那众位家主的意思呢?”
    李泉说道:“咱们只能等一天的时间,如果明天郭业的香水还供应充足,咱们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等,肯定是不行的。”
    张亮点了点头,道:“那就依李家主之言!”
    第二天,几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进了五德钱庄。不是五德钱庄的生意太好,而是长乐坊大钱庄门口排的队,都到了他们这条街了!
    李佑问道:“怎么外面挤了那么多人,难道说真如勋国公所言,长乐坊大钱庄的香水已经供应不足了?”
    张亮苦笑道:“不好意思,这次我又猜错了。事实上,他们的香水一直供应正常。之所以有这么多人,是因为昨天很多人没有听说过此事,现在消息传扬出去,人们都来占便宜了!”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张亮叹了一口气,道:“张某一错再错,现在也不知如何是好。李家主您见多识广,不知可有办法?”
    李泉道:“既然在稀缺性上比不过他们,咱们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降价!而且不能只降个一星半点的。咱们要让人们觉得,在五德钱庄存钱,比在长乐坊大钱庄存钱,划算得多!”
    “那降多少?”
    “原来是存一百贯钱可以领走一个琉璃碗,从现在开始,存一百贯钱,可以领走三个!”
    岑文本听完了这话,眼前一黑,道:“李家主,使不得呀!”
    第1787章 定计
    李泉这次的步子的确是迈得大了一点。
    以最常见的琉璃碗和琉璃盘为例,按市价来说,大概是值两百贯钱。
    五德钱庄开业大促销,存一百贯钱可以得一个琉璃盘,这个琉璃盘当然不是赠品,只能算是钱庄给予顾客的抵押品。顾客把那一百贯钱取走的同时,要把琉璃盘还回来。
    从本质上来讲,这和所有的琉璃器皿五折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把现有的琉璃器皿价格降低到了原来的一半。
    尽管让利幅度如此之大,但是五德钱庄的毛利润依旧十分丰厚。
    这些琉璃器皿的成本实在是太低了,如果能以这个价格大量销售出去,用不了多久,岑文本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不过,因为和长乐坊大钱庄竞争的关系,李泉一发狠,继续把价格继续降低了三分之二,那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五大士族的琉璃工坊,完全属于五大士族。五德钱庄却还有着韦挺、李佑、张亮以及岑文本的股份。这两者之间,财物当然是相互独立的。
    为了打击郭业,他们约定,琉璃工坊以成本价向五德钱庄供应琉璃器皿。五德钱庄在得到这些琉璃器皿之后,自负盈亏。
    现在,李泉规定,一百贯钱可以买三个琉璃碗。这已经是五德钱庄从琉璃工坊的拿货价了。
    表面上看一进一出,五德钱庄并没有赔本。但是实际上五德钱庄还有伙计的开支、房子的租金等成本。
    可以说,这个价格已经完全是在赔本赚吆喝了。
    李泉一皱眉,道:“怎么?岑侍郎您不同意?”
    “我当然不同意了!”岑文本大声道;“你们几位家大业大,可以亏得起。可是我岑文本为官清廉,根本就没有多少积蓄。照这样下去,我那二十万贯的本钱恐怕会血本无归!”
    李泉道:“岑侍郎还请稍安勿躁。事情没有您想象的那么严重。伙计的工钱和房屋的租金,折合到每天的成本中,根本就没有多少钱,不会让您的本金伤筋动骨。”
    张亮也劝说道:“岑侍郎,您拿出二十万贯钱来,到底是想要对付郭业,还是想要赚钱,可不要本末倒置。这么说吧,如果拿出五万贯钱来就能让郭业家破人亡,您干不干?”
    一提到郭业,岑文本就有精神了,道:“只要能让郭业家破人亡,别说五万贯,就是五十万贯,我也愿意!”
    “还是的呀,李家主这番谋略,摊到您的头上,也不过是四五千贯的损失。您有啥承受不了的?”
    “可你们这样做,能让郭业家破人亡吗?”
    张亮叹了一口气,道:“当然不行。不过如果没啥意外的话,这一番降价足够让他伤筋动骨!咱们这可是硬生生把价格降低了三倍,郭业如果跟着咱们同时降价,就会蒙受巨大的损失。”
    “那他要是不跟呢?”
    “那样的话,长乐坊大钱庄的客户全被咱们五德钱庄抢去,他的损失也不会少。无论他如何选择,这个亏他算是吃定了!”
    “那……好吧,就依二位所言!”
    五德钱庄的新价格的牌子一挂出去,效果立竿见影,顿时就宾客盈门!
    无它,五德大钱庄的琉璃器皿实在是太便宜了!相当于原来一百二十贯的东西,现在二十贯就可以买到!这么大的便宜谁肯不占?
    现在的情况是完全反过来了,五德钱庄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而长乐坊大钱庄却是门可罗雀。甚至有不少人从长乐坊钱庄取钱,转存到五德钱庄去。
    有了这么鲜明的对比,尽管知道现在每时每刻都在亏钱,岑文本还是大为满意。
    他心中暗想,我岑文本为了争取客户,承受了四五千贯的损失。你郭业难道就好受得了?眼睁睁看着大量的客户被我们五德钱庄抢走,你一定会郁闷地想吐血吧?
    嘿嘿,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迟早我会让你家破人亡!跟我岑文本做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
    ……
    其实,事情和他想象的不大一样。
    长乐坊大钱庄总部,郭业、柴令文和梁二少整治了一桌酒席,正在开怀畅饮。
    岑文本以为会气急败坏的郭业,此时气定神闲,丝毫不见慌乱之色。
    梁二少道:“秦国公,现在的客户可是都跑到五德钱庄那边去了,咱们到底该如何应对?”
    郭业道:“梁兄不必着急,不就是降价吗?他降咱们也降。嘿嘿,我那些香水的成本,可是超出人们想象的低。要是打起价格战来,五大士族必输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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