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城,那是内城、外城、官城三层防御,城内数万精兵。只要入了城,郭业这点人马,那就是瓮中之鳖,任人拿捏了。
    就算是那渊海子霸一发狠,把郭业给宰了,郭业都没处说理去,因为是他郭业攻城挑衅在先。
    李二陛下要给郭业报仇,还得找别的借口。
    等李二陛下把借口找好了,兵马也准备好了,攻下辽东城了,郭小渣估计都已经长大成人了。至于渊海子霸,搞不好那时候都化作一杯黄土了。
    郭业此时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就是掉头就走,反转长安城,找李二陛下告状。可是刚出国门就被人给顶回来了,知道的说是高句丽无理,不知道的就得说咱们的平阳郡公实在是太水了,一受委屈,就哭着鼻子回长安了。
    第二个选择,直接跪舔。
    郭业可以来个阿q的精神胜利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韬光养晦。其实只要是把调停三国的任务完成了,把高句丽的情况摸清了,些许丢点脸面李二陛下也不会计较。李二陛下要是真的那么爱面子,也不会有拿文成公主和亲的想法了。
    不过郭业郭小哥是谁?那可是真小人一个。小人报仇,从早到晚,只争朝夕,不会忍一时之气。
    在不可能之中,硬是给他想出了第三个办法。
    渊海子霸一说“骷髅山”,可给他逮着理了,和长孙师配合默契,眨眼之间,就把渊海子霸给制住了。
    这时候,为难的就是高句丽方面了。要是直接跟郭业翻脸,那冲突的责任在高句丽一方,郭业返回长安,整军备战无压力。
    要是渊海子霸小心求饶,那就更好了,郭业郭大人一炮打响,出使高句丽大业,取得开门红。
    没想到的是,渊海子霸没有求饶,倒是引出来了辽东城主高鑫德。
    高鑫德长得白白胖胖的,脸上总是浮现着谦卑的笑意,不像是一城之主,倒像是个掌柜的好好先生。
    高鑫德小眼睛一眯缝,道:“骷髅山?不知道上国天使,从何而知这骷髅山?”
    郭业含糊其词,道:“来辽东城的路上,听路上的小贩说的。今日又听贵城的这位副城主提起,不知道这骷髅山有何古怪?”
    高鑫德道:“您问骷髅山啊,问我可就问对人了。您问别人,还真不知道这个骷髅山的来历。这个骷髅山,其实是叫窟窿山,在辽东城城西十七里。山顶上有两个数丈长的孔洞,形如车轮,所以就叫窟窿山。乡民无知,以讹传讹之下,就叫骷髅山了。听起来吓人,其实没什么了不起,让上国天使见笑了!”
    这个高鑫德把骷髅山说的轻描淡写,郭业可不会信以为真。要是真没有什么古怪的话,渊海子霸也不会特意提及了。
    不过现在郭业也没有其他的证据,打了个哈哈,道:“听闻渊副城主说高城主身体不爽,不知现在可曾好些了?”
    高鑫德面色尴尬,指着被制住的渊海子霸,道:“渊将军是个粗人,粗鄙无理,冲撞了上国天使。您大人有大量,还是先把他给放了吧!”
    刀逼到脖子上,渊海子霸不敢对郭业无理,对他这个顶头上司倒是不客气,破口大骂,道:“姓高的,我不用你在这装好人。有种的,你让唐人把我给杀了,看高句丽的爷们是不是孬种!高句丽的国事就是坏在你们这帮人手中,大隋三百万大军我们都不怕,何必向他大唐称臣!”
    郭业心说你硬气的话,刚才怎么不喊。现在说情的来了,知道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了,再说狠话,算什么英雄?
    高鑫德也给他弄得下不来台,气得直哆嗦,骂道:“上国天使,这个渊海子霸,冥顽不灵,又辱及上国,实在是气死我了。我建议您把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他这是以退为进,郭业还能真把渊海子霸给宰了?这可是在高句丽的地盘上。
    郭业道:“我大唐素来以德服人,从来没有杀俘的道理。再说刚才只是有点小误会,和这位渊将军口角几句就动了手,渊将军也算不得我们的俘虏。至于他辱及大唐一事,就交给高城主处置了!郭某不好越俎代庖!”
    郭业一挥手,长孙师就把渊海子霸给放了。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高鑫德,看他怎么处理。
    本以为高鑫德会让人把渊海子霸捆起来,严加斥责,甚至要打几十军棍。没想到的是,这个高鑫德,连脸面上的功夫也没做,对渊海子霸道:“渊副城主,辽东城的事,现在还是高某人做主,您请回吧!”
    渊海子霸哼了一声,也不答言,翻身上马。唿哨一声,带着他的人马回城了。
    郭业见高鑫德这么轻描淡写的把这件事就接过了,面色阴沉,道:“这就是高城主的处置?”
    高鑫德苦着脸,道:“事到如今,我也实不相瞒,想必上国天使也看出来了。这个渊海子霸飞扬跋扈,仗着朝中有人,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这个城主,根本就奈何不得这位渊副城主呀!”
    人家把话说道这个份上,都自暴家丑了,郭业也不好纠缠,道:“不知这辽东城中是何人做主?”言外之意就是高鑫德你行不行呀啊,能不能保护我们在辽东城的安全。辽东城内,如果渊海子霸翻脸了,您要是顶不住的话,我们可就歇菜了。
    高鑫德道:“虽然渊海子霸一向是不听调遣,不过辽东城内还是高某人为尊,请上国天使放心!”
    长孙师冷笑道:“刚才还听说高城主身体不爽,不能迎接我们。现在看来,高城主的身体还是很不错的嘛!”
    郭业不能一直和高鑫德打擂台,长孙师就得扮这个黑脸了。
    高鑫德道:“说来惭愧,本来下官打算今天一早就出城迎接上国天使的。不过昨晚那个渊海子霸突然来找下官喝酒,等下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错过时辰了。实在是死罪。”
    高鑫德一推二六五,把坏事都推到渊海子霸的身上,仿佛自己就是那纯洁无害的小白兔似的。
    郭业可不相信他有那么无辜。
    如果渊海子霸成功羞辱了郭业,高鑫德做为辽东城主自然有他一份功劳。如果郭业收拾了渊海子霸,那也正好打击了渊海子霸的嚣张气焰。
    无论如何,这个高鑫德都是坐收渔翁之利。说不定昨晚被渊海子霸灌醉,是他故意为之。
    政治上的事,向来都是难得糊涂。郭业也不挑破,道:“原来如此,说起来还都是这个渊海子霸使得坏,怪不得城主。”
    一时间气氛缓和下来,高鑫德就招呼郭业入城。两队人马合为一队,郭业和高鑫德并辔而行。
    高鑫德道:“今日不能出城远迎,实在是高某的罪过。接下来的路,请上国天使放心,我国国主已经下达了旨意,由高某亲自护送上国天使到平壤。有何招待不周之处,郭大人尽管指出来,高某定然竭尽全力,不让上国天使失望。”
    “哦,高城主要护送本官到平壤?这辽东城满城百姓可怎么办?”
    高鑫德愤然道:“高某走后,这个辽东城城主之位就是那个渊海子霸的了。”
    “辽东城地处边境,正需高大人这样老成持重的人把守,交给渊海子霸这样的粗鄙之人,恐怕对大唐和高句丽都并非幸事呀!”
    高鑫德一拍大腿,道:“谁说不是呢!当然,我不是说护送郭大人的差事不重要。不过旁人也就罢了,把辽东城交到渊海子霸这种人手中,我还是真不放心。他早就惦记我的城主之位了,也就是借着这个由头,把我踢走,实在是一个卑鄙小人!”
    “高大人,您姓高,这可是高句丽的国姓啊,难道朝中势力还不如这个渊海子霸?”
    高鑫德苦笑道:“说起来,我和当今国主婴阳王还没出五服,也算是王族中人。不过这个渊海子霸也不是没跟脚的,他是现在莫离支渊盖苏文的堂兄。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我们国主宠信渊盖苏文甚于我们这些王族中人。我也就斗不过这个渊海子霸了。”
    “莫离支?”
    “莫离支是我们高句丽的最高官职,地位仅在国主之下。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掌握全国的军政大权。相当于大唐的……”说到这里,高鑫德说不下去了,莫离支在大唐还真没有对应的官职。如果真要找的话,那只能是皇帝了。可莫离支要是算皇帝的话,那荣留王该往哪摆?
    “这么说来,高城主您和这位莫离支并不和睦?”郭业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效忠的是荣留郡王殿下,和这渊盖苏文势同水火!”
    呃……婴阳王还没死呢,下面就斗成这样了。
    交浅不言深,郭业随口一问,高鑫德竟然竹筒倒豆子,全给说出来了。这可实在是不符合他一城之主的身份。
    是这位高鑫德太老实呢?还是有意为之?
    郭业若有所思,得寸进尺,说道:“听说骷髅山上风景尤佳,本官想要游览一番,还请高城主安排一下,郭某感激不尽。”
    高鑫德摇头道:“不是下官不给上国天使面子。而是外国来使,该走什么路线,都是由我国朝廷钦定,下官官微职小,实在是无此权力啊!”
    辽东城城主可不算是小了。高句丽境内,除了平壤城,就是这个辽东城城防坚固,非是位高权重之人,不可能成为辽东城城主。高鑫德这样说,是有意推脱。
    把郭业等人安排到馆驿之中,高鑫德就告辞离去了。
    郭业把斑鸠、长孙师叫到了房间之中,商量对策。
    郭业道:“听这高鑫德的意思,我们以后去哪都得听高句丽的安排。这样,我们不仅骷髅山去不得。侦查高句丽的山川地理,也十分的不便。这次出使高句丽,算是失败了一半了。不知你们有什么办法?”
    长孙师道:“没有那么严重,实在不行的话,下官我可以暗中潜出,查探一番。可是不能公开活动的话,效果要受到一定的影响。”
    他还真是什么都会!
    斑鸠道:“此为下策,不得已而为之。关键还是我们得取得自由活动的权力。我们不光要查探山川地理,还要看看高句丽的风土人情,不是秘密查探一番,就能了解到的。”
    郭业道:“如此说来,事情的关键还是在这位高城主身上。要想让人就范,无非是临之以威,诱之以利,就看这个高城主,吃哪副药了!”
    正在这时,听得有个侍卫在门外高喊:“辽东城城主高鑫德到!”
    郭业闻言不由迟疑,这个高鑫德不是刚回去吗,怎么又来了?
    第1258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从高鑫德告辞离开,到去而复返,这还没一个时辰呢。不知道是何事引得这位高城主牵肠挂肚?
    郭业回答了一个请字,高鑫德一挑帘栊,进来了。
    也真难为他,这么短时间还换了一身新衣服。就是料子差了点,粗布的衣裳,青衣小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府里的下人。
    郭业惊讶的问道:“高城主,怎么做出如此装扮,难道是渊海子霸叛乱了,您是过来通知我们逃命的?”
    高鑫德摆摆手,道:“哪里哪里。平阳郡公请放心,辽东城内,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自己也知道这身装扮说出这话来实在没有说服力,又道:“至少众位的安全高某可以保证!”
    郭业撇了撇嘴,指着高鑫德的衣服道:“既然如此,高城主为何穿的这般……那个……别致?”
    高鑫德自己搬过来一张凳子,坐了上去,道:“实在是这里人多眼杂,我怕那个渊海子霸发现!”
    郭业等人一齐向他投来了鄙视的眼神,当城主当到这个份上,高鑫德也真够窝囊的。
    高鑫德自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干,道:“这是平阳郡公从大唐带来的茶叶吧,果然是好茶。在这辽东城中,我虽然贵为城主,等闲也难以喝到呢!”
    长孙师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道:“此茶为蜀中蒙顶茶,并不禁止与高句丽互市,高大人买不到?”
    高鑫德叹道:“买是买得到。不过大唐和高句丽互市,什么茶多少担,那都是有定数的。上上下下,分润起来,到我这也就没有多少了!”这话其实也是不尽不实的,郭业也懒得拆穿他,看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高鑫德接着说道:“不仅仅是茶叶,我高句丽国小民贫,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远不如大唐。在高句丽国中,我高鑫德大小也是个人物,可是论起享受来,还不如长安城中一个贩夫走卒啊!”
    斑鸠笑道:“高大人身为一城之主,一声令下,万人俯首。此种乐趣,岂是贩夫走卒能有的?”
    长孙师也说:“就是就是,以高大人的地位,在辽东城中,看上哪个娘们,别管她是未婚的小姑娘,还是已婚的小媳妇。只要高大人勾勾手,还不得乖乖的,自己洗白白,送到您的府上?长安城中的小贩,可没您这个福分!”
    他们说的挺热闹,郭业就是不接话,倒要看看这个高鑫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高鑫德其实就是来找郭业的,郭业不接话,他只好继续往下说,道:“这些都是虚的,到了我这个年纪。精力差了,女人也玩不动了,就像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唉,愿来世生在大唐啊!”
    这是在向大唐表忠心?
    郭业还是不说话,使了个眼色给长孙师。他现在越来越依赖长孙师了,这家伙除了赌品不好,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长孙师正色道:“今生高大人也可以享受大唐的荣华富贵。只要舍了这高句丽的高官厚禄,前往大唐长安。我长孙师必然倒履相迎。”大唐和高句丽目前还没有翻脸,策反敌国大将这种事,好说不好听。长孙师说这话既可以说代表他自己,又可以代表郭业,甚至可以代表李二陛下,算是进可攻退可守。
    高鑫德拍了半天大唐的马屁,拍出这么个结果,实在是与他的初衷相差太远。
    高鑫德道:“我这一把年纪了,此去长安,山高路远,恐怕没到长安城这把老骨头就得交代了!还是多谢长孙将军的美意了!”
    郭业咳嗽了一声,道:“高城主,打开天窗说亮话,您也别绕圈子了。今日来找郭业到底所为何事?”
    “听说平阳郡公曾在大唐的国子监里任过博士一职,不知可有此事啊?”
    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郭业勉强点头,胡乱应道:“正是。”多一个字儿都不肯说。
    高鑫德又问道:“不知对于国子监里的各位教授、博士,平阳郡公可还熟悉?”
    “还好!”郭业回答得模棱两可。
    “太好了!”高鑫德一拍桌子,道:“老夫有一事相求,还请郭大人务必答应!”
    “好说,好说,高城主有话请讲当面!”
    “老夫老来得子,年方一十六岁,聪明伶俐,又久慕大唐文化。不知郭大人,能否引荐一下,让我那犬子能进入大唐国子监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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