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李渊掩嘴清咳了两声,郭业借着环绕点亮在大殿中的熠熠的烛火,很清楚地看见,六十余岁的太上皇李渊,竟然一点疲态都没有,相反,双目炯炯有神,酒后的脸色红润至极。
    他心中不禁暗叹,权欲真是一剂令人焕发青春和活力的灵丹妙药啊。
    紧接着,李渊眯起眼睛,抑不住兴奋地冲郭业笑道:“郭卿啊,这就是为什么孤对长安如此志在必得的原因啊。长安,不仅是大唐帝都,更是龙兴之地。如今这种情况下,真是得长安者得天下。我那一向雄才伟略的儿子,这次竟然走了眼,居然还在这种时候突然生出闲情雅致要巡行江南,呵呵,这次啊,他真是作茧自缚!不该啊,他不该在这个关键时候下江南啊!”
    哼哼~
    郭业暗暗冷笑两声,亏你老人家还跟你儿子斗智斗勇这么些年,竟然这么不了解他,我看真正作茧自缚的人才是你吧?
    不过郭业暗暗为李二陛下擦了一把汗,尼玛的,也亏自己对他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如果真如李渊这么推演下来的话,自己可不就是他这盘棋的唯一一颗活棋?如果自己突然心生反意的话,那他这次离开长安下江南,还真是自寻死路了。
    今天听了李渊一席话,郭业委实涨了不少见识,原来皇帝离开皇宫离开帝都之后,风险系数会这么高啊?
    完全不是人家说的,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嘛。
    如果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啥也不是的穷光蛋啊,甚至是短命鬼。
    难怪了,难怪历史上那些微服出访离开皇宫离开帝都的皇帝,基本上不是一代大帝就是太平盛世下的皇帝,不然基本一辈子都不会走出皇宫,不敢冒然离开这个四四方方的帝国中枢。
    “好了,郭卿,话已至此,该说的孤也说完了。”
    李渊缓缓走到郭业跟前,轻轻拍了一下郭业的肩膀,一语双关道:“该明白的你也明白了,下面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知道了!”
    郭业低下头,拱手道:“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在没有成功之前,我们之间永远都是一桩交易。我会做到我该做的,希望太上皇您也言而有信,事成之后,放还我的兄弟。从此,咱俩钱货两讫,永不相欠。”
    “哈哈,郭爱卿放心,孤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忠心之人。”
    李渊一听郭业说起这话,心里就更加踏实了,忙笑道:“事成之后,孤也希望郭卿能够留下,大好前程等着你。”
    郭业道:“我会考虑的,微臣告退!”
    说罢,转身走出掖泉宫,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皇宫。
    回到家中,郭业来到书房将之前那封特殊代码写成的书信拿了出来,再看了一遍之后面露笑意,自言自语道:“米吉,不要让我失望,必须给我安安全全地救出王伯当。不然,你小子就别活着回来见老子了。”
    念叨过后,他将这封书信凑到烛火上,焚烧之下炬成灰。
    呼~
    他轻吹一口气,将桌上的灰烬一吹而散,隔着窗户眺望了一眼当空皓月,道:“关老秀才,你他妈的欠我一条命,知道不?”
    随后,他便吹灭火烛离开了书房,回到秀秀的卧房中。
    次日,秀秀以回娘亲省亲为由,一早便离开了平阳郡公府,去了同在长安城中的霍国公府。
    当日下午,致仕赋闲在家的霍国公柴绍悄然去了卫国公府,与李靖长谈了一下午。
    而同一时间,郭业的便宜岳父吴茂才跟窜门子似的,去了一趟孔颖达的府邸。
    霍国公府并不在鲁王等人的监视范围之内。
    时间一天天过去,城外,平日从来不在军营宿夜的侯君集,这两天一直都在右金吾卫的军营中宿夜。
    城中,郭业已经开始对领军卫府的三万人马分批逐次地调集排班,白天黑夜地加紧在城中巡逻。就连郭业本人,亦是一身盔甲腰佩横刀,一副随时作战的战时状态。
    三天后的凌晨,天还蒙蒙亮。
    郭业便奉了监国太子李承乾的手谕,带领张九斤、王八斤还有其他三旅共计五千人马,披甲佩刀地进入了皇城,按照李渊的旨意,进驻了宫中。
    这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丝毫不见杂乱纷扰。
    晨雾徐徐退散,东方初阳冉冉升起,粼粼金光拨开云雾,泼散天地,天地之间一片明亮。
    清晨,到了!
    宫中鼓声骤然响起,响遍宫闱,传遍皇城,李承乾再次以监国太子的名义召开早朝。
    随着晨鼓响彻,文武大臣们纷纷涌入皇宫大门,排成长龙一般蜿蜒的队伍,陆陆续续开始上殿……
    长孙无忌、房玄龄、唐俭等一系天策府旧臣率先入殿。
    紧接着,魏征、韦挺等建成余党系官员入殿。
    随而次之的,孔颖达、褚遂良、陈康等士林清流系的臣工入殿。
    应监国太子的要求,今日,就连宗正寺卿李道宗、鲁王李元庆、荆王李元祥、道孝王李元芳等平日不得参与朝政的皇族中人,皆难得一见的上了早朝。
    今日的早朝,差不多汇聚了长安城中的皇亲国戚,还有地位尊崇品秩显赫的文武官员。
    差不多,朝堂下方已经人头攒动,人满为患了
    到了时间点儿,太子李承乾却姗姗来迟,还没出现。
    而朝堂下面,已经有臣子们开始私底下议论,今日的早朝不同于往日,除非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决议或宣布,不然不会这般别开生面。
    随着一声内侍太监的扯呼,李承乾终于在一众内侍太监的簇拥下出来了!
    所有朝臣的目光统统齐聚在了李承乾身上,殊不知——
    大殿之外,早已是日头黯淡,乌云滚滚,天空极其压抑,好像一场随时都能到的暴风雨即将来临一般~~
    轰!!!
    大殿之外,天际之上,突兀传来一声闷雷,惊得刚刚出现的李承乾脚步一滑,若非后面有几名内侍太坚持搀扶着,否则险些跌倒在地。
    待得李承乾稳住了身子,身边一名内侍太监颇有眼力劲儿,生怕太子闹了笑话出了洋相,随即扯起嗓门儿,尖声喊道:“监国太子驾到,诸皇亲,诸臣工,跪拜!”
    唰唰唰~
    声音落罢,一时间,朝堂之下无论皇族中人,还是文武大臣,齐齐如山倒一般地跪拜在地,连声起伏山呼啸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1019章 惊闻噩耗乱象生
    李承乾坐在龙椅旁边新增设的一把椅子上,摆出一副天下尽在我手的气势,冲朝堂两班文武挥了挥手,喊道:
    “众卿平身!”
    一声宣罢之后,群臣起身。
    李承乾如今只是以太子储君的身份暂代监国,所以他没有资格坐在那金光闪闪代表着帝国最高权力的龙椅之上,所以只能在龙椅旁边新增设一把椅子。不然的话,那便是僭越礼制,要犯大忌的。
    李承乾正要开口讲话,突然从右边朝班窜出一道绯色人影,竟是一向直来直去浑不畏死,以貌似犯谏为平生己任的魏征。
    魏征来到朝堂中央,板着脸沉声喊道:“太子殿下,臣有事启奏!”
    李承乾莫名其妙地看着魏征,暗骂了一句之后,脸上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笑容问道:“魏卿家有何事启奏啊?”
    “恕老臣愚钝,敢问太子殿下,今日是什么重要日子?”
    魏征说着,用手中的玉笏板直指站在前面不远处的鲁王、荆王、道孝王等人,问道:“若非什么重要节日,臣就费解了。道孝王添为宗正寺卿,上朝参政臣尚能理解。可鲁王、荆王等人只是领年俸的闲散王爷,为何他们今日也能上早朝参知政事了?”
    “啊?”
    李承乾被魏征突然发难,顿时有些措手不及,冷不丁还真不好回答。
    倒是脾气火爆的荆王鬼使神差地解了李承乾的难,猛蹿出来怒指魏征喝骂道:“魏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小小的臣子,连皇室亲王也敢指责,不嫌手臂伸得太长吗?莫要忘了,连这江山都是咱们李家的,凭什么我等皇族不能上早朝?你们乃是外姓臣子,休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此言一出,朝堂之中顿时惊起千层浪来。
    任谁都知道,李二陛下自登基以来,不断地在架空鲁王、荆王等庶出王爷的权力,就担心他们染指朝政,祸乱天下。
    同时,朝臣也在掣肘着皇族权力的加大,因为只有限制了皇族中人的权力,才能将这些权力分散到朝中大臣的手中。所以,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皇权和朝臣是相对立的,此消彼长,不外如是。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郭业为了拍李二陛下马屁,刻意搞出报纸来宣扬天授皇权,神圣不可侵犯之类的言论时,惹来朝中一些大臣极度反感的原因。
    所以,荆王这话出来之后,无形中将在场绝大多数的朝臣给得罪了。
    一时间,三系朝臣再次放下成见,紧密团结在了一起,纷纷对荆王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口诛笔伐。
    长孙无忌出班喝道:“荆王此言差矣,你们这般做不合祖宗规矩,更不合朝廷礼制啊。”
    房玄龄出来淡淡地瞟了一眼荆王,说道:“无规矩无以成方圆,荆王,你这番话委实太过僭越了。”
    “咳咳,荆王此言,论罪当属大不敬!”
    韦挺看了一眼自己的同袍战友魏征后,冲李承乾拱手道:“殿下,陛下将监国之权交于你手中,那是对殿下的信任和栽培。你可不能让小人蒙蔽了心智,铸成大错啊!”
    孔颖达这时也不再装老朽昏睡,矫健地窜出来,手中玉笏板猛指荆王,叫道:“还请荆王、鲁王、道孝王等皇族速速退出朝堂,否则,臣等唯有死谏了!”
    “臣褚遂良附议!”
    “臣陈康附议!”
    “附议!”
    “附议……”
    “臣等附议!!!”
    霎时,几乎满朝的文武官员纷纷站出朝班,拱手山呼附议。
    面对此突如其来的义愤填膺之局,李承乾当场愣在了那儿,他再没眼力劲儿也看到了自己这位荆王叔惹来了众怒。
    此时,他唯有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他的道孝王叔李元芳。
    李元芳也是被荆王气个半死,暗暗骂着荆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倏地,他赶紧跑出来一把将荆王拉扯回了朝班,低声斥骂道:“蠢货,你不说话会死啊?你瞧瞧,好好的局面竟然被你搅成这样。若是坏了大事,看父皇怎么收拾你,赶紧给我闭嘴!”
    此时,面对着朝中汹涌的反对浪潮,他心里也在暗暗焦急,看了一眼身边跟着一起着急的鲁王,低声问道:“鲁王兄,你安排的八百里加急奏折怎得还没来?”
    鲁王心虚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六神无主地嘀咕道:“快了快了,应该快了,再等等!咦,元芳,你快看~~”
    说着,鲁王兴奋地抬起右臂,遥遥一指殿门口失声喊道:“来,来了!”
    噌噌噌~
    殿门口外,一名身穿披甲,肩挎竹筒的军士手执一块令牌高高举起,畅通无阻地跑进殿中,疾奔狂喊:“报,报,报!江南御驾行营传来八百里急奏,面呈监国太子,让开,速速让开。”
    嘭!
    士卒大汗淋漓浑身邋遢地跑进殿中,跪倒在朝堂之下,叩了三记响头:“某乃御驾行营校尉,参见太子殿下。江南传来急奏,必须面呈太子殿下过目。”
    说罢,这校尉赶紧解下肩挎的竹筒,从里头取出一封卷成画轴一般的信笺,双手捧起。
    一名内侍太监匆匆下来龙庭,从他手中接过急奏,然后返身上了龙庭交到李承乾手中。
    江南御驾行营,不就是李二陛下下江南的銮驾所在?
    顿时,朝中众臣们嗡嗡议论起来,纷纷都在猜测,莫非皇帝在江南那边遇到什么加急的事情,不然干嘛要八百里急奏送来长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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