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章 夫妻双双把门登
    望北阁内,厚厚软软的天蓝色毛毯上,散落着一地的奏折,凌乱狼籍。
    此时的李二陛下仿佛一头暴怒的醒狮,双目圆睁,满面戾色,双手伏于案上冲着下方的笔直站着的卫国公李靖如狂龙一般咆哮着:“李靖,你跟朕说说,为什么朕的父皇,朕的兄弟,朕的儿子要如此残忍地对待朕?朕到底要怎么做,他们才能满意?”
    “陛下,请息怒!”
    李靖抱起双手身子微微前躬,淡然说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并非陛下之过,归根究底只有两个字——人性!正是因为这人性作祟,所以才让太上皇罔顾了李唐江山的基业,让鲁王等人蠢蠢欲动不甘人下,更是让太子殿下丢掉了为人臣为人子的人伦。陛下,这不怪你,一切的原罪在于他们的贪婪,欲壑难填的贪婪。”
    “人性?为一己之私,而罔顾大唐的万世基业;为一己之私,而不念父子亲情手足之情;更为了一己之私,为彻彻底底的做那无君无父之鼠辈?”
    李二陛下的面色渐渐阴沉下来,口中反反复复地叨叨着这几句话,随后李二陛下一掌拍在龙案上,眉头紧皱目露凶光,冲着李靖低吼道:“朕绝对不能让他们恣意妄为,更不能让他们断送了我大唐的基业,葬送我李唐的国祚。李靖,朕要杀人了,朕要大开杀戒了!”
    “不能,万万不能!”
    李靖猛地上前两步,加重了语气及时劝阻道:“陛下,您是大唐的皇帝,您是天可汗陛下,您是民心所向,您是大唐子民心中的那一轮太阳。今时今日的您,已经过了抡刀斩荆棘、举刀劈日月的时候了,所以,您的手上不能再沾染鲜血了。”
    言下之意,李二陛下如今的地位,不能再重蹈玄武门事变的覆辙了。不然的话,势必会让他如今光辉伟岸的形象蒙上污点。
    李二陛下冷静下来之后,显然也清楚李靖的话中道理,但是他还是气不过,大声咒骂道:“难道就任由他们继续胡作非为下去吗?若朕再不作出应对,难道就眼睁睁地任由这星月蒙蔽,江山易主吗?”
    “陛下,稍安勿躁,老臣与平阳郡公郭业早有应对之策。”
    紧接着,李靖徐徐道出他之前与郭业商议好的计划,听得李二陛下神色阴晴不定,让人无法猜出他心中到底作如何想。
    说到最后,李靖郑重其事地进谏道:“陛下,凡事都有老臣与郭郡公担着,操刀之人更不应该是陛下您。您如今已贵为一国之君,不能再担那些骂名了。”
    李二陛下听完之后,神色略微动容地感慨道:“原来郭爱卿一早就知道这桩事儿了,看来当初在附议侯君集拥立那个畜生之时,郭爱卿便是有意而为之了?唉,忍辱负重,倒是朕错怪他了!”
    “皇上,这小子比田里的泥鳅还要油滑,哪里会是忍辱负重?”
    李靖爽朗一笑,道:“其实吧,这小子也是误打误撞才发现了太上皇他们的惊天阴谋,实话跟您说吧,他一边是与太上皇他们虚与委蛇,一边也是有小辫子抓在人家手中。”
    李二陛下此时已经气消得差不多,好奇问道:“什么小辫子?”
    “皇上,是这样的……”
    李靖为了替郭业扫除后顾之忧,只得将王伯当与郭业之间的关系逐一道了出来。
    ……
    ……
    此时,皇宫中李靖与李二陛下在开诚布公的倾谈,孔府之中贺兰桥山也正吃着孔颖达这位大唐元老给的定心丸,而郭业则悄然回到了太平坊府中。
    一回到郡公府,就有下人前来通禀,说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双双驾到,正在花厅那儿坐着。
    郭业一听立马不淡定了,好家伙,李承乾这小子转性了?不是一直对哥们恨得牙根儿痒痒吗?怎么会来自己家里,而且还是带着太子妃。这夫妻双双把门登,玩得什么把戏?
    郭业心里起疑,脚下生风直奔花厅。
    一进了花厅之后,却见着李承乾一人独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并未见到太子妃。
    这时,李承乾一见郭业进来,立马起身笑道:“郭郡公,不请自来登门造访,真是冒昧了。”
    郭业一见李承乾如此地客气,竟然对自己如此低姿态地笑脸相迎,心里更加好奇了。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现在又是大唐的太子殿下,郭业也不至于绷着一张脸。
    于是他耸耸肩,笑着拱手向前迎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咦,不是说太子妃也来了吗?怎么不见太子妃呢?”
    说实话,郭业也没见过太子妃苏紫萱到底长什么样儿,不知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美艳不可方物,以贤惠闻名于皇室之中呢?
    他可是听文成公主还有还有小姨子柴禾禾这些长安名媛们提过,说是李二陛下曾今盛赞过太子妃苏紫萱,称苏紫萱无论是形神都很相似年轻之时的长孙皇后。
    这也是为什么李二陛下当初能同意一个秘书中丞的女儿嫁给李承乾为太子妃的原因,今日的太子妃可就是明日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李承乾笑道:“紫萱与平阳郡主一见如故,二人说是去花园一边赏花一边说些女人家家的贴己话。这不,本太子乃是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跟在一旁偷听女人家的家长里短吧?”
    郭业闻言为之一怔,太子妃跟秀秀一见如故?这里头莫非是李承乾这小子玩的夫人外交政策?
    看来这小子在被废圈禁期间,真的改变了好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连夫人外交政策都捣鼓出来了。
    不过他也很好奇,不是一直都在传言,太子李承乾好男色成风,与太子妃苏紫萱夫妻不和睦吗?看着貌似不像那么回事儿啊。
    随即,他笑骂道:“我家夫人也真是,怎么能将太子殿下一人晾在这儿呢?这可不是好客之道,回头我得好好念叨念叨她。冷落太子殿下在这儿一人独坐,还望见谅才是。”
    郭业话是这么说,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漂亮话谁不会说。
    李承乾甚是谦恭地摆手道:“郭郡公太客气了,本太子正想图个清静,女儿家家的在耳边说话,也甚是呱噪。哈哈……”
    李承乾越是这么客气,郭业越觉得这小子真的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
    看来,挫折永远是催人上进的原动力啊。
    现在,他更加对李承乾今日登门造访的目的产生兴趣了。
    于是,他请李承乾坐下之后,一边面色和煦如春风般微笑着,一边试探性地问道:“不知今天太子殿下来找郭某,所为何事?”
    “哈哈……郭郡公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快!”
    李承乾爽朗地笑道:“既然郭郡公这么问,本太子也就不藏着掖着拐弯抹角了,不然显得矫情了。”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郭业暗暗寻思,看来李渊已经将我如今的身份也一并告诉了李承乾了,不然这小子今天不会这么自来熟。
    随即,他收起满面春风,抿起嘴唇一脸凝重地伸手请道:“太子殿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今日来寻郭某,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第1012章 高看三分
    “郭业,明人不说暗话,本太子问你。”李承乾直接从椅子上起身,径直走到郭业跟前,压低着嗓子问道,“如今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贺兰楚石逃婚,谣传侯君集之女奇丑无比跛足母夜叉之事,应该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郭业心里一惊,暗道,卧槽儿,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他表面仍是镇定自若,摇着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李承乾,问道:“太子殿下,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你的话呢?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承乾嘴角噙笑,继续说道:“你是想挑拨璐国公府和贺兰家的不合,让侯君集与贺兰桥山兄弟二人彻底决裂,是吧?”
    “呵呵,太子殿下别自以为是了,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郭业这时也没了好脾性,冷笑道:“好像我跟太子殿下并不熟稔吧?怎么从你这话听来,好像很了解郭某人似的呢?”
    李承乾听罢也不着恼,继续自顾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郭业,你知道本太子在被废圈禁在皇庄的那段日子里是怎么熬过来的吗?父皇下旨,不得我踏出皇庄半步,呵呵,那种漫长而又寂寞空虚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有时候本太子总以为自己是个活死人,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的活死人。恰恰也是在那段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本太子通过研究你的升迁履历,还有处事手段行事作风,终于才了解了一个真正的郭业。”
    郭业心里没来由生起一阵对李承乾的反感,有病吧?研究我干什么?
    “你肯定在想,我没事儿研究你干什么?对吧?”
    李承乾看了一眼,神情像是疯子一般地五官扭曲起来,怒笑道:“我研究你当然有我的目的,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至少,本太子要知道,为何我屡屡被你耍弄于鼓掌之中。嘿嘿,郭业,本太子折在你手里,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郭业听着李承乾疯子一般的自说自话,冷眼以对地嗤笑道:“太子殿下真是煞费苦心了,你如果当初肯将这些心思用在正道上,你岂会落得个被圣上废黜的下场?”
    “嘿嘿,废黜又如何?时势造英雄,机缘巧合,本太子不是又回来了吗?吃一堑长一智,郭业,本太子不会再走以前的老路了。哈哈哈哈……”
    李承乾狞笑一番说道:“通过你以为的处事手法,我这两天在探听了解贺兰家与侯家之事的过程中,竟然发现跟你以往在陇西、在扬州的行事手法如出一辙。嘿嘿,虽然找不到贺兰楚石,就无法证明你就是那个幕后挑拨唆使之人,但本太子相信,你就是那个别有用心之人。这点,你不能否认吧?郭业!”
    郭业此时不得不又高看了李承乾三份,尼玛的,这小子还真是脱胎换骨焕然一新了,绝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了。
    不过他也从李承乾这儿得到了警醒,看来自己这次真是疏忽大意了,竟然老瓶装新酒,被李承乾这个废物太子给识破了。
    尽管他嘴上不承认,但是心里不得不承认,李承乾猜得一点都没错。
    不过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在他们没有找到贺兰楚石之前,他是不可能承认这件事情是他一手操纵的。
    随即,他嘴硬如铁地摇头道:“太子殿下凭着手法的相像就推断出是我郭业在后面捣鬼?你这也太武断了吧?”
    李承乾道:“武断不武断,郭业你自己心里总该有数吧?”
    郭业继续强硬到底死不承认,耸耸肩无所谓道:“太子殿下你也别在这儿瞎猜了,不知道还以为您是刑部官员呢。如果你觉得有证据,那就大可以跟侯君集,还有贺兰桥山说是我在背后搞得鬼嘛。我看他们能拿我怎么样,难不成我郭业还会惧了他侯君集不成?真是笑话!”
    李承乾摇头道:“嘿嘿,如果本太子有心要将此事告诉侯君集,我今日又岂会登门造访?”
    郭业不屑道:“恐怕太子殿下也是因为找不到贺兰楚石的下落,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来证明这事儿是我干得。所以跟侯君集说了也半点用处都没有吧?”
    李承乾道:“那我将此事告诉我祖父呢?你明明替我祖父办事儿,明明知道侯君集乃是我祖父此次计划中的关键人物,明明清楚贺兰桥山对于此次举事的重要,却还要挑拨侯君集与贺兰桥山之间的不和。如果我祖父知道了此事,郭业,你觉得我祖父还会相信你吗?你认为你那两个好朋友还能有活下来的理由吗?”
    这下,郭业终于无法泰然处之的佯装下去了。
    随即,他霍然起身,直视着李承乾,冷冷问道:“太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要急,不要动怒。”
    李承乾阴笑道:“急急燥燥,这可不是你郭郡公的为人处事之风啊?嘿嘿,其实本太子想要和你合作一番。”
    郭业盯着李承乾那阴恻恻的俊秀面庞,皱眉问道:“什么合作?”
    “我要你替我祖父办事的同时,暗地里嘛——”
    李承乾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沉声说道:“暗地里,你必须效忠本太子。”
    郭业一听,心里乐了,看来这小子跟他祖父李渊也不是一条心啊。
    随即,他问道:“太子殿下,难道你就不怕我表面敷衍你,事后将事情禀报给太上皇吗?”
    李承乾置之一笑,说道:“郭业,你是个聪明人。你为我祖父办事,那也是受他要挟,并非心甘情愿。所以,以你的聪明才智,你也应该预料得到,我祖父还有鲁王等人在事成之后也不可能会对你倚为心腹。因此,事成之后,你只有一个下场——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明白了吗?”
    说到这儿,李承乾顿了顿,眼中放着炽热地说道:“你只有效忠本太子,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功名利禄,甚至封疆一方,任君取之。”
    郭业微微低下了头,假装着考虑权衡,随后抬头看着李承乾,问道:“你想让我做些什么?”
    李承乾稍稍一愣,然后满面大喜,逐字逐字地发狠道:“本太子希望你继续得到我祖父的信任,在他们举事成功之后,本太子要你大开杀戒,将我祖父,鲁王他们,还有侯君集等一切不受本太子掌控的臣子,统统杀掉,一个不留!”
    狠!
    真狠!
    丧尽天良的狠!
    郭业尽管早有了心里准备,还是被李承乾这番疯狂的举动给惊到了,下意识地脱口问道:“太子殿下,若没有你祖父和鲁王他们的筹划,若没有侯君集等人的呼应,你又怎能从废黜圈禁的皇庄中重新回到长安,重新担任太子储君,甚至将来继承大统。你与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承乾打断了郭业的话,反问道:“郭业你是想问,本太子为何这般忘恩负义,对吗?”
    郭业直言不讳地点头道:“是,他们之所以这么费尽心思的密谋,就是要你重新回到太子的宝座,将来让你继任九五,坐拥整座大唐江山。你这么做,又图的什么?”
    李承乾冷冷笑道:“因为,本太子不想做傀儡!”
    一言既出,郭业再次高看了李承乾几分,心中暗道,原来你小子也不笨,可惜啊,从一开始,你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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