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业问道:“他俩不是去了海外逍遥快活去了吗?怎么还把女儿托付给你,莫非他们在海外遇到什么危险,不得已才将暖暖小姐送进中原以策安全?”
    “狗屁的逍遥快活!”
    李靖满脸厌恶之色地啐道:“张仲坚这人你别看他满脸虬髯,一副粗犷豪爽的模样,哼,其实就他心眼最多,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骗了初尘小妹的芳心?他在信中提及,他们张家本就是海外的汉人遗民,在海外占了几处岛屿,颇有些势力。后来他与初尘小妹回到海外岛国之后,恰巧张仲坚的父亲病逝,所以他就接手了这几处岛屿。不过到底是在中原呆过学了些本事,张仲坚与初尘小妹在经营几处岛屿的同时,也不断地兼收并蓄拉拢着附近的大小岛屿,最后将周边大大小小七十二处小岛收归己有,自立为王,自建扶馀国。呵呵,张仲坚这厮倒是好命,到头来居然混了个扶馀国国主的名头。”
    郭业不支声儿,静静地听着,心中暗道,原来扶馀国是这么来的啊?
    紧接着,李靖又道:“偏偏这扶馀国七十二岛的位置又生得奇巧,北有高句丽、新罗、百济,南有东瀛倭国。本来七十二岛属于人迹罕至的荒岛,所以这些海外国家也不会去关注。但是自打张仲坚统一七十二岛自建扶馀国后,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下高句丽、新罗、百济和东瀛等诸国岂能任由扶馀国自行壮大?因此,这些海外小国频频派兵滋扰与攻打扶馀国……”
    “我明白了!”
    郭业恍然大悟过来,说道:“然后张仲坚夫妇担心有朝一日扶馀国被人攻占,怕女儿跟着受罪,所以就派了忠心手下将暖暖小姐万里迢迢送进中原,送到老将军的身边,对否?”
    李靖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初尘小妹在信中跟老夫是这般说得,扶馀国七十二岛汉人遗民无数,若是一旦被海外番国攻占,那这些汉人遗民就要被异族所奴役,而他们夫妇于心不忍,因此誓死捍卫扶馀国,与七十二岛的汉人子民共存亡。所以,他们想着将暖暖送到我身边,也算是保全一点张氏血脉吧。”
    郭业听闻红拂女在给李靖的信中这般说,不由对红拂女夫妇肃然起敬,心中暗赞惊叹不已。
    不过他也好奇,这十几二十年间,暖暖小姐都这般大了,他们竟然一次都没来中原探望。
    他不由担心道:“老将军,暖暖的父母这么长时间没来中原与她相认,莫非他们早已……”
    “啪!”
    李靖伸出手掌狠狠在郭业的幞头上敲了一下,佯怒道:“瞎想什么呢?他们夫妇还健在人世,这些年没来中原那是因为他们压根儿走不开。据老夫派人在海外打探的消息得知,扶馀国这十几年间从未停过战火,今年不是和东瀛作战,就是和新罗、百济在作战,呵呵,张仲坚倒是有些本事啊,居然以一国七十二岛之力,硬生生与多国周旋撑了这么多年。”
    “我草,这么牛逼?”
    郭业也不禁大感意外,不可置信地喊道:“这扶馀国还真是一个从战斗中得到永生的国家啊,啧啧,一国之力对抗四国,这虬髯客真是厉害哇!”
    李靖一听郭业这般盛赞昔日情敌,不知为何感到一阵不爽,满脸不屑地冷哼道:“别太抬举张仲坚了,那只能说明东瀛、新罗、百济等海外小国实在是太弱了,十几年的时间竟然连一个小小扶馀国的拿不下,不是废物是什么?要换做老夫,哼,弹指间灰飞湮灭,只需给我几万儿郎,须臾间定能……呃……不说也罢!”
    李靖发现自己说这话貌似有些不厚道,毕竟虬髯客是自己当年的结拜至交,而红拂女还是自己当年的初恋情人。
    随即,他摆摆手,道:“好了,不提这些了。如今暖暖的身世你也知道了,呵呵,要说起来,这丫头姓张,好歹也是扶馀国的公主啊!”
    郭业闻言心中暗暗一怔,随后点头应道:“哈哈,没想到暖暖小姐还有这么大的来头,竟然还是一国的公主殿下。虽然扶馀国只是一个岛国,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扶馀再小,她也是个公主哇!”
    啪~
    李靖突然又伸出手来敲了下郭业的幞头,问道:“郭小子,暖暖的事情除了我和她养母之外,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你可知道老夫为什么跟你讲这些吗?”
    郭业这时才反应过来,对啊,李靖为何将这种陈年秘辛讲给自己听呢?貌似自己和李靖的关系还没亲密到这种程度啊?
    难道???
    旋即,他怦然站起身来,惊讶喊问道:“老将军,您不会是想先让我知道暖暖小姐的身世来历,然后再强行招我为婿吧?那啥,暖暖小姐乃扶馀国的公主,身份金贵,可您老人家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家中早有妻妾,如果让暖暖小姐这个扶馀国公主给我做妾侍,怕是会委屈了她吧?”
    啪~
    李靖大手一挥,再次狠狠敲了一下郭业的幞头,喝骂道:“你想得倒美!我家暖暖给你做妾侍?你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老夫若不是知晓这死丫头将你找来是为了给我演出戏,你觉得老夫会跟你讲这么多不为人所知的故事吗?”
    “呃……”
    郭业扶了扶被李靖打歪掉的幞头,尴尬笑道:“哈哈,老将军莫恼,您老人家真要将她嫁给我,我还担心来着呢。”
    “废话少说。”李靖径直说道,“郭小子,老夫虽然知道那丫头让你来给我是为了演戏,但我要见你也的确是真的。今日老夫让她将你找来,又跟你讲了这么多,那是因为老夫对你有事相托!”
    有事相托?
    这四个字从李靖的口中说出,郭业顿感沉甸甸,李靖所托之事,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不过他没有立马拒绝,也不好拒绝,而是耍了个滑头,万金油般地回复道:“老将军,只要晚辈能替您办到之事,断然不会推辞!”
    潜台词便是,办不到的,我也爱莫能助,无能为力了。
    李靖貌似浑然未察觉郭业的滑头,而是非常满意地点头赞了一声好,突然——
    李靖话锋一转,貌似又跑题了一般,问道:“郭小子,这扬州刺史的位置坐得舒坦吗?要不要老夫帮你挪挪地方,换个好一点的位置坐坐啊?”
    昂?
    李靖这突然来一下,郭业顿时被他弄懵了,怎么事情还没替他办,他就先给自己整好处了呢?
    第843章 老将军的许诺
    “傻小子,杵在那儿发什么楞啊?”
    李靖见着郭业久久无语,不由催促问道:“老夫问你,想不想从扬州调回长安来?”
    郭业狐疑地从头到脚打量着李靖,不知对方安得什么鬼心思,将信将疑地歪着脑袋问了一句:“你帮我调回长安?迁升回长安?还是……”
    “屁话!”
    李靖粗鲁地打断了郭业的猜疑,不悦道:“不将你迁升回长安,老夫跟你费这个劲干嘛?难不成还指望老夫将你弄回长安来当个大头兵,去守城门?嗤……”
    迁升回长安?
    这感情儿好哇!有官不升,那不是傻子吗?
    随即,他连连点点头称好,然后问道:“老将军,我这扬州刺史好歹也是一方封疆大吏,你打算将我迁往何处?我跟您说,你可别指望将我安排在哪个清水衙门就算了事儿,必须重用,必须提拔,不然的话我宁愿窝在扬州当我的刺史。”
    说话间,郭业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看得李靖一阵来气儿,笑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郭小子,老夫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一副无赖的样子。”
    郭业见着李靖这般说,立马还之以颜色地啐道:“老将军,您老人家可别整这些虚头八脑的玩意了。你说我在扬州干得风生水起,就跟龙入大海一般逍遥自在,大有作为。您老人却不突然来一句问我是否愿意调入长安来。若不是高升,我跑长安做啥?这不是有病呢吗?再说了,你刚才不是说有事相托于我?您甭当我是二傻子,欲要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我也懂,若不是您老人家想要我替你办事儿,您会这么好心帮我斡旋一番调回长安来?”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
    李靖有些头疼地连连摆着手,看着郭业的眼神都有了几分人嫌狗烦之色,然后说道:“礼部,老夫想办法将你调回长安进入礼部,如何?”
    礼部?
    郭业猛然想到来长安之前,国子监司业陈康派人到扬州送口信,说是关于李纲致仕,礼部尚书一职空悬一事。
    他知道李纲一退下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位置。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资历太过浅薄,即便再努力去争取,虞世南和孔颖达如何去努力帮衬,李二陛下也不会让自己如愿以偿去补李纲的缺。
    而且长孙无忌他们的反对声音肯定会一浪高过一浪,这也是会促使李二陛下否决自己补李纲这个缺的资格。
    但是,如果李靖这个大唐军神往朝堂上那么一站,声援自己一力支持自己上位的话……
    也许,事情可能真有转机哦。
    倏地,他一脸兴奋之色地喊道:“老将军,您老人家真想办法调我回长安进入礼部,莫非是有把握让我主持礼部事宜,出任礼部尚书一职?”
    “哈哈哈哈哈……”
    李靖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世上最滑稽最可笑的笑话一般,笑得眼泪儿都快蹦达出眼眶来了,他才止住了笑声。
    然后鄙视地瞟了一眼郭业,打趣道:“我说你小子的心还真够大的,你今年多大?据我所知你才二十二岁吧?啧啧,二十二岁居然就想跻身成为六部尚书之一,你让满朝白发苍苍的诸位大臣们情何以堪?”
    “切,少见多怪。”郭业从李靖的神情和言语中听出了端倪,显然自己会错了意,不过他也一点都不害臊,相反还大言不惭地还击道,“古有甘罗十二拜相,我郭业二十二六部尚书又怎么样?有志不在年高嘛,瞧把你孤陋寡闻的!”
    李靖被郭业这么一说,顿时给僵住了,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人家甘罗十二拜相那是因为当时楚国乃是一小国,而且人才难得。但是如今大唐满朝文武,人才济济,而且当今圣上更是一代明君圣主,压根儿就不缺郭业这么一个人来统管礼部。
    再者说了,若是皇帝放着满朝文武中卓有资历和才能的老臣不去提拔任用,反而去用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这也不是驭下之道啊?最后却伤了一干老臣的心。
    这一点,李靖心里知道,郭业其实也很清楚。
    最最关键的一点是,李靖虽然征战在外多年,久不在朝堂,但对于朝中的局势却是门儿清。
    谁不知如今长孙无忌一党和虞世南一党正掐得火热,而且长孙无忌更是与郭业仇隙甚大,而自己虽然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超脱世外,但是却跟长孙无忌素有交情,毕竟当年一起在秦王帐下共同进退过,也一起领军作战过。
    而且他听说最近长孙无忌也没闲着,正在皇帝面前极力推荐清河崔氏的崔鹤年出任礼部尚书一职。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推荐郭业,去出任这个不切实际的礼部尚书一职,那不就在跟长孙无忌唱对台戏吗?
    他虽然不想跟长孙无忌走得太近,但也不想与长孙无忌交恶,不然的话,之前长孙无忌屡屡为儿子提亲,他早就拒绝了,又何必敷衍长孙无忌呢?
    旋即,他果断地一挥手,说道:“礼部尚书你你小子就别惦记了,你小子要想在三十岁之前成为六部尚书,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宦海生涯,始终是年纪越长越吃香,永远都是论资排辈的。因为年长,代表着稳重,代表着沉淀。懂了吧?”
    郭业敷衍地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却不以为然,腹贬道,那也未必,哥们一路蹦达蹦达,不到几年间不也官封刺史拜了侯吗?
    李靖见郭业态度尚可,暗暗赞许了一下,然后道:“放心吧,老夫从来没有为谁在陛下面前说过好话。这次为你小子破例,绝对不会亏了你。虽然出任礼部尚书不切实际,但是礼部侍郎一职倒是绰绰有余的。怎么样?调回长安出任礼部侍郎,不算辱没了你的身份吧?较之你那扬州刺史,算高升了吧?”
    礼部侍郎?
    礼部的二把手,仅仅屈居于礼部尚书之下,而且已经拿到了上早朝的门票,完全可以朝堂之上君前对奏了。
    这么算起来,的确是高升了!
    不过,他并未喜形于色,而是问道:“老将军,这礼部侍郎也有左右侍郎之分,左为大,右为小。若是出任个礼部右侍郎,就没啥意思了哈。”
    “哼,得寸进尺!”
    李靖又是不满地瞪了郭业一眼,然后呵斥道:“你觉得老夫难得在皇上跟前开口一次,会让你屈尊出任右侍郎吗?”
    礼部左侍郎?
    货真价实的礼部二把手!
    干了!
    郭业这下终于喜形于色,眼角含笑地问道:“老将军,您深明大义啊!既然您待小子如此不薄,正所谓喝水不忘挖井人,得人恩果千年记,嘿嘿,小子也要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一番才是。好了,老将军,您说,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子去办的。”
    拿到了真真切切的好处,得到了李靖千金一诺的许诺之后,郭业才重提旧事,问起了李靖之前所提及的有事相托。
    正如郭业所料,他跟李靖还没亲近到那种程度,李靖对他也不能欣赏到走火入魔的程度,不会平白无故给他这么大的好处。
    说白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李靖铺垫这么多的东西,无非就是之前说过的有事相托。
    听着郭业这般问起,李靖笑道:“好,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老夫也不再和拐弯抹角了。相托你之事还是关于暖暖这丫头。”
    郭业微微颔首,绕来绕去还是这个话题。不过他没吭声儿,而是继续听着李靖缓缓道来。
    只听李靖稍稍停顿了一下,说道:“郭业,老夫从你当年在吐蕃能顺利救出蜀王李恪等一干使团之人,就知道你手中绝对有一支神秘的部队。对否?”
    “啊?”
    霎时,一股寒意从郭业的心底最深处冒起,整个人浑身绷紧,立马呈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状态。
    “哈哈,别拿江湖中人来糊弄老夫,老夫岂是那么好糊弄的?郭业,是也不是?”
    “老将军,您想做什么?”
    突然间,郭业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地清冷,神情再也没有之前那番玩世不恭,而他的双眼中,更是透着几分凛冽的杀意。
    反问李靖的空档儿,郭业不为人所察觉地双拳紧紧握起,暗中调整了站着的姿势,身体微微前倾,有几分饿虎扑羊,一击必杀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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