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商保驹赶忙扭头四下搜寻着这两帮的人马,果然,一个人影都不见了,周遭附近全都是净衣帮和马帮的帮众身影。
    他亦是面露不解之色,嘀嘀咕咕道:“奇了怪了,刚才他们还在的呀,怎么说撤就撤了。莫非他们打算放弃瘦西湖这块地盘,不与我们争抢了?”
    裘万尺也看着张元信附和道:“难道是说他们发现了我们与张家暗中勾结,哦不,发现我们两帮与张家暗中联手,所以知难而退了?”
    张元信厌恶地看了眼裘万尺,冷声道:“不用瞎琢磨了,不管他们是知难而退也好,还是另有别的打算也罢,始终无法更改最终的结果。对于风雷堂的火药之术,我们张家志在必得,事成之后有了这火药霹雳弹逞威,那么瘦西湖那块地盘的抽头纳税,自然就归你们你们两帮共享了。对了,你们两帮的人马现在准备如何?是否倾巢出动来齐了?”
    两人闻言霎时面露贪婪之色,纷纷点头称是,裘万尺更是不滞说道:“齐了齐了,全都在东门渡口外的江面上集结着,这回是将所有的家底都搬来了,就等着咱们这边一动手,他们便会闻风而动,千军万马齐齐登上码头,争相涌进扬州城来哩。”
    “好!”
    张元信脸色终于有了几分喜色,抬手一指风雷庄大门口的方向,说道:“现在我们就先进驻风雷庄,给他来个鸠占鹊巢,将里头翻个底朝天再说。也许不用等风雷堂弟子送殡归来,我们就能在里头寻到雷老虎留下的火药之术了。”
    “好嘞!”
    “听二老爷吩咐!”
    一时间,两人相继转身调集着各自驻扎在风雷庄外的两千帮众,竞相涌向了风雷庄大门,如潮起潮落般疯狂涌进庄中,险些将大门撞破,摇摇欲坠嘎吱作响。
    ……
    ……
    约莫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郭业与余进等人便将雷老虎顺利送上山,吉时入土下葬完。
    待众人填完最后一把土之后,余管事留下几名风雷堂的香主在这替雷老虎守坟几日,便又与郭业同行,领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下了山,归返风雷庄。
    刚下了山走上大路,就见着远处一名风雷堂弟子狼狈至极地仓惶跑着过来,一见着余管事就大声嚷嚷地叫唤道:“老管事,老管事,张家伙同净衣帮、马帮的人强行闯入庄中,将咱们风雷庄占走了。”
    “张元信这条老畜生!”
    余管事须发飞扬,怒目圆睁地吼道:“我家堂主尸骨未寒,他就迫不及待地占走了我们风雷庄。难道他就不怕老天爷将他天打雷劈了吗?”
    整个送殡队伍中多数都是风雷堂弟子,一听到这则震惊的消息,皆是义愤填膺,口中嚷嚷着要杀回去跟张家及马帮、净衣帮同归于尽,抢回风雷庄。
    郭业见状,立马安抚住余进,问道:“老管事,张元信无非就是想趁你们风雷庄撤掉机关,无人把守之时闯进去找寻雷堂主留下的火药之术。我且问你,雷老虎精心培养秘制霹雳弹的那批弟子是否还在庄中?”
    余管事摇了摇头,气呼呼道:“张元信想得倒美,郭刺史放心,老汉早已将那批秘密弟子转移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张元信只能扑个空。这批弟子一共百人,等我们风雷堂彻底解散之后,老汉自会将这批人转交到郭刺史手中,完成我家堂主的遗愿。”
    郭业听完神色大定,摆了摆手,道:“只要转移出去就好,至于转交之事并不着急。余管事,现在污衣帮的马千里和十二连环坞的鹰眼老七应该已经率众撤到了城南的,你现在最好也带着风雷堂弟子前往城南与他们会和,彼此有个照应。”
    可是余管事对于张元信鸠占鹊巢一事气愤难平,气道:“郭刺史,难道就让张元信那群狗杂碎平白占了我们风雷庄?那可是我们堂主留下来的产业啊,岂能拱手送给张家这群渣滓?绝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郭业笑了笑,然后指着东门渡口码头方向,提醒道:“老管事,难不成还想带人杀上门去,与他们血战一番夺回风雷庄?你莫要忘了,运河江面上如今白帆飘影,净衣帮在金陵的帮众,马帮在宿迁的帮众可都是倾巢而出了,你怎么跟人家硬拼?只要你现在杀回去,那真是中了张元信的奸计。人家现在正巴不得等你送上门去呢。”
    余管事一经郭业提醒,稍稍冷静了下来,对啊,现在杀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到时候张元信肯定还要逼问火药之术的下落,甚至借着风雷堂弟子的性命来威逼自己交出火药之术,那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关节,余管事也不敢麻痹大意莽撞行事了。
    最后,只得痛心疾首地重重跺了一下脚,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只当便宜了这群畜生吧!”
    “呵呵,未必!”
    郭业神情淡定地挥了挥手,笑道:“余管事,你之前不是说在风雷庄外四周已经埋下了数万斤火药霹雳弹了吗?”
    余管事闻言一惊,抬头望向郭业,万分骇然地问道:“郭刺史,你是说……”
    郭业微微颔首,坏笑道:“既然你不想将风雷庄便宜了张元信,那留着又有何用?我且问你,你那些藏匿在庄外,负责引爆火药霹雳弹的弟子是否仍旧还在?”
    余管事心中早已被郭业这欲遮欲掩的主意给震撼到了,木讷地点点头,说道:“在,一直都藏匿在庄外,只要派人传回一声令,随时都能点火引爆风雷庄。老汉当时是想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与他们同归于尽来着。所以,一直都没有让这些负责引爆火药的弟子撤出来。”
    “嘿嘿,那就好!”
    郭业轻轻拍了拍手掌,赞道:“现在你们已经不在风雷庄了,那就犯不着与他们同归于尽了。你既然不想将风雷庄便宜了张元信,那不如将其毁掉,如何?”
    余管事心里清楚数万斤火药霹雳弹的威力,一经引爆,风雷庄必定夷为平地,而风雷庄内外的所有活物必定难逃一死。
    届时,张元信、裘万尺、商保驹以及手下数千条性命定会在一声雷鸣轰响之下,魂归黄泉。
    他越想越是后怕,生怕自己会错了意而铸成大错,随即最后确认问道:“郭刺史,你的意思是说,让老汉传令回去,引爆埋在风雷庄外头的数万斤火药霹雳弹?”
    郭业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掷地有声地答道:“没错,余管事,你并未听错。本官的意思很清楚,你现在就派人传令回去,嘿嘿……
    引爆火药,炸他娘的!”
    第798章 惊变
    轰!
    北郊一声冲天巨响,风雷庄上空卷起滚滚黑烟,震彻整座扬州城中。
    ……
    ……
    古井巷,张家祖宅祠堂内。
    正端坐着的张家族长张元礼突闻轰天巨响,整个人神情紧张地窜立起来,枯槁如竹褶皱如壑的手猛然一抖……
    咣当!
    一声脆响。
    张元礼手中杯盏脱落碎地,溅得一地茶水和碎瓷。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来人,来人……”
    一股来自心底最深处的莫名恐惧袭扰着张元礼浑身上下,他尖着嗓子凄厉冲外头喊道:“来人,来人,速速前去查探,到底发生了何事?”
    外头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唱诺,貌似已有张府下人跑出去查探情况。
    吧嗒!
    吧嗒,吧嗒,哗啦啦……
    貌似一件接着一件,成堆的木器摔落在地的声音。
    张元礼扭头一望,瞳孔瞬间放大,脸色霎时惨白如纸,喃喃自语道:“怎么回这样?怎么会这样?莫非是张家列祖列宗在暗示着什么?”
    原来刚才成片摔落在地的木器并非别的,而是摆放在张家祖宅祠堂内的张家历代祖先的牌位,足足十三个牌位。因为刚才的那声巨响震动着大地,尽数倒落在地上,无一幸免。
    “大哥,大哥,怎么回事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就在张元礼彷徨失神之际,张家三老爷张元智衣裳凌乱地跑进了祖宅的祠堂中。
    看张元智头未梳脸未洗,衣裳凌乱披在身的模样,应该是被这声巨响从床上惊了下来。
    张元礼本来就心智不宁,再被二弟张元智这么突兀闯进来,愣是足足吓了一条,骇然转头喊道:“谁?什么人?”
    张元智见着大哥一副白天撞见鬼的模样,赶忙跑上前去,叫唤道:“大哥,是我啊?我是老二,元智哇!”
    经张元智这么一叫唤,张元礼才堪堪还了魂,脸色稍稍好转,不过仍旧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张元智追问道:“大哥,发生了何事?吃完午饭我便在屋里小憩了一番,谁知被这声突如其来的轰天巨响给惊醒了。”
    张元礼摇了摇头,仍是心有余悸地叹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啊?听这震天的巨响应该是来自北郊方向。咦?北郊……风雷庄……,对了老二,今天是风雷堂雷老虎出殡的日子,老三不是带人过去索要火药之术了吗?事情办得怎么样?老三回来了没有?”
    张元智一听大哥提起老三张元信,心里就是满满的妒意,凭什么自己身为老二,大哥却不让他前往风雷庄索要火药之术,偏偏老三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他窃以为,只要老三从风雷庄中得到了火药之术,得到了霹雳弹的秘制之法,那么将来自然就会由你老三这一房来掌握这逆天的大杀器。
    那今后自己二房再对上张元信的三房,又哪里来的底气和倚仗?岂不是处处都让老三这一脉占尽了上风?
    狗日的,真是同为兄弟却不同命啊,大哥太偏心眼了,气煞人也。
    霎时,怒气隐现心头,他语气很冲地说道:“不知道,老三这人做事总喜欢吃独食,我上哪儿知道他事情办得怎么样?”
    得亏张元礼现在心神恍惚,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张元智的语气,不然的话,背不住又是一番长篇大论唱上一出长兄如父棍棒教子了。
    只见张元礼转过身去看着空空荡荡的墙壁,自言自语地叹道:“老二啊,你说我这胸口怎么老是噗通噗通乱跳个不停呢?可能老三他们在北郊那边出事儿了!”
    张元智暗暗啐道,神神叨叨跟个神棍似的,一声炸响就能将你吓成这样,哪里还有我们张家族长半点风范?再说了,老三这人什么事情都要跟我争抢,哼,真是出了事儿才好呢。
    不过话到了他嘴里却又变成了另外一番说词,只听他干笑几声,安慰道:“大哥,你昨晚应该没有睡好吧?不要乱想了,老三他们兴许是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了。如今金陵净衣帮和宿迁马帮的人员悉数奔赴扬州,运河江面上白影帆帆,两帮人马严阵以待,哪里会出什么事情?嘿嘿,说句诛心的话,今日的扬州城既不姓李,也不姓郭,哈哈,扬州张家才是这扬州地界儿真正的主人!”
    张元礼听着张元智的大言不惭,不由皱了皱眉头,呵斥道:“老二,你高兴得太早啦。你这人什么都好就缺了老三那副心眼。你看看满地张氏祖先牌位,全部倒落在地,这不是祖先预警还能是什么?”
    张元智将目光转移到地上的牌位,不由一阵气闷,不就是因为一声巨响震落了祖先牌位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扯上祖先预警吗?居然还数落我缺心眼?草……你压根儿就瞧不上我这个张家老二。
    但,他不满归不满,却也不敢跟张元礼唇枪舌战辩上一番,只得默不作声,任凭张元礼在那儿神神叨叨瞎捣鼓。
    突然,
    祠堂外头闯进来两名下人,慌慌张张嘈杂吵闹,将张元礼和张元智两兄弟给惊动了。
    张元智刚要痛骂这作死的下人没了规矩,却发现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人衣衫褴褛碎布横飞,脸上脏兮兮仿佛从茅坑里钻出来一般,而且还是被另外一名下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闯进祠堂中。
    张元智能够发现这个端倪,族长张元礼自然也能发现,只听张元礼满脸惴惴不安地问道:“你怎么弄成这般狼狈样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族长哇,二老爷哇,呜呜呜……出,出大事儿了!”
    那名一瘸一拐的下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肩瑟抖伏地痛哭嚎叫道:“死了,都死了,咱们的人统统都被炸死了,烧死了。到处都是断胳膊断腿,呜呜,血肉横飞,尸首分离,那里如今就是人间炼狱啊!!!呜呜……北郊风雷庄出事儿了!”
    嗡~~
    张元礼乍闻之下,仿佛脑袋被一柄巨大的铜锤狠狠猛击了一下,霎时整个人感到一阵脱力,头晕目眩,强忍着最后一点清醒,抬起颤颤巍巍的右臂,指问道:“那,那三老爷呢?他……他……如今人在何处?”
    那下人自顾伏地痛哭,哽咽着喊道:“三……三老爷……呜呜,也死了,被霹雳弹炸成了一团肉酱,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啊!”
    轰~!
    嘭!!
    张元礼顿感天旋地转,喉咙略感酸甜,一口血水喷溅而出,划出一道血腥的弧线。
    紧接着,双眼一黑,整个人轰然倒地昏厥过去。
    “大哥!”
    张元智尚算清醒,赶紧蹲下地来一把扶起张元礼,伸手探了探他的鼻子,心中暗骂一声,妈的,老而不死是为贼,居然还有气息。
    随即,他冲那名站着的下人招手吩咐道:“快,将族长背回房中,请郎中来诊治一番。”
    那下人听闻风雷庄的噩耗,再见族长突然昏厥,早已是慌了神,现在一听二老爷的吩咐,二话不说上前背起张元礼就朗朗跄跄跑出了祠堂。
    这时,张元智望着地上那名继续痛哭流涕的下人喝道:“别嚎丧了,赶紧给本老爷说说,风雷堂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看样子,眼前这名下人应该是死里逃生的幸存者,张元智也只能从他嘴里问到风雷庄那边的真实情况了。
    那名下人被张元智这么一咋呼,哭声戛然而止,抹了抹满是泪痕的脸颊,一边带着哭腔一边说起了北郊风雷庄那边发生的事情。
    这名下人俨然被数万斤火药引爆,风雷庄霎时夷为平地的场面给惊吓到了,口中不断重复着血肉横飞,尸骨无存,人间炼狱这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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