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清也是跟着李氏一起过来的,见了阿烟,自然是极为欢喜。如今不过几日没见,阿烟便觉得顾清确实是看着瘦了,个头也抽高了,竟有个大孩子的模样了呢。
    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里面走,萧正峰见了顾齐修,自然是恭恭敬敬地拜了,拜过之后,一家人便在那里说话。
    其间萧正峰被顾齐修叫到了书房去,也不知道两个男人谈什么,老半响才出来。
    阿烟想着前几日燕王的事儿,又看如今父亲神秘兮兮的,便想着抽个空找父亲说说事,可是谁知道父亲却只是吩咐道:
    “我冷眼旁观,这萧正峰虽然只是一个下等武将,不过倒是可造之材,你将来也不至于受太大委屈。”
    阿烟听着父亲虽是夸着萧正峰,却黑着个脸,不免想笑,不过还是忍下,从旁静静地听着父亲训话,说了一些诸如要孝顺那边祖母伯母,和睦妯娌,疼爱侄孙辈的话来,阿烟都一一应了。
    离开书房,阿烟不免琢磨父亲的意思,其实他心里还是喜欢的吧。偌大一把年纪了,身边连个可以执掌门户的儿子都不曾有。顾清年纪还小呢,许多事儿还指望不上。朝中纵然门生故交颇多,也有些曾经受过父亲恩惠,对父亲是奉若尊长。可到底是隔了一层呢,遇到什么事儿,远不如家中儿孙使唤得顺手。
    如今可倒好,多了萧正峰这么一个半子,虽只是个女婿,可是萧正峰见到自己父亲,必然是恭恭敬敬,对他的话简直是丝毫不敢有半点违背的。他又是个武将,这是再好没有了。将来的朝局动荡得很,在这震荡之中,手中握着兵权的人才最让人放心。
    这么想着间,后来离开了娘家的时候,阿烟便招呼了萧正峰一起坐马车里。马车虽然已经是萧家最为宽敞的马车,不过萧正峰那么一个大个子进去,依旧显得马车里局促起来了。
    阿烟靠在萧正峰肩膀上,柔声问道:
    “父亲把你叫到了书房,特意给你说了什么?”
    萧正峰若无其事地道:“不过是商量一些朝中之事罢了。”
    阿烟挑眉,犹如一汪明前茶般清亮的眸子斜睨着他:“商量什么事儿呢?”
    萧正峰一笑,抬手轻轻拍了下阿烟的手背,温声道:“这是男人家的事儿,你不必操心。”
    阿烟越发斜斜瞅着他,半响后忽而笑了:“我这不是怕父亲思虑偏颇。”
    若是真一个不小心,那不光是他们顾家,还有萧家那一群子孙怕是都要受连累的。
    谁知道萧正峰却眉眼微动,温和而真诚地道:
    “阿烟,这个你更不用担心。岳父大人思虑深远,处事老练,是我所不能及,我往后遇事,倒是要向他老人家多多请教。”
    阿烟听他这么说话,那言语间真是对自己父亲充满了恭谨和敬重,不免越发想笑,凉凉淡淡地挑眉道:
    “如今你怎么提起我父亲,真如提起神明一般呢?”
    这位未来的平西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竟提前被父亲笼络在身边,活生生变成了一个小喽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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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妇二人从娘家归来,进了家门,便要去拜见正屋的老祖宗,可是谁知道刚踏进正屋的院子,便觉得里面气氛和往常不同。
    待进去了,方见一群媳妇儿孙都立在那里,面上小心翼翼地陪着,而旁边却是跪着一个约莫刚过弱冠的少年。那少年模样生得和萧家人倒是有些不同,颇为秀气文弱,身量不算高,皮肤白嫩,下巴略尖,一双眼睛很细的眯着,有几分三夫人的样貌。
    如月是个剔透精灵的人儿,见这边阿烟他们回来了,便从旁帮着老祖宗捶背,笑着劝老祖宗道:
    “快别生气了,老祖宗你看,咱们阿烟今日个回门去,这已经归家来了。”
    此时阿烟已经约莫明白,不着痕迹地看向一旁的萧正峰,却见萧正峰神色冷厉地扫了地上的这少年一眼,眉眼间都是凛冽的冷意。
    她越发确定了,知道地上跪着的就是那个在外面惹了事儿的,当时是被关到衙门里去了,如今这是设法把人要回来了。
    萧正峰仿佛感觉到阿烟的心思,神色稍缓,低声对阿烟提点道:“老祖宗今日不高兴,你就在旁边伺候着便是,不必多想,也不必说什么。”
    阿烟点了点头,当下夫妇二人进去,拜见了老祖宗,老祖宗看了他们回来,神色才稍缓,把阿烟叫过去拉着手,和蔼地问起回门的情景来。
    阿烟自然是一一答了,又说起父亲向老祖宗问好的话来。这边正说着,却听到一个媳妇呼天喊地哭着来了:
    “我的儿啊,这是受了怎么样的罪啊!”
    众人都望过去,却是那个惹事堂侄的母亲,算是萧正峰的同辈,阿烟应该叫堂嫂的。
    那位堂嫂跪在老祖宗面前,披散着头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嚷不止,一时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老祖宗也是恼了,脸上难看得紧,那边三夫人一见,忙使眼色,于是三夫人身边的一个儿媳便把那位堂嫂拽了起来。
    老祖宗绷着脸道:“把家中儿孙全都叫来!”
    她这么一声令下,谁敢不从,一时萧家上上下下诸多儿孙媳妇,玄孙辈的最大的也有十几岁了,最小的还被母亲抱在怀里,乌压压的跪了一院子。
    老祖宗拄着拐杖,在几个媳妇的扶持下来到院子里,深沉而老辣的目光扫过众位儿孙,半响后才开口道:
    “我萧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名门,可是也百年大家,如今家中枝叶繁茂人丁兴旺,我每每担心,想着孙辈众多,难免良莠不齐,若是其中出个不肖子孙,行下辱没我萧家门风之事,我岂不是愧对祖宗!”
    萧家老夫人其实勉强识字而已,没什么文采,说出的话实在得很,却是却掷地有声,带着老年人特有的颤音,听得众位儿孙跪在那里不敢声张。
    而那个惹下祸事的堂孙自然更是浑身颤抖不已,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血色,他本以为从衙门里被放出来后,自己母亲闹腾一番,或许这事儿就能从此揭过,但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果然,老祖宗话音一转,将个拐杖狠狠地戳在地上,怒道:“但是今日我们萧家儿孙竟然有在外面和有夫之妇勾结的,这也就罢了,你们竟然还敢通了关系将他赎了出来。你们这般行事,和那些仗势欺人的纨绔之家又有何不同?”
    一旁萧家大夫人恭谨地上前,跪在那里道:“老祖宗,这都是我的不好了,我想着……”
    谁知道她话没说完,便被老祖宗截住,狠狠地宣道:
    “你也不必在这里为谁说道,今日个谁做了错事,主动站出来请罚便是!咱们的家规既在,便不能虚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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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烟跟着萧正峰在老祖宗院子里跪了这么半响,等离开院子的时候,眼看着都要晌午了。阿烟两腿发麻得厉害,萧正峰注意到了,便慢走几步,一只大手过来扶着她的后腰。
    她想起前几日那个嘴碎的小厮说的话,倒是有些不自在,要躲的,可是却被萧正峰那大手牢牢扣住拧着的腰肢,不能躲闪。
    这么走着间,萧正峰在她耳边淡道:
    “萧家家风严谨,那等不入流的奴仆,以后直接处置了便是。”
    而今日这事儿,他之所以大费周章,只不过看着那个堂侄实在是不像话,才出手教训而已。
    阿烟想起刚才的事,不免觉得老祖宗管家实在严厉得很,不光是那个堂侄受了重罚,打一百棍子并一年之内都在祠堂里烧香扫地,而且就连他房中的那几个不争气的小厮,也都痛打一顿发卖了。除此之外,这位堂侄的母亲媳妇也都受了牵连,要去祠堂抄写经书。
    阿烟眼眸流动,斜望着萧正峰,不免想着,以前只以为这未来的平西侯,沙场上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应该是耿直仁厚的,不曾想,竟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真个是拐了一个好大的弯儿,把自家堂侄给罚了,整得对方面子里子都丢光了,还不知道是谁出的手呢。
    萧正峰并不知她心中想着什么,只是觉得她那斜睨过来的一眼,媚眼如丝,只看一眼便觉得浑身酥麻。
    人说美人窟英雄冢,可不就是如此么。
    ☆、第92章
    如今萧正峰的同袍都离开了燕京城,陆陆续续去走马上任,大多是边关镇守,当然也有个别有门路的去了繁华之地。
    于是这几日萧正峰几乎都要出门,同袍一场,大家一起并肩战斗立了战功的,如今怕是要各奔东西了,自然要吃个散货宴,凑个份子弄个送别席,今日是这个,明日是那个的,好不热闹。
    于是这些日子,萧正峰回家的时候难免带了酒气的。
    阿烟自从嫁给萧正峰,也想过这子女之事,想着他去了边关,自己不好跟过去的,总是希望能在他离开前,有个一男半女的,自己养下来。只是他若是每日喝酒,却是于子女不利的,一时倒有些觉得不凑巧。
    这一日,阿烟正在那里逗弄着白鹿,如今这对白鹿都放在萧家院子里养着,给起了名字,小的这个叫露露,只因为它那一双眸子犹如朝露一般,盈盈欲滴,看得人格外心怜。大得那个叫茂茂,那是因它鹿角繁茂。
    这对白鹿自从来到了萧家,萧家儿孙中那些年纪小的,也每每过来观赏,倒是成为萧家园子里的一景。
    这一日阿烟在青枫等的陪同下来到园子里看露露和茂茂,并拿了豆饼和树叶来喂它们。露露虽然小,可却是一个贪吃的,在那里摆动着小脑袋钻到了近前,把个嘴巴在阿烟手里啃啊啃,最后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阿烟的手心,把阿烟痒笑出了声。
    旁边几个萧家玄孙辈的在那里看着,不免笑道:“九奶奶,我们也要喂。”
    阿烟看他们年纪尚小,垂着黄髫,稚嫩可爱,便命青枫他们把豆饼拿过来分给几个孩子,去喂露露和茂茂。
    一时说着话时,那其中一个年不过六七岁的小姑娘道:“九奶奶,我听说二十一堂叔他们如今跟着你温习课业,最近长益不少,我母亲听了,一直夸赞羡慕。若是以后我长大了,可否也跟着你学习?”
    阿烟看这孩子眼眸纯净,脆生生的说起话来,落落大方,心里倒是分外喜欢,当下答应了,又问了问她是哪一房的,平日里玩些什么。
    这群孩子们见阿烟明明是奶奶辈的,却年轻娇美,又温柔和顺,心里都喜欢她,更爱她做的吃食,于是每每喜欢来这里看白鹿,缠着她说些故事逗乐。这么一来二去,阿烟竟成了萧家玄孙辈里最喜欢的一个奶奶了。
    这一日阿烟喂了露露后,回到自己房中,却见萧正峰也刚进家门,便忙上前,帮他脱去外袍挂在一旁,又伺候他将那沉重的军靴换下来了。
    萧正峰见着这娇滴滴的娘子为自己忙前忙后,心里也是泛暖,勾唇一笑道:‘“自从嫁过来后,你少有外出,在家里可是闷了?”
    阿烟闻言轻笑:“不缺吃不缺喝的,这日子过得流水一般快,每日里自在得很,哪里就闷。”
    说完她便微顿,这话却不是她这个大家闺秀该讲出的话来了,她娇生惯养于顾府,哪里有过缺吃短喝的时候,没得让人听了诡异。
    萧正峰却并不以为意,他满眼里都是身旁这娇娘妩媚的姿容,当下长腿一伸,竟是将她勾到了怀里,引起阿烟低声惊呼。
    萧正峰见她这般,不由哈哈大笑,阿烟倒是有些恼了,便用两个拳头去捶打他,捶打了半响,闹够了,夫妻二人才坐在那里说话。
    萧正峰望着她面颊上因为刚才打闹而泛起的那晕红,温声笑道:
    “今日去齐王那里,齐王妃说是王府的腊梅如今开得正好,恰这几日又下雪,便邀请了你我去王府赏梅,你可愿去?
    阿烟听着,便笑道:“往日这齐王妃我是见过的,她平日里性情柔顺贤惠,你和齐王又素来交好,我们自然该去的。”
    这么说着间,她忽而想起李明悦,这是萧正峰上辈子的夫人啊,如今正现成地被齐王纳为妾室。
    一时间,忽而觉得此事也是好笑又古怪,便随口道:“你还记得御史家的那位姑娘,叫李明悦的吗?”
    萧正峰略一思索,便想起来了:“你说得是那个落水被我救上来的吧?自然记得。”
    阿烟柳眉轻轻动了下,一双眸子笑望着萧正峰:“那你觉得她这人如何?”
    这下子萧正峰却是不解了:“她如何?又能如何?如今不是成了齐王的妾室吗?”
    阿烟抿唇轻笑,知道他怕是根本无从察觉的,自然不知道那是他上辈子的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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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阿烟跟随了萧正峰来到齐王府。这齐王虽是永和帝最不喜的皇子,可是身为皇子该有的封赏定制自然也不会少,这齐王府占地颇广,里面园子里楼阁亭台修得宏伟大气。
    齐王妃带领诸位丫鬟妇人早早地迎过来,阿烟见此,越发恭谨,温和笑语地随着她进了花厅之中。待到了花厅,却见这里已经坐着晋江侯夫人了,就是她上辈子的婆婆。
    其实这辈子她是没见过晋江侯夫人的,当时故作不知,这边齐王妃介绍了,她才柔柔笑着去拜见了。
    这么拜着的时候,不免想着,既然晋江侯夫人来了,那么沈越和沈从晖怕是也在了。
    想起自己上次和沈越相见时的不愉快,她是恨不得再也不要看到此人呢。不过这人到底和自己一般是重生而来的,他又心思敏锐,天资聪慧,若是他真得仗着上辈子的优势来对付自己的父亲夫君,那还真是防不胜防。
    这么一想,阿烟倒是也不像实在地得罪了他。
    这边齐王妃招待着阿烟和晋江侯,一起去了后面园子里看腊梅,刚一走到那边的游廊尽头,便见这园子里的假山怪石湖水树木都覆盖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唯独那里红梅点点在雪地里绽放着,看着实在是心旷神怡,也难怪齐王妃特意请她们过来踏雪寻梅。
    齐王妃今日是奉着齐王的意思来招待萧正峰的夫人,其实她知道这位顾相爷的千金的,原本还有些纳罕她怎么嫁给了一个粗人武将,如今见了阿烟,却见她眉眼神色缠绵柔和,正是新嫁妇人含羞的娇媚,想着这女子下嫁给一个武将,或许是私定终身吧?想到这里,齐王妃难免心中嗟叹,倒是对阿烟生了几分怜爱。
    晋江侯夫人其实素来不喜出外交道的,也不知道怎么今日竟然被齐王妃请来了,想来想去只能是因为自己儿子的缘故,现在大家都知道沈越得了齐王青眼的。
    当下几个夫人衣着华丽,在众位侍女奴仆的陪同下,踏过白雪,赏着这点点猩红。一时有侍女捧上酒来,却是自酿的甜酒,齐王妃笑着招待道:
    “平日里你们便是不喝酒,也要尝尝这个的,最是驱寒。”
    正说着间,阿烟便见一旁侍立着一个妇人,低头站在那,看着眼熟。她转首望过去,却竟然是李明悦。
    此时的李明悦穿着一身大红斗篷,头上挽着发髻,不过没配什么钗环,只是用一根青色缎子包着头。
    这边齐王妃见阿烟看向李明悦,便笑着介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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