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公子,怎不进去?”韩紫烟端着两盘刚刚出锅的饺子站在旁边。
    ******
    平安度过几日,程秀之又恢复成往日那番风流倜傥,顾盼生辉的模样,所到之处,引得少女尖叫连连。许庭芳自然不差,不过比程秀之严肃些,他是冰块脸,很少笑,少女们就算迷恋,也只是私下谈论。
    城中的未婚少女们分成了秀之派和庭芳派,就差打起来了。
    严容起床,四下无人,寻遍河督府,只有几个差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独坐在庭院中,想着出府一趟,买几身女装。
    陶不弃将自己收拾的干净舒朗,不管远看近看,都似那庙中的胖和尚,憨态可掬,此时正眯着眼站在路口左顾右盼。
    得河督府通报,今日会有人来接他去见严容。他便一早就起来了,衣服试了三四身,发髻梳了又梳。
    左等右等,不见人来。
    陶不弃急了,要他堂堂靖国公公子等到何时,吩咐左右道:“你们在此等河督府的人过来,若有人问起,就说我直接去河督府了。”
    河督府在济阳城正中偏南,穿过闹市即是。陶不弃已经来过好几次,路早已熟悉不过。
    “陶不弃?”
    只顾左看右看,瞧着两边的热闹,却被一人死死拽住衣袖,“是我,严容。”陶不弃大喜,千辛万苦来寻她,终于寻到了,正准备一诉衷肠,严容却死死抓住他的衣袖,躲在他身后,“别动,有人要杀我。”
    陶不弃一听,呆霸王脾气立现!
    “谁!谁敢在我世子面前动手!”陶不弃忘了自己没带随从,只当还有众人护着,一把从后面拉出严容来,“这是爷的恩人!谁要是动严容就是……在……我……”四周不知从哪冒出几个大汉。
    这个呆霸王,简雁容又急又气!本来藏在他身后说不定还能躲过去,这下将她一下拽出来,往哪里去好……
    “世子,逃啊!”简雁容拽住陶不弃,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往前奔去。后面跟着三五个黑衣人……
    “严公子!这些人为何追我?”
    “世子,他们追的是我!”还不是因为你将我拉了出来,严容欲哭无泪。
    “啊,追你就是追我!”陶不弃越跑越快,见简雁容落后,索性扛起简雁容来,疾奔。
    这里离河督府颇远,离陶不弃住处颇近。随从们看见他们的世子大人扛着一个东西疾奔,后面跟着三五个人。
    心里念叨着世子不会强抢民女了吧!都傻了眼!
    “还不救我!”
    随从们一听,立刻冲了出来。刺杀简雁容的,是专业的杀手,陶不弃带的只是一般的侍卫,怎打的过,好在人多,只是节节败退,将陶不弃和简雁容护在中间,亦不是办法啊!
    完了完了完了……简雁容闭着眼念叨,还没告诉许庭芳自己是女儿身呢,就要命丧黄泉了,就算不死也要残废吧?
    陶不弃紧紧护着严容,他一身肉倒也抵挡住了几个人。只是黑衣人似乎认识陶不弃,略有所顾忌,均不敢下重手。
    马蹄声急,有人来了,四周一片安静。严容捂住双眼从指缝中往外看去,许庭芳程秀之倚背而站。
    许庭芳满脸紧张,看着陶不弃身旁的严容。若是冲严容而来,那定要抓到幕后黑手。四个黑衣人见势不妙,欲转身离去。许庭芳怎肯放过,刀光剑影,严容看呆了。那真是许庭芳吗?连程秀之都错愕,许庭芳竟有这一身好武艺,眼神如冰,剑如龙,不到一个回合,一柄利剑直指为首黑衣人的喉间。
    “许兄,我来看看究竟是何人?”程秀之笑着上前,严容疾步走到许庭芳身边揽过了他的手臂,许庭芳微微一愣,心里一阵甜蜜,脸倏地红了。陶不弃跟在身后,命随从将另三个黑衣人捆了起来。
    “许通?”许庭芳愣住。
    黑巾之下,那张脸再熟悉不过,是看着他长大的许通。
    第六十九回
    许通一脸不甘,许庭芳上前,毫无往日谦谦君子气度,已然急红了眼。
    “许叔,你为何这样做?”许通方才对严容招招致命,他怎会看不出来,虽蒙着脸,可招式颇熟悉。这些人果然是来杀她的,吓得又躲到了陶不弃身后。
    陶不弃上前道:“本世子第一次被人追成这样,你究竟是何人?”呆霸王不知其中原委,亦不认识此人,直想把他抓去见官。
    “世子大人,”许庭芳转身作揖,“这期间定有误会,次人是我府上的人,还请世子高抬贵手,交予我治办。”许庭芳的心中再明白不过,前几日雨中行刺,今日追杀,许通不可能无缘无故做的出来,定是受了幕后人的指使,而能操控他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许临风。
    想到此处,许庭芳心凉了一半。前几日和爹父子相聊,明明解开了心结,可眼前这一切难不成是自己眼花了。他处事稳重,想到此处,满腔怒火生生被压制住,只看了眼严容,竟吐出一口血来。
    严容的心扑通扑通,都快跳了出来,和程秀之同时上前。
    “许兄(庭芳)!”
    许通见状,正欲自裁,被陶不弃一脚踢开了匕首。许庭芳摆了摆手,见严容紧贴着自己,心中顿时好受了些,严容一双大眼紧盯着许庭芳嘴角,那一抹血迹让她只觉万箭穿心,踮起脚来伸手替他拭去。
    陶不弃嘱人看好许通,又张罗了一辆马车来,浩浩荡荡往河督府驶去,陶不弃骑马在前,严容许庭芳座于马车中,程秀之在后。
    许庭芳并不大碍,只是气急攻心,想到是父亲使人杀严容,心中怎能平静。
    “严容,今日回府,我定向我爹讨个公道!”许庭芳握紧拳头,伸手揽过严容。
    “庭芳,庭芳,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
    “严容,不必多说,今日之事错在我爹,定是他不愿意我们在一起,表面答应我,暗地里却派人来杀你……实属卑鄙!”许庭芳气不过,许临风实在是过分,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严容一听,原来因为这个要杀自己!这个好办,见许庭芳依旧怒气冲天,忙安抚:
    “庭芳,回去后我亲自和许相解释。”
    二人车内搂搂抱抱,亲亲我我,一路平安。程秀之一脸笑意,步步都在他计划当中,许家父子若是真的反目了,那接下来的戏定精彩无比。
    一到河督府,许庭芳拉着被绑的许通,直奔许临风房内,其余一干人等不得靠近。陶不弃左看右看,这河督府也忒简陋了,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程秀之怕陶不弃缠着自己,找了个借口回了房间,只留严容,书砚,韩紫烟,陶不弃三人在庭院内干等。
    陶不弃自是对严容又拉又扯,一脸崇拜。末了掏出一颗鸽子蛋大的珍珠来:“严公子,这是送予你和许庭芳的贺礼,你俩真是男才男貌,碧玉佳人——”陶不弃自以为知晓一切,高兴的说道。
    严容一见珍珠,口水溢流,“谢谢世子大人。”接过珍珠就收了起来,“方才你说什么?男才男貌?”
    陶不弃便乐呵呵的将自己救了许庭芳一事前因后果详详细细说了出来,末了扯着严容的袖子道:“严公子,随我回京吧,教我赚钱,教我写字,你不在京内,我都觉得没意思。”
    完了完了完了!这呆子定以为自己是断袖了,还缠上自己了,还送与自己贺礼,哭笑不得。
    “世子,济阳城的公事还未完成,我恐怕走不开!”严容讨好的说道,“你先回京,我一回去立刻去府上找您。”
    陶不弃嘟着嘴,不说话,站在一处发呆。
    ******
    “爹,为何派许通杀严容。”许庭芳大怒,因面对的是父亲,硬压住了怒气。
    “少爷,跟老爷无关,是我——”许通慌忙狡辩,老爷少爷一向不和,二人关系不能再恶化。
    许庭芳不说话,只看了眼许通,“许叔,若不是敬重你为许家操持多年,今天在这里的就是你的尸体了。”
    许临风从未见过许庭芳如此愤怒,心中也愤恨起来,一把拦住准备离开的许庭芳道:
    “我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你!”心里百万个理由,却一个都不能说。
    “为了我你就去杀严容?你明明知道我和严容交好,你若伤了他岂不是要了我的命!!”许庭芳转身离去,“若是还有第三次,休怪我不顾父子之情。”
    父子俩无法交谈下去,后门窗下的人听到他们父子相争,笑意更甚,悄悄离开了。
    严容见许庭芳出来,忙迎了过去。她眼疾手快,且了解许庭芳,自是看出他心有不悦,一脸怒气,自是心疼不已。嘴角的血迹还未擦拭干净,让人着实心疼,心中暗暗下定了主意。
    “紫烟,替许大人看看,方才他吐了血。”将一侧的韩紫烟唤了过来,她医术高超,应有办法。
    韩紫烟领命,忙跟着许庭芳走进房内,待他坐下细心把脉。
    趁众人进了房,自己默默退了出来,她要亲自去见一次许临风。
    许通已经松绑,主仆二人一站一跪,连续两次失败许临风亦无他法,方才自己的儿子说的那么清楚,恐怕暂时取不得严容的性命。
    严容叩门,许临风见是她进来,吩咐许通退下。此刻还敢来见自己,这简雁容的确不同于一般女子。若是顾绣后人,也不过如此。
    “许相,”严容深作一揖,良久才起身,“今日之事,定是有所误会,且深知许相心疼许公子,定是事事以他为重。若是外人知道堂堂许相之子居然是断袖,定会脸上无光,所以不想许公子走上短袖之路。”严容说到此处,伸手解开头上的逍遥巾,一头青丝明如瀑布,更显的那张小脸精致绝伦,“许相,我并非男子,我正是那简家书肆的大小姐。”
    许临风有些欣赏眼前的女子来。虽早已知她是女儿身,但没想到她竟有如此胆量,明知自己要杀他,还亲自上门解释。
    简雁容深知先前诸多误会,心里愧疚,但事关和许庭芳的终身,亦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了。
    “许相,我们简家第一次拒亲是因为我,那日寺中许公子搂着我不松手,让我误以为他是登徒子之类,故拒绝了,第二次实属无奈,那日我不在家中,我的妹妹冒充了我,父母又从中捣鬼,愣是错失了这段姻缘。若当时我在府内,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我爹娘爱财如命,对我一向苛刻,自然不管我的终身大事……”言辞恳切,不卑不亢,无半点忸怩作态。
    许临风听完,心中有所感触。他们二人竟情深至此,心中微有感动。
    简雁容说完这些,不似起初那般不自在了,她所说即所想,她不想因为许临风因为不想儿子走短袖之路而拒绝自己,甚至暗下杀心。况且此刻她和许庭芳情投意合,再合适不过。
    可是,她做对了,却想错了。
    许临风怎可能不杀她?她是顾绣后人啊!若查不到顾家儿子,那死的就会是他自己。
    “你可知顾绣?”许临风转过身来,目光如同腊月冰棱,尖锐无比,寒气逼人。
    简雁容一惊,这顾绣她自是知道一些,且程清芷还送过一些给自己,许临风为何问顾绣之事?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许临风见她吞吐,心中明白了几分。
    “姑娘不必紧张,老夫听闻姑娘曾有顾绣荷包,赠与郭太后,老夫一直想一睹风采,只是那顾绣失传多年,一直无缘哪!”
    许临风摇头叹息,眼中泪光闪闪。
    简雁容就差点脱口而出“程清芷”三个字了,愣是被门外程秀之和陶不弃的打闹声止住了。
    那妖孽曾因为程清芷刺绣而大发脾气,定是不愿让人知道程清芷会刺绣,自己现在若是说出来,程清芷岂不是很危险。
    思量许久,简雁容方才开口。
    “许相,这荷包是我那日在……”她将那日说与郭太后之词详详细细有板有眼的说给许临风听了,声情并茂,毫不含糊。
    编故事么,她本来就在行,以前可是编辑。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许临风也不好用强,且儿子方才那番言行,他也不敢轻易有所举动。简雁容所说并不是不在理,可万事皆要留一手。
    简雁容退出许临风房间,心中只觉轻松许多,将自己女儿身的事情已经告知了许相,那她和许庭芳的事也应该没什么阻拦了,想到这里,嘿嘿嘿笑了起来。
    “许通。”许临风唤来许通,“仔细盯着简雁容一言一行,有任何异常都要向我禀报。”她若不是顾家后人,嫁给自己的儿子也并无不可,可若是顾家后人,加之顾家还有一子,那许家即将倾覆。
    陶不弃见严容出来,扭着肥大的身子走了过来。
    “严容,你再教我个赚钱的方子吧!”陶不弃现在学乖了很多,像个小白兔。
    第七十回
    简雁容感激他救了许庭芳,知他生性纯良,只是昔日里靖国公夫妇过度宠溺,才骄纵任性。跟着简雁容,倒是学好了许多。且已知他出京是特地来寻自己的,更是感动。自然也不想想前几次那样捉弄他。
    “世子,”简雁容上前,一双大眼忽闪忽闪,让看得人忍不住想去抚摸,“这赚钱的法子自是很多,譬如开设学堂,靖国公和学士府大人不是交好么?学士府大人门下定有许多能人异士,若是学堂开起来,不仅造福于百姓,更能替靖国公积累声望……”简雁容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她家开的是书肆,了解甚多,京中学堂甚少,此举虽赚的银子不多,可对陶不弃而言,是摆脱呆霸王称号的措施之一。
    陶不弃一听,颇有道理,喜滋滋的让小厮修书回京,自己跟在严容身后,一起去寻许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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