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锦一愣,坏菜,老板大人你不用这么聪明的:“你的比别人的要多一点。”脑子转得飞快,要把谁的东西匀出来一些,添到老板大人的礼物里呢?神色紧张,原本放松的状态一瞬间紧绷。
    林徐行看她的神色也知道自己没猜错,依旧微笑:“那很好。”又停顿了一下,“要不要先找家咖啡厅喝点东西,还有两个小时。”
    出差成习惯的人,总会学着在转机和路程的空闲里,放松一下自己,思考或者是工作。
    季锦点头:“好。”
    相对无言,林徐行负责找话题:“玩得怎么样?我们聊聊,免得被问起来了穿帮。”
    季锦点点头,说起了自己这些天的历程,虽然话题的内容是玩乐,但是依然觉得自己是在汇报工作,提纲挈领,还要兼顾细节。林徐行却好像很感兴趣,盯着她的眼睛,听得兴致盎然。
    季锦渐渐放松下来,老板大人气场太强,她是真的不敢随意造次。但是这仿佛闲聊的时刻,季锦觉得林徐行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谈伴,他认真,细致,如同你讲的事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他点头,微笑,不断对她的内容作出回应,他时不时用自己的经验和故事回应她的一两个话题。
    气氛渐佳。
    林徐行突然神色冷凝,越过季锦瞟向她身后的远处。季锦一向警觉,立刻要回头,林徐行轻声制止了她:“别回头。”他伸出手,轻轻盖在季锦的手背上,“真抱歉,唐突了。”
    季锦只觉得眼前的林徐行,一张脸无限放大,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越来越近,季锦突然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以及他那突如其来的道歉是为了什么。
    他要吻她。
    季锦一僵,而后顺从地闭上眼睛。拿钱办事,要有职业精神。
    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吻,柔软而干燥的触感,温润地停留在嘴唇上,浅尝辄止,最多不过两秒钟光景。
    他的呼吸暖暖地喷在口鼻之间,干净的味道,带着一点点须后水的清新味道。
    季锦知道自己的双颊一定烧得厉害,她努力镇定着睁开眼睛,甚至还试图强制为自己挤出了一个微笑。
    林徐行有些尴尬,吻过一个女孩子之后,要是她还能眼底微泛泪光,脸色红得烧人,努力挤出微笑,她不是在享受,她只是配合和忍耐,那真是一种莫大的失败。
    而他却能保持着一点淡笑,凑在季锦耳边,神色亲昵,却在低声道歉:“对不起,有点意外。”
    这个“意外”很快移动了过来,人还未到,香风一阵:“这不是阿行吗?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林徐行伸手把季锦扶起来,一手扶着她的腰,一边为双方做着介绍:“三伯母,真巧。这是我的太太,季锦,季锦这是三伯母。”
    三伯母陈凌汐陈诗雨的姑妈!季锦立刻将眼前这个成熟而美艳的妇人,归档到一个特别敏感的身份上去。
    陈凌汐有种看不出年龄的感觉,季锦盯着她略显得僵硬的人中和苹果肌,暗暗忖度,不知道是多少美容针,除皱针,玻尿酸才能达到的效果。她穿着华丽,大牌的新款服饰,名牌珠宝熠熠生辉,脚上的十二公分防水台高跟鞋更把她的女王范儿衬得十足。
    这是个不好亲近的人,季锦下意识地判断。
    陈凌汐却意外地热情:“哎呦,真是个美人儿,这么漂亮的新娘子,老爷子看见了,肯定高兴坏了。”
    陈凌汐口中的“老爷子”是林徐行的爷爷,在他们婚礼之前就托病住院,不肯出席婚礼,至于有没有以死相逼来阻止这场婚礼的内/幕,林徐行没有告诉她,她本分地一言不发,半个字都没问。
    陈凌汐握住季锦的手:“你们也是赶着回家吃饭吧?你瞧,这可是你们婚后的第一场家族聚餐,今天人肯定到得很齐。真是借你们的光,大家才能热热闹闹的。”
    季锦不寒而栗。
    陈凌汐的侄女陈诗雨刚刚因为季锦和林徐行结婚自杀,她的侄女陈诗华在他们俩的婚礼上狠狠赏了季锦一巴掌,他们的婚礼,作为亲友,整个林家没有一个人出席,区区几天,素未谋面的陈凌汐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热情洋溢拉着她的手说着家常。
    这要多深的心计,多能屈能伸的度量,才能与季锦一副毫无芥蒂的模样相处?
    季锦有种浓重的恐惧感,这种人才最可怕,能真实仇视你的人,一点都不恐怖,这种人至少言行一致,而陈凌汐亲切温柔的外壳下,不知道住着什么样的灵魂。
    季锦只能微笑,感觉自己脸上的潮红一点点褪下去,她逐渐镇定下来,感受着腰背部林徐行手掌的热量,让她渐渐有了一些底气。
    林徐行的神色不冷淡也不热情,还是一贯的从容:“好些年没有见到大家,我也很期待。”
    “那当然那当然,我和你三伯父说,你这次回来,还带着新婚妻子,太喜气热闹了。”陈凌汐笑眯眯看着林徐行,似乎一位慈祥的长辈。
    “那么,晚上见。”林徐行抬手指了指头顶的液晶显示屏,“我们该登机了。”
    陈凌汐微带一点惋惜的微笑:“快去快去,时间不等人,晚上聊。”
    林徐行依旧扶着季锦的腰,施施然欠身离开。这相拥的亲热模样一直持续到离开陈凌汐的视野范围。
    他的手臂传来绵延不断的热度,季锦因为陈凌汐的举动有些不寒而栗的心,渐渐温暖而平静下来。
    林徐行忽然有些舍不得放手,但是他的教养和风度,让他及时放开了她:“真抱歉,这真是一场意外的会面。”
    季锦仰头认真看着他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迟疑地问道:“对我们而言是意外,但是对于陈凌汐而言呢?”
    林徐行明白她在暗示什么,他摊了摊手:“有意为之更像是她一贯处事的风格。”
    “但是,为什么?”季锦很困惑,今晚大家就要在家族聚会上见面,提前在这里见上一面,有什么优势?
    林徐行突然神色大变:“她刚才握你的手了对吗?”他迅速从自己的电脑包里摸出纸巾,隔着纸巾握住她的手,仔细检查,没有伤口,没有色斑,他甚至闻了闻,只有一点清淡的香味,不知道是否来源于香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刺痛?恶心?”
    季锦摇摇头,随着他的紧张,她也有些紧绷。
    “去洗手,用洗手液,至少三遍,用流动水冲洗十分钟以上。”林徐行把手里的纸巾丢掉,神色严峻拖着她的手臂,朝洗手间走去。
    季锦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照做不误。
    林徐行在洗手间的外面很想摸一支烟来抽,忍了半天内心才平静下来。他的思绪飘得很远,某些旧日的记忆泛上来,一点一点,刺得人生疼。
    他低头看着机场地板上的地砖,光滑,冰冷,一些影像似乎在眼前浮现,又渐渐消弭于无形,十多分钟后,季锦才走出来,手指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搓的,指尖通红。但是她神色却很淡然,林徐行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过度。
    “我没事,真的。”季锦似乎立刻意识到他即将脱口而出的道歉。
    林徐行点点头。剩下的回程里,林徐行出奇地沉默,他窝在舷窗外的座位上,对邻座的季锦一语不发,第一次全然没有风度地自己裹着条毯子,沉默睡去。
    ☆、chapter 9.宣读遗嘱
    季锦第一次对睡着的林徐行感到为难,他睡得很好,睫毛垂下来,眼下厚重的阴影,她不忍惊醒他。
    但是,要下飞机了肿么破?
    看着空空荡荡的机舱,季锦有些不好意思,林徐行熟睡到行程遇到乱流带来的颠簸和落地时候猛烈的噪音与摩擦都没能惊醒他。他们甚至放弃了头等舱先下机的特权,直到整间飞机走空了,林徐行还没有醒。
    空姐脸色踌躇看着季锦,季锦歉意地点点头,轻声说:“我来叫他。”不知道在她享受热带的阳光海浪沙滩的时候,林徐行是怎么熬过来的,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季锦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心疼。
    她想了想,用手温柔地覆住他的手背,轻轻摩挲着。她记得小时候,母亲为了不惊醒弟弟,总是这样温柔地叫醒他。
    林徐行是敏锐而警觉的人,短短几秒钟,他睡眼惺忪醒过来,这才注意到飞机已经停了,窗外阴云密布,正是c市常见的天气。他看着季锦略带关切而温柔的眼神,哑声问:“我睡了很久?”
    “整个航程。”季锦如实以告,“我们必须得下机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林徐行摇摇头:“我要先去趟公司。”
    季锦第一次觉得林徐行其实背负了很多,尽管他看起来总是温和,既不抱怨,也不蹉跎:“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回去打扮一下,造型师团队我让助理请好了,你不用操心,今晚你要负责成为一个漂亮而幸福的新娘,看起来越光彩照人,越有说服力。”林徐行挥挥手,起身开始和季锦一起下机。
    季锦点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林徐行今晚第一次笑出声。
    晚上八点钟,季锦饿着肚子陪同林徐行回林家吃晚饭。事实上,现在给她东西她也吃不下,这件虐人的礼服里面穿了收腹裤和束身衣,勒得她喘不过气,别说吃饭了,空气想多吸两口都是奢望。
    林徐行却被季锦的打扮惊艳了一把,改良过的中式旗袍礼服,每一寸都收得恰到好处,腰身不堪盈盈一握,身姿总是婉转多情。明明人还疲惫,看着她赏心悦目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些放松。
    季锦望着眼前低调的电梯间,眼神却很警觉,看似装饰简单,走的是极简风格,这灰色的四壁不是进口石材她绝对不信,纹理却光润而极富艺术格调,电梯间里有小提琴音乐,安静而婉转,角落里有两只半人高的花瓶,巨大而秀丽的白色兰花,盛放着鲜妍的生命。银色的镜面电梯门,光可鉴人。
    只是一个简单的电梯间,品位卓著。
    低调的奢华,低调到奢华都不剩了,反而透出一点风骨来。
    “在想什么?”林徐行问她。
    “我还以为我们会去一个巨大无比的豪宅,光专属的林间道就要开上半个钟头,从大门到住宅要开五分钟车程那种,唐顿庄园那样的大豪宅,草坪堪比中央公园,游泳池照着两个标准游泳池建,后院有个高尔夫球场,还外带半座山。”季锦低着声,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
    “说得好像以前的主宅。”林徐行失笑,“爷爷自打上了年纪,想住在一个热闹一点的地方,这边离医院也很近,方便他检查身体。”
    季锦一愣,知道他误会了她的意思,也懒得纠正,备不住你们家有钱!
    一梯一户,单层400多平米,林家老爷子住在一套装修得十分中式的大平层里。
    等季锦和林徐行到的时候,满屋子衣香鬓影,已经十分热闹。从中式的窗棂的隔断里能瞥到餐厅的一角,里面已经坐满了。
    陈凌汐的声音依旧热情:“哎呦呦,肯定是他们回来了,就差他们俩了,一屋子长辈就等他们俩进门了。”简单一句话,里面夹枪带棒。
    季锦不由低头看了一眼手包里的手机,明明还有十多分钟才到约定的时间点,大家到这么早,诡异的统一。
    林徐行很从容,携着臂弯里的季锦直接走进餐厅,季锦一眼就看见了上首那位显得十分矍铄的老者,穿一件中式长衫,眼睛微闭,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的拐杖上。
    林徐行一圈叫下来:“爷爷,大姑姑,二姑姑,二姑夫,三伯,三伯母,父亲,谢姨,小叔叔,好久不见。”
    季锦就好像一只学舌的鹦鹉,微笑着复述了一遍林徐行的称呼,最后一句改成“第一次见面,给各位长辈问好。”
    回应他们的是一片寂静,唯有陈凌汐微微颔首,脸上笑意不变:“怎么能漏了人呢?”
    一个意外的来客混杂在林家的至亲当中,季锦对这个人印象深刻,她给季锦的那巴掌,现在想起来还隐隐作痛——陈诗华,她穿一件纯黑的礼服,眼神如刀割坐在陈凌汐的身边。
    陈诗华殊无表情:“免了,我今天来也不是来寒暄的。”
    林家老爷子林觉民年过耳顺,八十多岁的人了,眼神依旧锐利,他远远看着林徐行和季锦,用力顿了顿拐杖:“坐下,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家里两位阿姨开始上菜,吃中餐,菜色颇丰。
    季锦吃得很艰难,这礼服真是吃货的终极敌人,更让她食不下咽的是今天的妆容,无论是粉底还是唇膏,弄花了她可没本事补到像造型老师化得那么漂亮。
    整个席面上没有人说话,季锦暗自忖度,这吃饭的规矩也是大,寝不言食不语,连餐具磕碰的声音都听不到。
    她随意吃了几口,脑子里就没停下琢磨,今天陈诗华是来做什么?同时一面打量林徐行的父亲林毅然,林徐行和他的父亲长得很像,一样的俊秀轮廓,林徐行的双眼更圆一些,不像父亲那样显得那么刚毅。林徐行的继母谢莹莹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岁月珍爱这样的容颜,除了骨子里透出的那种时光沉淀的安静,她面容姣好,美得如同一幅油画。季锦深知不能过于左顾右盼,眼神飘忽,她随意看了几眼,埋首继续吃饭。
    这顿饭吃得很快,除了林老爷子是正正经经吃了半碗饭,喝了一盅汤,剩下的谁都是心不在焉,各怀鬼胎。饭后上茶,醇厚的普洱。林徐行暗暗握了握季锦的手,示意暴风雨即将来临。大家一片沉静,都在等林老爷子先开口。
    林老爷子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喝了一口,首先说道:“今天我把大家叫回来吃饭,是为了宣布一件事。”他朝着阿姨点点头,“去书房请郑律师来。”所有人神色一震。
    郑律师是林家的家庭律师,已经做了二十多年,深受林老爷子信任。他早有准备,在大家的注视下,打开自己的文件包,掏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戴上老花镜,开始宣读故去的林老夫人的遗嘱执行。
    按照林老夫人的遗嘱,一旦林徐行在三十岁之前结婚,那么将会把她名下委托丈夫林觉民监管的林氏集团的股份,全部归林徐行所有。因为林徐行婚姻行为的合法有效,所以这份遗嘱开始生效。
    郑律师拿出了第二份文件,因为股权发生了重大变更,按照林徐行目前持有的份额,应该召开林氏的常务股东会议,周知股东和讨论林徐行对集团日常运作的参与。
    郑律师宣读完之后,安然退席,剩下的家族成员之间的反应,他无权也不愿参与其中。
    他留下了一份文件,安安静静躺在桌面上。
    ☆、chapter 10.混乱伊始
    座上皆惊,面露各种讶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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