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胜男摇头笑道:“关键这趟来,她们意皆不在我。若她们要见的只是周瑛也还能罢了,只怕王妃那里才是她们的目的。”
    薛云上抚着已经微微显怀了的叶胜男小腹,抿着嘴道:“她们又想做什么?”
    叶胜男抚着薛云上的眉心道:“还能怎么着,当日在王府时,王妃就是想处处防着我了。说起来,王妃如此也是应该的,谁让我就是太妃的人。”
    薛云上抓着叶胜男的放他脸上的手,放唇边亲了亲,戏谑道:“你如今可是我的人,母妃若是不信,你就拿腹中的小人给她看,这可是再铁证如山不过了的。”
    叶胜男红着脸道:“录几个皇上是越发没个正经了。”
    薛云上道:“谁让你如今一心都在这小人身上,眼里都快没我了。”
    叶胜男娇嗔道:“还有你这样当爹的,跟孩子吃醋的。”
    薛云上就是不管了,往叶胜男身上就蹭,“你近来害喜,可不是就要吃酸了的,正好咱们一块了。”
    叶胜男道:“越发说得没皮没脸了。”
    薛云上又道:“童神医说了,你如今能侍寝了,只要我小心些便成。”
    叶胜男涨红着脸,指头点薛云上的胸口,道:“同你说正经事儿呢,别老往那不正经的上头带。”
    薛云上一本正经道:“这事儿怎么就不正经了,为夫欲求不满可是天大的事儿。你只说好不好。”
    叶胜男被薛云上磨得没办法,只能点头。
    薛云上这才说起正事儿来,“母妃有我,你不必忧心,就让她们只管来。”
    所以到了进宫前一日,郑国公世子夫人收拾出多少箱笼来的,世子夫人却还尤觉不够。
    世子周安如今同郑国公一般被禁足在家,一见世子夫人收拾出这么些关紧要的,便道:“你也适可而止,此番可是让你们去见贵妃,不是去见那逆女。你这样若是坏了姑母的大事儿,我定不饶你。”
    世子夫人一听,顿时是又伤心,又怨怼的,道:“若不是你们偏要将瑛姐儿往宫里那难见人的地方送,她又如何会着了人的暗算,被贬被关,如今更是不知死活的。当日我就该咬死了不松口,将她嫁回我娘家去,再没有这些的事儿的。”
    周安已经不是头一回听世子夫人这般抱怨了,起初还有些愧疚,可一听说了愧疚就成了厌烦了,“还不是你教出来的,连个轻重都不知道,先是对组训不敬,后又竟敢动手杀人了。这怨得了谁?”
    说着,周安一摔衣袖,对世子夫人道:“你明日给我干干净净地去,少给我整些有的没的。”
    毕,周安便大步出了上房,再不回头。
    世子夫人跌坐在地,一声声地哭泣着,“瑛姐儿,我可怜的儿。”
    次日,世子夫人到底还是偷偷藏了不少银票在衣襟里,领着封嬷嬷和刘嬷嬷进宫去了。
    如今后宫只叶胜男一个主子,纵然不是皇后,外命妇进宫来也要先来给她磕头请安的。
    见到如今头戴九翟冠,身着大衫霞帔,气派非常的叶胜男,世子夫人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想当初,这丫头只不过是个连她都记不等长相的卑贱丫鬟,如今却要她堂堂世子夫人对她三拜九叩了。
    又一想到女儿,世子夫人又不得不隐忍下来,给叶胜男见礼。
    叶胜男见世子夫人那般欲言又止,坐立不安的,也不为难的她,笑道:“皇上开恩,准夫人取件周更衣。”
    闻言,让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世子夫人很是惊喜,忙谢恩告退就要走。
    还是刘嬷嬷暗中扯了扯世子夫人的衣袖,这才世子夫人记起这趟来的目的,又转身回来道:“来前,王府家里云然他们兄弟还给王妃捎了些东西,还请娘娘准许刘嬷嬷亲送给王妃,以表他们兄弟的孝心。”
    这么大个“孝”字压下来,不说叶胜男没打算妨碍她们见王妃,就是有没话可说了。
    所以叶胜男点头让人领着刘嬷嬷去了。
    完了,世子夫人又道:“臣妇便将封嬷嬷留下,同贵妃娘娘说说梯己话吧。”
    叶胜男笑道:“那就正好了。”
    世子夫人一去,封嬷嬷想叶胜男福了福身,可不待她开口,叶胜男便道:“不管当年徐家因何收养的本宫,到底本宫欠了你们一份养育之恩,所以本宫已经向皇上求了个恩典,追赠他们哀荣了。你也有一份恩典,可若是你还想为奴为婢,本宫也不强求,到底人各有志不是,但恕本宫再不认得你这样的自甘堕落之辈。”
    封嬷嬷面上虽还是那严谨刻薄的样子,担心心里却找惊涛骇浪了,也让她早便预备好,多少有些挟恩图报的话都堵在嗓子眼了。?
    ☆、第 205 章
    ?  末了,封嬷嬷严谨刻薄的脸上,终究现了阴晴不定。
    见状,叶胜男心里也有数了,于是道:“该何处何从,你自己可要掂量清楚了。本宫也乏,跪安吧。”
    还在踟蹰的封嬷嬷忙抬头,错愕地看向叶胜男,她也是没想到,叶胜男竟然不再多给她权衡的功夫,“娘娘。”
    叶胜男却阖了眼,不再言语。
    封嬷嬷知道此事再不容她迟疑了,倘若出了这宫殿,叶胜男便会当她选择了后者,彻底丢开手了。
    眼看宫人就要过来请她出去了,封嬷嬷一咬牙,跪下道:“老奴谢皇上恩典,谢娘娘恩典。老奴也不敢奢求今后能有多大的福分,只要能安安宁宁渡过余生便满足了。”
    在太妃身边到底这么些年了,知道太妃太多的阴私,所以封嬷嬷这在求叶胜男庇护。
    叶胜男自然也能想明白,于是点头道:“记得姨母曾告诉过本宫,未进京前家里就在江南。”
    听叶胜男还能唤她一声姨母,封嬷嬷安心之余又生了愧疚,但她终究还是不敢再抬头了,只低低地答应道:“正是。”
    叶胜男点头道:“也是姨母落叶归根,重归故里的时候了。”
    封嬷嬷知道叶胜男这是要护送她回故土颐养去了。
    也是,只要远离了京城,太妃的手段再通天也到不了了,所以叶胜男此话一出,封嬷嬷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在给叶胜男又磕了三个头后,封嬷嬷便随宫人悄悄出宫去,一刻不停留地出了京城。
    这些变故,在椒房宫中和周瑛抱头痛哭的世子夫人自然是不知的,在雏鸾宫中正同襄郡王妃说话的刘嬷嬷也暂且不知。
    彼时的刘嬷嬷还在一气地同襄郡王妃说着,“贵妃娘娘不愧是太妃调教出来的人,果然好手段,不声不响的就把皇上给笼在手里了。就凭她那样的东西,别说册封她为贵妃,就是个更衣都是抬举了。”
    襄郡王妃的脸色原就不大好,这会子再听刘嬷嬷这话就越发不好看了。
    刘嬷嬷可是伺候王妃十多年的人了,对王妃最是能察言观色的,所以这会子心底直为自个说中了王妃的心事而暗暗高兴,但面上却又赶紧诚恳了几分,又道:“说起来,关节还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唉,倘若是个公主便罢了,若是皇子……哼,还不知道她怎么想咱们大皇子殿下的。”
    王妃的脸又阴沉了几分,冷冷道:“她会怎么想?”
    刘嬷嬷往四周瞧瞧了,这才压着嗓子道:“同咱们大皇子殿下比起,她肚子里出来既不占长又不占嫡的,可见是妨碍到她儿子前程了的。如此一来,她还如何能容得下咱们殿下,自然要想方设法除之后快的。”
    在刘嬷嬷的看来,依王妃性子应该是早便气的脸红脖子粗的。
    可这会子王妃不过是就这么看着她,把刘嬷嬷看得有些心虚了,才一掌拍在几上,将一个汝窑的美人觚给震摔碎在地上了。
    见状,刘嬷嬷才松了口气,暗道:“这才对了。”
    这时王妃才道:“你觉着她敢?”
    刘嬷嬷忙道:“为了她自个的儿子前程,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王妃道:“那依你说,该如何才好?”
    刘嬷嬷又凑过来低声道:“王妃自然是先下手为强才好。”
    “如何先下手为强?”王妃问道。
    刘嬷嬷道:“女人生娃,谁不说是鬼门关上走一遭的。”
    王妃半眯起眼来,道:“你是说去母留子?”
    刘嬷嬷点头,“咱们先皇后可不就是在生殿下之时去的。她一个贱婢死在这上头,也就是寻常了,谁也不会疑的。”
    忽然间,王妃又笑了,“好,好,好,好主意。”
    笑罢,王妃向刘嬷嬷招招手,让她凑过来,才道:“这些话也算是推心置腹。”
    刘嬷嬷道:“能为主子分忧,是老奴的本分。”
    王妃还笑道:“倘若是别人说对我这般说,我定是全信了的,可惜太妃却让你这么个背主的东西来了。”
    刘嬷嬷一惊,心里忙忖度开了,少顷又跪伏在地,道:“王妃可是听了谁的混话。老奴一直对王妃是很忠心不二的。”
    王妃顿时一扫先时所有的喜怒,淡淡道:“你可知你那干闺女是怎么死?”
    若说起旁人,刘嬷嬷还没这般惊慌,可王妃口里她的干闺女,可是常安家的。
    所以刘嬷嬷没有不暗忖,“难不成皇上和徐依怙,正是从干闺女口嘴里知道了我和太妃暗地里的勾当?”
    就在刘嬷嬷惴惴之时,就听王妃又道:“常安家的可是死在锦衣卫手里的。”
    刘嬷嬷大骇。
    王妃却不再理会她,道:“滚吧,家去回你主子,她也一把年纪的人了,安安生生地颐养天年。有安哥儿在还能少了她和周家的好不成。”
    罢,刘嬷嬷当真是连滚带爬地从雏鸾宫滚出来的。
    待刘嬷嬷一走,就从内殿走出一头戴金点翠二龙戏珠翼善冠,身着大红云肩通袖龙襕直身,腰系金玉革带的年轻男子。
    男子笑道:“母妃这回可信了?这刁奴说的,可与朕告诉母妃的一般无二。”
    “皇上。”王妃起身过去。
    薛云上上前扶王妃往内殿炕上坐上去,王妃这才又道:“如今看来,贵妃的确再不能是太妃的人了。”
    说到这,王妃看了薛云上好一会子,才又迟疑道:“她如今也算是一步登天了,可人心难测,难保不会觊觎更多的。”
    薛云上也知王妃这也为他着想,才这般诸多的猜忌,所以他也静静地听着。
    而王妃见薛云上似是已经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心里也十分地受用,所以话头便有些不再知道顾忌了,“娘也知道皇上个护短念旧情的,且皇上还在朝堂之上立下誓言,先得皇子者为后。君无戏言,自当是要一言九鼎的。倘若她能为你生下一儿半女,娘也不敢多劝你不该立她为后,只是皇上也该知道,大皇子方是你的长子,还是你的嫡子,不管日后谁再为皇上诞下皇子,都越不过他去。”
    薛云上道:“母妃说得是。”
    王妃叹了叹,又道:“我自然知道皇上是知道的,就怕有些人心里不知道,再得个皇子心便更大了,那里还将大皇子放眼里的。”
    薛云上道:“那依母妃说,该如何?”
    王妃当下坐直了身子,道:“按理说皇上如今正是当年,不该论国本,可若是能尽早立下储君,也能让那些人早早绝了心思。”
    闻言,薛云上不再言语,嘴也慢慢抿紧了。
    可王妃正觉自己说得在理上,便没留心薛云上的沉默。
    “而说起储君,没有比大皇子殿下更名正言顺的。我也知道,殿下的身子羸弱了些,可童神医说了,幸得殿下年幼还调养得过来。”王妃是越说越高兴,“皇上你还顾虑什么,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薛云上还是不答言。
    王妃半晌等不到薛云上的话语,这才觉察不对了,“皇上?”
    薛云上两肘撑于膝上,低头看着脚下的脚踏,不知在思忖什么。
    王妃不由得再唤了一声,“皇上?”
    薛云上却还是不动,只听他低沉着声音道:“康哥儿原就身子羸弱,不好养活,就是这样毫无威胁还是遭人算计了。倘若朕立他为储君,你说还会不会有命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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