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薛云上又一一同几个兄弟姊妹话别,这才领着叶胜男和淄衣,随泰郡王进宫去了。
    才一进宫门,已在宫门出等候多时的宋志来便迎了来,恭请薛云上前往皇帝寝宫。
    薛云上有些担心叶胜男,便回头看着叶胜男。
    叶胜男知道薛云上的担心,只是这皇宫她可是比薛云上呆的时间要长。
    在这深宫中,她叶胜男比薛云上还要如鱼得水。
    是故,叶胜男垂了垂眼。
    薛云上心有灵犀,知道叶胜男这是在让他安心。
    宋志来可是这宫里的老人精了,察言观色是他的拿手绝活,薛云上的眼色他自然是看到了的,所以早早便将他小徒弟叫了来,道:“殿下,二位姑娘初来乍到多有不便,奴才的徒弟还有几分眼色,让他领着二位姑娘前安置,还是使得的。”
    薛云上点头,“那就劳烦宋公公了。”
    宋志来一迭连声地说不敢,“这是奴才们分内之事。”
    薛云上又对叶胜男和淄衣道:“宫里不比王府,多少规矩的,你们可要小心跟小宋公公学。”
    宋志来徒弟也忙道不敢。
    待薛云上走远了,小宋子还略欠着身向叶胜男和淄衣道:“二位姐姐请随我来。”
    一路上,小宋子也不同叶胜男淄衣说什么宫里的规矩,“这些自然有些教习嫫嫫。”他只说些宫里的忌讳,让叶胜男她们小心避讳。
    这乖卖得虽不高明,却实在。
    再看着小宋子的行止,就是叶胜男也不由得心中暗道:“当真不愧是宋志来调教出来的人。”
    叶胜男随着小宋子一路往东走,直进了雏鸾宫才住了脚。
    这雏鸾宫原是太子东宫,但在皇上还是太子时,三皇子的逼宫将其毁了,皇上登基后便将东央作为太子东宫了。
    如今薛云上虽过继,到底未正式册立为太子,居雏鸾也是是使得的。
    小宋子道:“往后殿下便居于此了。”
    这时,一个内侍和两位嫫嫫走了过来。
    小宋子将这三人介绍了一番,那内侍自然就是这雏鸾宫的掌事太监了。
    而那两位嫫嫫,叶胜男见了面上虽不动声色,起身内里却翻江倒海了。
    只因其中一位嫫嫫正是当年叶胜男役选入宫中时,教习她规矩的唐姑姑。
    完了,小宋子就将叶胜男和淄衣交给了两位嫫嫫。
    唐姑姑对叶胜男和淄衣道:“二位姑娘是从王府出来的,规矩自然都是好的,所以细微处便也不用我多费口舌了。我便只说和你们从前不同也不知道的规矩。”
    唐姑姑很是尽心尽力教导的样子的,人也和善有问必答,比之另一位嫫嫫好多了。
    让淄衣自迈进宫门来便忐忑不安的心,稍稍放下了。
    待这日的规矩习学完,淄衣再坚持不住倒在炕上,道:“当真拘束得紧,我腿肚子还在哆嗦。幸亏唐嫫嫫是个好人。姐姐是不知道,当初我在王府学规矩,受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虔婆多少磋磨的。”
    叶胜男理了理身上的宫装,冷笑着嘀咕了一句淄衣不清不楚的,“她果然还是老样子。”
    淄衣奇怪道:“谁?”
    叶胜男道:“你也该长个心了。在这宫里严苛些教导你,那才是对你好。规矩细微处才是真章,多少人就是死在这上头的,可如今却被她们一句话给抹过去了。”
    “啊?”淄衣还是不懂,“你是说这两位嫫嫫实在敷衍咱们?可这对她们有什么好处?日后倘若我们在规矩上出了错,可是也要追究到她们这些教习嫫嫫身上的。”
    叶胜男道:“你傻。只要她们一句,‘当初她们自诩是王府出来的,知道的规矩多,不用心受教的。’你又能如何她们?”
    “这……”淄衣这时才知道怕了,“原来这里头这么多门道。不成,她们这不是在害我们的?我要去问问她们,这是安的什么心。”
    叶胜男拉住她道:“你怎么又忘了。府里时,我是怎么教你的?”
    淄衣顿时低下头来,委屈道:“不问到身,不多言一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不能一举将其扳倒,就是血也要往肚子里咽。”
    叶胜男道:“既然你都记着,你现下又是作甚?”
    淄衣头越发低了,“可姐姐,你就由着她们这么暗算咱们的?”
    叶胜男冷笑道:“你只管安安心心地学我在王府教你的规矩。明日再半点不差地让她们看看。”
    淄衣又道:“姐姐,我就不明白了。按理说,我们是初来乍到的,跟她们无冤无仇,她们怎么能害我们的?”
    叶胜男笑道:“谁说咱们跟他们是无冤无仇的,咱们一来可就把能贴身伺候殿下的机会给顶了。这还不够他们怨恨咱们的?只怕这二位嫫嫫与原先安排贴身伺候殿下的人,是一伙的。”
    淄衣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
    叶胜男猜得半点不差。
    从民间役选入宫的女子,皆为采女。
    然后,从礼仪规矩开始学起,经由考核才能晋升为从九品少史。
    此时的少史也不过是各位姑姑姐姐们手里的学徒,做的也不过是些洒扫之类的粗重活计。
    待熬到了中史,这方能到各局去习学诸如膳食、针黹、鉴宝、花卉,甚至是医药,等等。
    只看那一门学得好,便多是留在那一局。
    中史再晋升便是长史,可由主掌女官安在各局当差,又或领派道各宫各殿中交由恭使和良使用管束,并指派差事。
    唐姑姑和另一位嫫嫫正是如今的雏鸾宫的良使和恭使,她们二人原打算让自家侄女近身伺候薛云上的。
    也是眼见的,薛云上可是未来的皇太子,能在他身边伺候,他日薛云上登基,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也功不可没,若是再得力点还能得薛云上的宠幸,那时晋为妃嫔可就一步登天了,可见这是前程再大好不过的差事了。
    没想忽然杀出叶胜男和淄衣来,坏了她们的好事儿。
    这让唐姑姑她们如何还能有什么好心。?
    ☆、第 176 章
    ?  彼时,雏鸾宫后头的茶水房,唐姑姑正往里头去。
    里头的几个见了,以唐绯打头赶紧上来迎唐姑姑往上座去。
    完了,唐绯给唐姑姑献了茶,又朝外头张望了一回,道:“姑姑辛苦了。可是那两个给姑姑气受了,怎的这时候姑姑就回来了?”
    唐姑姑端着茶,皮笑肉不笑地道:“那里,咱们这二位新来的长使聪明伶俐得很,就这么些礼数规矩都不必我教的,便能举一反三了,可省心了。”
    唐绯几人听了,都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到底还是姑姑高。”
    唐姑姑冷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们,以后该对她们客气的,你们都给我客客气气的,该亲热的,你们也给我滴水不漏地和她们清冷起来。”
    唐绯怔问道:“这是为何?”
    唐姑姑冷笑道:“这般一来,就算日后她们有何错处,咱们殿下也怪罪不到你们身上来。”
    唐绯等几人听了,忙福身齐道:“谢姑姑提点。”
    而叶胜男和淄衣也还在说话。
    淄衣道:“她们这样暗藏祸心,留不得,赶紧回明白殿下才好。”
    叶胜男道:“我自有分寸,你只管学好你的规矩就成。”
    淄衣捶着腰身道:“这些咱们在王府时便都学过了的,这会子为何还要再从头学起?”
    叶胜男道:“往后这话再不能说了,若让你知道咱们早在王府时便学起这些个宫里的礼仪规矩,要旁人怎么想殿下的?说咱们殿下是早有预谋?”
    淄衣忙捂住嘴,又忙忙四处观望了下,看没人这才拍着胸口道:“幸亏没人听见。”
    叶胜男道:“你放心这里四出一目了然,长心眼的也不会挑这里听壁角。”
    淄衣道:“姐姐懂的真多。”
    叶胜男笑了笑,心内道:“等你在宫里多呆上几年,也能知道这里头的门道了。”
    想罢,叶胜男看了看天儿,道:“殿下也该回宫了,咱们也该回去伺候了。”
    “姐姐说得是。”淄衣连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袄裙,便随叶胜男往前头去。
    正好的,半道上叶胜男和淄衣便碰上了唐姑姑和唐绯一行。
    双方依礼而行,唐绯正要上前说些热络话,套套近乎,就听前头传来唱报,“殿下回宫。”
    闻声,就是唐姑姑她们也不敢怠慢,领着叶胜男和唐绯她们赶紧前去迎接。
    薛云上方步走在通往正殿的甬道上,远远就瞧见蹲福在甬道边和旁人一般翠绿袄裙,妆花缎比甲的叶胜男。
    想起叶胜男身子的寒症,薛云上就赶紧让众人都起身了。
    完了,薛云上大步走进正殿。
    唐姑姑和雏鸾宫的掌宫太监紧随在后,也进了正殿。
    薛云上往殿内正座上一坐,唐姑姑就朝唐绯使眼色。
    唐绯也是个机灵的,早早备了好香茗,端着就往薛云上跟前献。
    薛云上接过茶碗,掀盖刮了下浮沫呷了一口,道:“更衣。”
    这些也不用唐姑姑暗中提点了,唐绯便道:“奴婢伺候殿下更衣。”
    方才唐绯便偷偷瞧过薛云上了。
    薛云上风姿冰清,萧疏轩昂,湛若神明,如何不叫她芳心暗许的。
    所以一想到要给薛云上更衣,唐绯低着的头脸便悄悄绯红一片,可见其春心萌动。
    正因如此,唐绯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也才觉察薛云上半天不动,凭她半蹲在侧,一个眼神也不曾给过她。
    唐绯顿觉多少难堪尴尬,劈头盖脸而来。
    想她唐绯自役选入宫便得她姑妈照看周全,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和难堪,所以这一下便让她有些把持不住,跌坐在地。
    这时,就见薛云上将手上的茶碗一放,起身道:“依怙和淄衣伺候更衣,其余人都退下吧。”
    唐绯拿着托盘的手,生生在漆面上刮出几道来。
    唐姑姑忙领人告退。
    叶胜男上前伸手要扶薛云上去更衣,没想却被薛云上反手握住,牵着就往里头去了。
    薛云上往大穿衣镜前一站,一面抬手让叶胜男给他宽衣,一面道:“今儿可有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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