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郡王听闻是妇道人家的事儿,也不好过问的便往外书房去了。
    所以等韩府上下知道王妃有请时,韩夫人就被数十打扮严整的嬷嬷,说是簇拥着,还不如说是押送着往襄王府去了。
    韩家两位奶奶自然是怕的,可也不敢冲撞了那些个嬷嬷,只得暗地里赶紧给韩尚书送信儿去。
    只是那会子,韩夫人已到王妃跟前了。
    韩夫人进了宣瑞堂,只见内外侍立的人皆敛声屏息,恭肃严整,顿觉压抑。
    再看王妃的,见其不但是全副王妃的披挂,面上也不见笑意,韩夫人虽一时猜不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但也知道要不好了。
    而在王妃如此装扮之下,韩夫人是必要以国礼相拜的。
    可在韩夫人跪下叩首道安后,却半天不见王妃叫起的,韩夫人也只得继续跪伏在冰凉的地上。
    就听王妃冷声道:“都是做父母的,却没见过有你这样狠心的,只把女儿往死路上逼的。”
    韩夫人自然是要喊冤的,“不知王妃何出此言?”
    王妃将方子往地上一掷,“你还敢喊冤。这些难不成不是给你老三媳妇的?”
    韩夫人拾起来一看,道:“回王妃,这些方子的确是妾身送来的。只是这些方子妾身在家中都让人试过的,并未不妥。”
    王妃两眼一眯,道:“你还敢说是并无不妥的?来人,传王太医。”
    没多大功夫,韩夫人就见一个身着补服的人在门外跪拜,并未敢进来。
    王妃道:“王太医请起。将你所知依实告知韩夫人。”
    王太医不敢迟疑,细细将那些偏方的霸道,如今韩氏的脉息和症候都一一说。
    韩夫人听闻会有碍女儿的寿数时,险些昏厥过去。
    “你们这是要陷我儿于克妻的名声吗?”王妃厉声道。
    韩夫人才要辩解,就听王妃又道:“也罢,韩氏既然已嫁入王府,便是咱们家的人了。又有俗话常说的,‘嫁出去女儿,泼出去的水。’还请夫人往后少疼些她。再有者,今后两家,无王谕也不必常来走动了。”
    韩夫人知道王妃这是在断绝两家的干系了,只是韩夫人舍不得女儿,百般恳求,想要再见女儿一面。
    王妃那里还会答应的,就命人送韩夫人出去了。
    刘嬷嬷则赶紧上前来劝说王妃,“才见好些了,仔细别又气坏了身子。”
    王妃捂住胸口,气道:“若不是安哥儿说,最可恨的是背后的人,这会子亡羊补牢,才犹时未晚,不然背后的人还会借韩家之手,进而经由韩氏生祸端的。我早到皇上跟前问他们家的罪了。”
    与此同时,薛云上将一张方子往韩尚书面前一推,“不知上书大人可知此方的出处?”?
    ☆、第 136 章
    ?  女儿身子一直不见好,韩夫人家去便同韩尚书说过,还说太医院那些个太医的都是宁可少事少责的多,那里敢大胆用药的,开的药方难免就都是中规中矩了,不若用些民间偏方,许有奇效也不一定。
    韩尚书也是个爱女儿心切的,听韩夫人如此说没有不管的,又言妇道人家终究不及他们便利,这些个还要他们父子寻来再验证过真伪,方好给女儿送去。
    所以薛云上这方子一推来,韩尚书一看便知正是自己寻来给女儿调养身子的偏方了,于是道:“此正是你舅兄在一位百岁老妇手中得来的,也是老夫亲眼所见,老妇已百岁有余却无半丝白发,都说是年轻时便用此方。回来,老夫亦寻人来吃过,又并未不妥。”
    说罢,韩尚书放下方子,抬头看薛云上道:“可是菲儿吃了不受用?”
    薛云上道:“也难怪尚书大人这方子的厉害,这方子的害处并非一朝一夕才显露的。这回若不是三奶奶擅添了剂量,得王太医及时察觉,还不知其之遗害。”
    韩尚书一惊,忙有拿起方子再看,“这方子那里不妥?”
    薛云上道:“韩尚书不觉此方子略眼熟?想当年先帝元后之案,那时候大人虽不是主审,但抄宫时,大人可是也在其中的,怎么就忘了。”
    韩尚书再顾不上惊诧,凝神再细看,再细想当年几乎血洗太医院的那件案子,隐约的还真是越看这方子越是眼熟了。
    先帝在位时,子嗣之盛,非当今皇上可比的,所以夺嫡之争时,才会那般惨烈。
    先帝儿子虽多,可皆是庶出,唯一的嫡子只有一个,正是元后所出的大皇子。
    可因元后在怀有大皇子之时,所用的调养方子不对,坏了身子,不但不能令大皇子足月出世,还在生产后月子里便去了。大皇子因在母体中便受毒害,还是未足月出生的,禀赋之弱,御医们曾言定活不过五岁。
    先帝震怒彻查后宫,这才发现罪魁祸首正是那养身的方子,于是太医院便遭殃了。
    就算如此先帝元后也再救不回来了,大皇子身子也调养不回来了。
    可大皇子不但是嫡子还是长子,再加之先帝与先元后的情谊,先帝对大皇子的爱惜可想而知。
    只是凭先帝如何小心调养大皇子,大皇子得精心养育虽未夭折在五岁之时,到底也未能活至成年,十二那年就死了。
    薛云上能忽然知道此偏方正是当年那方子,也是因对叶胜男的病症不得要害的王太医,回太医院后遍寻卷宗案例,看到了先帝元后的卷宗,这才想了韩氏的脉息,似乎也先帝元后的十分相似。
    后在今早薛云上拿着偏方前来问询时,王太医又对照了当年的那方子,发现除去几味无关紧要的,和用量上的不同,其余的竟然如此的相似,这才告诉了薛云上了。
    薛云上听说后也是大吃了一惊,深知此事并非亡羊补牢便能完了的,这才拿了方子来找韩尚书了。
    韩尚书宦海浮沉多年,这里头的厉害比薛云上看得更清楚。
    这么些年后,这方子又现世了,可想而知当年加害先帝元后和大皇子的人竟然躲过去了,且至今未死,可见又有一场腥风血雨要来了。
    想罢,韩尚书当下便叫心腹,命其暗中彻查,让薛云上也不可声张。
    襄王府中,在王妃请来韩夫人之时,太妃便知事情败露了,只是她却不以为意。
    常安家的却是心惊胆战的,“只怕要闹大了。”
    太妃却道:“闹得鸡飞狗跳的才好,这样安哥儿才顾不上理会外头的事儿了。”
    常安家的说,怕韩氏会说出太妃来。
    太妃却冷笑道:“谅她也不敢。就算她说出我来,你当谁会信她的,指不定还会再定她一个不孝的罪名。”
    只是没几日,王道光来禀说,韩尚书的人竟然能查到他外头徒弟身上了。
    没错,这偏方正是王道光给的,而当年先帝元后之死,王道光也知道些蛛丝马迹。
    只是那时候的王道光不过是后宫一位贵人按在宫里的伏子,连个内使还都不是,只是个小火,所以就是那位贵人死了,他也能逃过一劫。
    再后来,王道光去服侍老亲王,老亲王出宫建府后也得跟随出宫来,进了襄王府。
    只是王道光到底怎么和太妃勾结到一处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所以这会子太妃听说韩尚书竟然能凭着一张方子,几乎查到王道光身上来,便说了王道光,“你不是说当年的事儿,再到不了你的身上的,那韩为萧又是怎么凭着那方子查到你身上来的?”
    王道光连忙躬身告罪,“的确也是奴婢大意了。”
    太妃却笑道:“这韩为萧果然还是有些手段的。”
    王道光又问道:“虽如此说,到底还要赶紧想法才好。”
    太妃又冷笑了一声,“慌什么,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你只管让你徒儿把韩为萧往当今太后身上引便完了。”
    王道光一怔,“太妃是说让太后疑似当年毒害先帝元后的幕后之人?”
    太妃道:“如此一来,谅韩为萧也不敢再往深里查了。”
    王道光迟疑须臾,又道:“可当今后太后可是先帝元后的表妹。”
    太妃大笑道:“那才愈发好下手了不是,先帝元后这才未防备她了。”
    王道光这才恍然明白。
    于是韩尚书便遇上了不小的妨碍,而那位献方子老妇也说了,这是为了揭露当今太后的真面目,才设下此计引来韩家彻查。
    说罢,老妇人便服毒死了。
    一时间,韩尚书也束手无策了,“事到如今,就棘手了。”
    薛云上如今执掌锦衣卫镇抚司,所以知道的比韩尚书还要多些,真正的背后之人,他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薛云上是绝不能让太妃在这会子,借他们的手闹到太后跟前的,于是当机立断道:“不能再往下查了。”
    韩家大爷和二爷自然是不会答应的,但只要韩尚书压制着他们,也没大岔子了。
    所以只要薛云上说服韩尚书,便无大碍了。
    韩尚书是比他们看得还要深远的人,只要稍一点拨便能明白的,在薛云上的劝说下,没有不答应的。
    到此,事情自然就依太妃所想的,都就此收手了。
    再说叶胜男。
    在薛云上问韩尚书方子出处那日的晌午便醒了来。
    倘若有人在叶胜男昏倒之时,看过时辰钟的,就会发现正好是过去了二十四个时辰,叶胜男才醒来的,分秒不差。
    若是再留心上回八月里,叶胜男昏睡那回,又会发现叶胜男昏睡的一天一夜的也正好是十二个时辰,醒来时也是正好分秒不差的。
    这些自然还没人察觉,就连叶胜男自己都还没发觉。
    只是叶胜男的醒来,总算是让薛云上放下心来了。
    对叶胜男,薛云上是再无半分隐瞒的,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末了还道:“这回我可是受了大委屈了的。”搂着叶胜男亲亲蹭蹭了好一会子才罢休。
    叶胜男听说了后安抚了薛云上一番后,忖度了片刻就让薛云上把残香拿来。
    叶胜男一捻,一看,一闻,就明白了,“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幽梦香了。”
    闻言,薛云上诧异,“你是说这香并无不妥?那我是怎么着了韩氏的道了?”
    叶胜男道:“这香是太妃打的一个虚幌,防备着韩氏事后会攀扯出她来,所以关键应出在那碗安神茶上了。”
    薛云上回想了片刻,道:“没错,我正是吃了茶后才觉不对的。”
    叶胜男又问:“当日献茶给爷的可是采繁?”
    薛云上点头,“正是。”
    叶胜男道:“那她现下如何了?”
    薛云上道:“母妃要发作她,祖母便打发人来说,采繁到底是优昙婆罗院出来的,交回给祖母处置才好。这不,如今也不知她被祖母发卖到何处去了。”
    叶胜男喟叹了一回,“她到底还是躲不过去了。”
    薛云上也叹了口气,道:“解药王太医已配好了,欢喜正吃着,还不知效用如何。”
    这时,张欢喜端着药进来了,道:“不管这药效用如何,奴婢这辈子是不离三爷了,那怕只能给三爷当个粗使丫头使唤的。”说得很是心灰意冷。
    在得知薛云上是不会再收用她和采繁时,张欢喜头一个念头就是家去让老子娘给她做主。
    可如今薛云上屋里不比从前了,可是有妻室的了,一概自然由韩氏做主了,襄郡王一个做公公的再插手算什么事儿,传出去还不知有什么难听的呢。
    所以就是襄郡王没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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