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胜男道:“那正好,三爷给太妃倒是寻来了一方,是前朝那位赤脚神医留下的。只是那方子还有些残缺,待太医院补全了,就给太妃送来。”
    太妃点头直说好,又道:“可我怎么听说,安哥儿好些日子没回府了?”
    叶胜男知道瞒不住的,便照实说了。
    太妃长叹了一声要坐起身来,叶胜男连忙去扶。
    待叶胜男又蹲身给她穿好鞋,太妃才悠悠道:“你可知早前安哥儿便来求过我的,只为了要你。”
    闻言,叶胜男怔忡了下,手上便迟疑了,再抬头时只见太妃看着她,目光很是慈和。
    可无由来的,叶胜男就被看得有些心惊胆战,隐隐感觉倘若这回她答错了,便再没了机会。
    再想起当日,虽说是王妃开口要的她去,可叶胜男知道太妃原就有意只让她到薛云上身边去的。
    旁人也只道她被太妃罚抄佛经的那一年,只足不出户了,可谁又知道她在那一年学了多少王府里的,甚至是宫里的规矩和行止。
    且这些日子以来,叶胜男也多少知道了,与其说太妃让她到薛云上身边,是去打理薛云上屋里那些乌七八糟事情的,还不如说是去……掌控薛云上,让薛云上再离不得她叶胜男的。
    而她叶胜男不过是卑微家生子,最终只受控于太妃,所以薛云上到底还是在太妃手上的。
    这些还不是最让叶胜男觉着不安的,最让叶胜男惶然的是,她至今想不明白太妃费那么大的劲儿,兜那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亦可知,太妃所谋绝对非小。
    叶胜男心内惊涛骇浪,可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起身给太妃理了理发髻和衣袖,借这功夫叶胜男强忍下心里的恐慌,稍稍稳住了心神,这才又跪下给太妃捶腿,道:“当日若不是太妃开恩救了依怙,那里还会有依怙的今日。王妃要奴婢去时奴婢便说了,他日还要回来伺候太妃的。三爷待奴婢好,奴婢知道,可那会子奴婢从来没那心思,那也不是奴婢能享的福。”
    太妃十分心疼的样子,道:“我那里会不知你的,所以安哥儿提起我也没答应,只说要看你的意思。还让他不许为难你。”
    叶胜男赶紧谢了恩,又道:“前番姨妈跟着大姑奶奶去国公府伺候,奴婢就想着也该回太妃身边了。奴婢这辈子也是不愿嫁人了的,只求能和姨妈一样,一心一计在太妃身边服侍,就是奴婢的造化了。”
    太妃敛目嗔怪道:“瞧你说的什么话,小小年纪的。”
    说着太妃又叹息道:“我也知道你的心,只是我这么一个土埋脖子的老太婆了,何苦还要害了你们,也折了我自己的福寿。妙境她们几个,我也没打算留长远了的,迟早也要都打发了去的。”
    说到这,太妃伸手摸摸叶胜男的脸,“你比她们就更不同了,你姨妈到底服侍了我一场,她临行前可是豁出了老脸的,也不求你日后能体面风光,只求我能护你平安。”
    叶胜男又赶紧叩头谢恩。
    太妃扶起叶胜男来,又道:“既然你心不在安哥儿那里,只等安哥儿得了嫡子,你再回来也不迟。”
    叶胜男知道,这道坎她算是平安迈过去了。
    但在太妃跟前,叶胜男还是连暗暗松口气都不敢,答应了“是”便再不轻易开口了。
    想了想,太妃又道:“只是这三奶奶新进门儿的,难免是没些心气的,到时你们怕是要受些委屈的。”
    叶胜男一怔,这是在告诉她,韩氏不是个好相与的?
    就听太妃接着还道:“但你也不必理会,只管看着,有些人只有撞了南墙才知道高低轻重的。”
    太妃吩咐完这才道了乏,让叶胜男去了。
    出了优昙婆罗院,迎面扑来一阵寒风,叶胜男这才惊觉背后夹袄竟汗湿了一片。
    只是叶胜男一时还顾不得身上,只道赶紧收拾心绪,捋顺条理,方才要紧。
    现下前途不明,稍有行差踏错,只怕她就要万劫不复了。
    这样的如履薄冰的感觉,也只有在宫里时才有了,所以叶胜男不敢大意。
    然,不待叶胜男收拾清楚,去路上就出来一个颇为趾高气扬的丫环拦下了她,道:“你就是依怙?”
    虽然这丫头的做派,让叶胜男很是看不上,但叶胜男还是答应了。
    丫头很是无礼地打量了叶胜男一番,又道:“跟我来,我家姑娘要见你。”
    而叶胜男也认出来,就方才在优昙婆罗院外见到周瑛时,这鼻孔朝天的正好站周瑛身后。
    叶胜男跟着那丫头往府里假山石上的观月亭走去,周瑛果然就在里头等着她了。
    叶胜男过去给周瑛纳了个福,“奴婢依怙,不知表姑娘叫奴婢有何吩咐?”
    周瑛一手捧着手炉,一手拿着火箸拨着炉里的炭火,闻声略抬头睃了叶胜男一眼,又低头拨弄了好一会子,才道:“听说你是三表哥身边最得用的?”
    叶胜男不明白的周瑛的用意,所以十分谨慎道:“奴婢在三爷身边伺候的日子数都数得过来,那里指得上奴婢的。”
    周瑛放下火箸,“你在三表哥身边伺候多少日子了?”
    叶胜男道:“也就才半年。”
    周瑛冷笑道:“那就是个新人了。只是等你们那位三奶奶进了门,她可不管你们是三表哥身边的新人,还是旧人的。你们新奶奶娘家家训可严了,儿孙满三十无后嗣者,方能纳妾。可知她是个不能容人的。”
    说罢,周瑛看向叶胜男,想从叶胜男脸上看出惊慌来。
    只是叶胜男站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的,让周瑛什么都看不出来。
    周瑛便当叶胜男是个蠢的,连这些都想不明白,便干脆道:“等她进了门,你们这些人贴身服侍过表哥的是个什么下场,可想而知了。”
    说罢,周瑛起身绕着叶胜男走了两圈,道:“在三表哥跟前服侍,轻省又体面,日后若服侍得好,还能被抬举做主子的。多好的差事,可惜了了的。”
    周瑛自以为说到叶胜男的心坎上了的,又循循善诱地道:“只要你听我的,我不但能你继续留在你们三爷身边,日后还能抬举了你。”
    原不过是敷衍应对的叶胜男,听罢怔了怔。
    周瑛以为是叶胜男动心了,接着道:“只要日后你在你们三奶奶跟前做我的耳目和手脚。”
    叶胜男心内嗤笑,面上还是正经道:“表姑娘说笑了。”
    周瑛面上一沉,“我从不和你这样的人说,但既然你不信,就让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在说笑。来人。”
    那个鼻孔朝天的丫头和一个婆子进来。
    周瑛玉指一伸,“给我打。教这‘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婢,知道我的手段。”
    婆子一撸袖子,上前就要抓叶胜男,而那个鼻孔朝天的丫头跟在后,等婆子制住了叶胜男,她就去掌嘴。
    可让她们主仆三人都没想到的是,叶胜男竟然敢反抗。
    就见叶胜男不躲反上前来,一把擒住婆子的手腕,另一手就在婆子中指的关节处就是一卸,完了就把婆子丢开了。
    鼻孔朝天的丫头见婆子制不住叶胜男,就想上前帮手。
    忽然传来婆子杀猪一样的叫喊声,“啊,我的手……手指折了。”
    周瑛和她丫头一看,就见那婆子的中指就像断了一般,歪垂着。
    常说“十指连心”,可想而知有多疼,婆子抱着手顿在地上直嚎啕的。
    那鼻孔朝天的丫头一时也不敢上前了。
    因找叶胜男办的事儿也不是什么敞亮事儿,周瑛不欲让人知道,所以带的人除了这两个心腹,就没人了。
    这会子周瑛也知道怕了,可那里不肯示弱的,只强作声势道:“你……你好大胆子,不服管教还伤我的人。”
    叶胜男却拍拍手,规规矩矩地向周瑛福了福身,道:“回表姑娘,这里是襄王府,不是郑国公府。就是奴婢欠管教,也不劳国公府的人动手,这要传出去让咱们王府脸面何存的。表姑娘也请放心,这位妈妈的手指好好的,不过是奴婢帮她松了松关节罢了。而且不过只是一个关节罢了,奴婢最擅长的,可是将人身上的所有关节都逐一松个遍。”
    这正是宫里私刑的一种,将人的关节一个一个卸下来,完了再接回去,要不了命,但会痛得人生不死。?
    ☆、第 86 章
    ?  其实叶胜男也不全懂,顶天了就只会卸人手上几个关节而已,这般说不过是虚晃的一招,只为震吓住周瑛主仆罢了。
    现下再看周瑛惨白的脸,不住往她丫头身后躲的样子,可见效用。
    就算如此周瑛也不想示弱的,况且还是在叶胜男这样卑贱的人面前,所以她只管在背后推她丫头上去对付叶胜男。
    鼻孔朝天的丫头也怕叶胜男的手段,可一则周瑛是她主子,她违逆不得,二则也是被周瑛在背后推得站都站不住脚了,只得硬着头皮,壮着胆子上前来,指着叶胜男道:“好……好大胆的贱婢,咱们姑娘虽不是你正经主子,但就是你家主子来了也要对我们姑娘礼让三分的……”
    叶胜男那里管这丫头在虚张声势些什么的,就见她朝那指着她的手指吹了口气。
    那鼻孔朝天的丫头顿时吓得一缩手,惊叫着躲她主子后头去了。
    周瑛是又气又怕,不敢对叶胜男如何,就拿着手炉直砸她丫头。
    那里叶胜男动了,把那对主仆又唬了一跳。
    周瑛一时也顾不上教训她丫头了,绕到石桌那边,隔着石桌向叶胜男叫嚣道:“你……你敢过来。”
    叶胜男顿住脚,道:“奴婢没要过去,不过是想给这位妈妈把手指给按回去而已。”说着,叶胜男蹲下身去,抓着那婆子的手使了个巧劲儿,婆子的手指就接了回去。
    看着不过是随手拈来的事儿,那婆子却惨叫一声厥过去了。
    这下把周瑛主仆给吓得,越发没了人色。
    叶胜男却拍拍手,起身向周瑛福了福,“若表姑娘再没什么吩咐,奴婢就告退了。”
    说罢,也不等周瑛说话,叶胜男便踅身出了亭子。
    观月亭虽是亭,但四处都围直棂的槅扇,又因周瑛在里头,所以烧了旺旺的火盆,不见分毫的冷意,久了还会觉着有些闷热。
    所以叶胜男从亭里出来,被冷风一扑,乍然一冷一热的,便有些禁不住地打了个寒战。
    只是叶胜男满腹心事的,也就没在意,紧了紧衣襟便下了假山石。
    回想周瑛那些有持无恐的话,不知道的人还当将来韩氏不过是明面上的幌子,她周瑛才是真真正正王府三房的奶奶。
    想罢,叶胜男抬头看向假山石上的观月亭,若有所思好一会子才去了。
    那里叶胜男一走,周瑛却是越想越觉着憋屈。
    她周瑛堂堂国公府大小姐,竟然被一个贱婢给震吓住了,让人知道了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来王府的。
    气得周瑛对她丫头又是好一通的掐挠,把她丫头掐得直告饶,又给周瑛出馊主意,“既然那贱婢说姑娘不是他们王府的主子,管教不到她头上来,那姑娘只管向三公子要了她来。不过一个丫头罢了,三公子没有不答应的。只要到了姑娘手上,那贱蹄子还不是凭姑娘你磋磨的。”
    周瑛一听果然就停了手,忖度须臾觉着就是这理儿,少时就领着那丫头去找薛云上。
    也是赶巧得很的,薛云上正好今天回来了,还在正院小穿堂前和周瑛碰了对面。
    周瑛见薛云上头戴套着西貂青的暖耳乌纱帽,身着仙禽补子的官袍,外披灰鼠斗篷,脚上一双小朝靴,俊逸中又添威武,让周瑛倾心不已。
    “三表哥。”周瑛款款上前,向薛云上一福。
    薛云上一揖回礼,便问起外祖、舅舅等人的安康。
    周瑛一一回了,又满面含羞地问了薛云上的冷暖,在薛云上要先行一步时,周瑛这才记起目的来,忙叫住了薛云上,直说自己身边缺人,今儿不意碰上了叶胜男就看中了,想让薛云上割让与她。
    也是周瑛不知道,前番她大嫂薛云儿才来逼着薛云上要叶胜男,所以薛云上一听今儿周瑛又来问他要人,便只当她们姑嫂是一气的。
    而周瑛见薛云上迟疑,她又报复心切便无中生有道:“我已同姑母说起了,姑母已答应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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