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到就要进门儿的三奶奶,关雎是心惊胆颤的,回头看了眼那边屋里镜盒前的叶胜男和薛云上,呵斥道:“少浑说,赶紧都收拾了。”
    待收拾妥当,关雎过来想找叶胜男,只是不等她说话,叶胜男便道:“你来得真好,你打发三爷睡了吧,我还要回去洗漱了再来。”
    叶胜男回到下房,小丫头子已给她备好了热水,叶胜男盥洗了一回后,披散着头发才又到上房上夜来了。
    只是今夜原不该关雎上夜,叶胜男却在外头暖阁里瞧见着她了,便问道:“可是箨兮又告假了?”
    关雎摇头道:“没,是我跟她换的。”
    叶胜男也只当明儿关雎有事儿不得便易才跟箨兮换班儿的,所以也不以为意,又见碧纱厨里灯火还亮着,“怎么三爷还没睡?”
    关雎往里头一挑下巴,道:“说是还要再看会子书。”
    叶胜男看看时辰钟,“都这早晚了,我去打发他睡了。”
    关雎却拉着叶胜男,轻声道:“若三爷不听,你就罢了。三爷到底是要成亲的人了,日后这些都是三奶奶的事儿了。你我这样的人也该少亲近些三爷了。仔细日后成了三奶奶的眼中钉,肉中刺。”
    叶胜男知道关雎的心思,正要说她也是这顾虑的,就听里头薛云上唤她了。
    叶胜男只得答应着,搬被褥铺盖卷进去了。
    碧纱厨里,薛云上拿着书靠在床头,嘴角含笑看着叶胜男进来。
    叶胜男去放下被褥,又回身去掩上槅扇,催促道:“三爷也该睡了。”
    薛云上点头放下书,却向叶胜男伸出手来,“过来。”
    叶胜男没将手给他,但还是过去了才要再劝薛云上赶紧安置了,就被薛云上忽然携住了手,往他身边拉去的。
    也是叶胜男绊住床下脚踏的缘故,身子一个不稳就倒薛云上身上去。
    正好砸薛云上胸膛上,把叶胜男磕得都有些蒙了。
    薛云上却低低笑开了,就着叶胜男倒来姿势抱得更紧,还在叶胜男耳边吹气道:“就这么急着服侍爷了?”
    叶胜男感觉到耳边的气息,打了个激灵,才要伸手推开薛云上的,就见薛云上又俯下身来,轻吻在她唇角,“你放心,哪怕日后三奶奶是个不善的,我终究还是会护持着你的,我的姨奶奶。”
    这下可把叶胜男唬得不轻。
    在宫里,那些曾同她一起侍候贵人的,也不是没有人爬上过龙床,一步登高的。
    只是那些人终究都没有好下场的,故而叶胜男知道主子的床从来都不是好爬的。
    且她叶胜男也不想以色事人,那时她就要被困在后宅了。
    得薛云上信任,成他心腹才成事。
    罢,就听叶胜男惊呼出口,再一把推开薛云上,跌跌撞撞地从薛云上怀中滚了下来。
    薛云上连忙久要去扶叶胜男,“依怙。”没想却被叶胜男躲开了。
    叶胜男稳住了身子,赶紧就跪下央告道:“求三爷开恩。奴婢自知出身卑微,所以从不敢有奢望,只盼日后主子们能给奴婢指个安分守己的,奴婢便感恩戴德了。”
    外头的关雎听闻动静,披衣进来问道:“怎么了?”
    只见叶胜男跪伏在地,薛云上满面的怒色,好半天儿关雎才听薛云上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叶胜男迟疑片刻,当下磕头如捣,一迭连声道:“求三爷开恩,求三爷开恩……”
    没一会子只功夫,叶胜男额上就见了青紫,可见叶胜男的有多使劲儿。
    关雎想去拉叶胜男,就见薛云上已成雷霆震怒之势,一字一顿,道:“徐依怙。”
    把关雎看得胆战心惊,“三爷。”
    薛云上却又忽然闭了眼,仰起头来,只是撑在他身后的手紧抓的褥面,已被他抠出了两个破口子来。
    关雎再不敢做声了。
    而在磕头的叶胜男则越发不敢停,生生在地上磕出血来。
    就在这时,薛云上倏然睁眼,低吼一声,“够了,滚,都给我滚出去。”
    关雎赶紧拉起地上的叶胜男就往外去。
    叶胜男只觉眼前发眩,待好不容易缓过来,就听碧纱厨里突然传来摔砸的动静,少顷,把了续斋里的人都惊动了。
    彼时韩府内,韩家姑娘韩菲也未曾歇下。?
    ☆、第 83 章
    ?  韩家虽不及那些世勋门第富贵,可从前朝起曾经多少名垂青史的将领皆出自他们家。
    直到韩尚书父亲那一辈,子嗣艰难了些,这才把韩尚书约束着养了。
    韩尚书娶妻娄氏,至今有三子一女,皆是嫡出。
    因韩家祖先有训,三十无后者,方可纳妾。
    所以韩尚书至今只有一妻,且待发妻爱重有嘉。
    韩菲是韩家唯一的女儿,韩尚书虽对三个儿子颇为严苛,对这女儿却是捧凤凰似的。
    只娄氏知道,女儿终究是要嫁为人妇的,恐韩菲小时在家里就被宠坏了,所以没少教训约束,这才好些。
    只说韩菲此时正坐在镜台前,看着镜中人出神。
    境中女子容长脸儿,罥烟眉,吊梢凤眼,唇红齿白。
    若不是她眼中少了点子倔强,多一份少女怀春的情意,那眉眼间还真有几分与叶胜男的相似。
    看看时辰种,韩菲大丫头映雪端着个朱漆梅花样式的托盘,盘内一盏燕窝银耳羹,进来却见她们家姑娘还在镜前出神。
    素日韩菲对映雪的情分就不比旁人,故而也只映雪敢打趣韩菲了。
    就见映雪将托盘往韩菲跟前一放,轻笑道:“姑娘可是在想咱们家那位新姑爷了?”
    闻声,韩菲醒过神来,又听映雪这话顿时羞臊得满脸通红,起身就说要撕了映雪的嘴。
    主仆二人闹了好一阵,直到娄氏那里打发人来问了,韩菲和映雪这才收敛。
    待韩菲用了汤羹漱了口,映雪这才服侍韩菲睡下。
    只是到了床上,想起白日里的种种,韩菲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映雪就被她拉着说话了,“映雪,太后真给我与三公子指婚了?我怎么觉着都不像是真的。”
    映雪是知道韩菲心思的,所以没有不替韩菲高兴的,“真的,自然都是真的。可见上天是不负咱们家姑娘的。对了,我还没给姑娘道喜呢。恭喜姑娘,贺喜姑娘总算是如愿以偿了。”一面说,一面给韩菲蹲福。
    韩菲又羞赧了一阵,又忽然黯然了,道:“你说三公子他可是还记得我?”
    映雪见韩菲这般形景,便知她又患得患失了,于是笑道:“凭谁被一个姑娘家骑着马给冲撞了,也难忘的。”
    闻言,韩菲伸手在映雪腰上掐了一把,娇嗔道:“少胡说,我又不是有心的,谁知道那马儿会受惊,谁又知道他们又正好在那里踏青的。”
    映雪忙告饶,揉揉被掐疼的腰眼道:“是,是,是,都只有天知道了。可也唯有如此,这天下才有了英雄救美这一说了。由此可见,姑爷和姑娘是天作之合。”
    这话然韩菲觉着面上臊,但心里却很受用得很,就见她拿被子把头一蒙,在里头闷声喊道:“再不同你玩了,让你偏打趣我了。”
    映雪掩嘴一笑,道:“知道,知道,以后姑娘就只同咱们家姑爷玩了。”
    说完,映雪赶紧就跑了,留韩菲在那里是羞也不是,恼也不是的。
    到了次日,娄氏打发韩尚书去了衙门,拉着女儿就要教导她中馈之事。
    娄氏也知道薛云上头上还有两个哥哥,所以韩菲日后还会有两个嫂子的,王府里中馈之事再怎样也到不了女儿手上的。
    可就王府那样的人家,大头的事情到不了韩菲手上,薛云上他们这一房的事儿,韩菲总是要知道打理的。
    也是娄氏才要教导对韩菲,就听丫头来回还说小儿子从国子监告假回来了。
    娄氏和韩菲听了,就是一惊,齐声问道:“可是他身子又不好了?”
    娄氏这个小儿子比韩菲还小一岁,在娄氏生产他时因为早产,险些没能保住他。
    后来虽是保住了,可早产之子先天不足,故而这儿子的身子骨一直都不大好。
    于是韩尚书给这小儿子起名生,又因他儿子这一辈都是草头的,所以叫韩苼。
    因为儿子身子弱,韩尚书和娄氏都不敢逼着韩苼像他两个哥哥一样习武,只说日后让他走仕途经济之道的。
    可就这样,韩苼还是三灾八难的,好不容易才长到如今这么大。
    又说娄氏和韩菲正担忧韩苼可是又旧病复发忙着让人去请大夫的,就见韩苼风风火火从外头进来了。
    见到儿子,娄氏也再顾不得别的,上前抓着儿子就是好一番抚摸查看,“我的儿,可是觉着那里难受?”
    韩苼连忙摆手道:“娘,今儿我好得很。”
    娄氏又仔细查看了儿子一番,这才道:“那你怎么好端端的就告假家来了?仔细你爹知道了打你。”
    韩苼打叠起笑脸道:“娘,我这不是听说了件要紧事儿,不然也不敢的。”
    娄氏拿这儿子实在是没法子,只得拿手指一戳儿子的脑门,“你还能知道什么要紧事儿的。”
    韩苼往娄氏身边一坐,道:“可是攸关姐姐的,娘你说要紧不要紧。”
    韩菲一旁斟茶,听忽然提起她,怔道:“我?好好的你攀扯我做什么。”
    韩苼过去拿了姐姐手里的茶,灌了一盏,才又道:“襄王府那位薛三公子的事儿,和你相干不?”
    闻言,韩菲脸上飞过一阵红,一甩帕子,“他……他越发和我不相干了。”
    韩苼到底年纪小还不懂女儿家的心思,所以一听韩菲这般一说就道:“将来你要嫁的人正是他。”
    韩菲羞得直跺脚,道:“娘,你再不管管他的。”
    娄氏见女儿羞得不行,娄氏这才叫住了小二子,“好了,再说下去,仔细你姐姐要不嫁了。”
    没想韩苼却愤愤道:“依我说,不嫁正好。”
    娄氏和韩菲一怔,娄氏呵斥韩苼道:“又胡说。”
    韩苼紧忙道:“并非儿子浑说贬谤他薛云上的,他也真不是什么良配。娘,姐姐,你们还不知吧,我听说这薛三公子是个好色之徒。他屋里通房就有四人,而他身边服侍的美婢便更数不过来了。”
    “不能的,三公子不是那样的人。”想起当日丰神俊雅,识量宽和的薛云上,韩菲是不信的。
    韩苼一听她这般说,顿时急了,“你别不信,这些可是同他兄长交好的人,听他兄长亲口所说。”
    娄氏听了半日总算是明白了,但也不似他们姐弟这般着急上火的,可还是叹了口气,拉过女儿来道:“也是你们生长在咱们家才会如此了。说起来,莫说是襄王府这样的,就是咱们这样门第人家的公子哥儿,到了年纪那个屋里是没人的。倘若到了这年纪还不知道人事的,才是笑话了。就是你们两个哥哥,在成亲前你爹也会挑人服侍他们的。”
    韩苼道:“那没有薛云上那样的,一屋子都是服侍他的婢妾。”
    “娘。”韩菲哭着就扑娄氏怀里,怎么劝都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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