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道:“你我夫妻,何用如此客气?”
    他微笑着放开她,揽着她的肩进了屋去。
    刘意映偷眼看着他,只见他眉目皆含笑意,一脸欢欣的模样。两人絮絮说着话,他也未提自己翻过他书案之事。想来,他应该没有发现异样,刘意映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对了,驸马,你后日便要去梅坪了,丞相大人可定下走哪条路没有?”刘意映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驸马能否顺路送我去宝严寺。”
    司马珩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微笑道:“到底走哪条路,父亲还未说呢。听父亲说,阳南的匪徒还有余孽未清,怕会出什么岔子,故而没有公布出行的线路,众人皆要出发当日才知路线。”
    “这样啊。”刘意映点了点头,“丞相大人小心一些总是好的,那我自己前去宝严寺为母后祈福吧。”
    司马珩揽过她的腰,微笑道:“公主,等我从梅坪回来,我亲自陪你去宝严寺为太后祈福。”
    闻言,刘意映身体微微一僵。她抬起眸子,看着他的眼中,缱绻万千。他,还能从梅坪回来吗?如果他回来了,自己还能活在这世上吗?想必,自己永远也等不到他陪自己去宝严寺的那一天了吧。
    强压着心中的苦涩,她对着他浅浅一笑:“好。我等着驸马归来,陪我一起去祈福。”然后她靠上去,将脸埋到他的怀中,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涩意。
    ☆、第36章 (含入v公告)
    当刘意映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二十一了。次日司马曜便会去梅坪,可她一直没有能够打听到他们出行的路线,该怎么办呢?皇兄若是在三处设伏,胜算太小了。若是伏击不成,被司马曜反扑,等着刘氏皇族的,便是国破家亡。
    想到这里,她心中便灰暗不已。她懒懒起了身,收拾好了便与往常一般,去了韩夫人屋里。因为心中有事,与韩夫人说话时也是心不在焉。韩夫人见她精神不佳,便让她早些回屋歇息。临出门时,韩夫人还委婉地提醒她,若身子受不住,就让司马珩隔一日才去公主府。
    刘意映明白韩夫人的意思,只觉得哭笑不得,又不便多解释,只好红着脸出了门。
    前几日的大雪,将天上的乌云都下透了,金乌高悬在天空,带着阵阵暖意。
    走在丞相府的花园里,照着暖洋洋的太阳,鼻端触到蜡梅花的清香,看着雪后清透的天空,刘意映原本黯淡的心境似乎也好了些。
    走到荷塘边,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司马珏的乳母祝嬷嬷的声音:“二公子,你别跑那么快,小心点啊!”
    刘意映转过头一看,只见司马珏手里拿了一只网兜跑了过来。看见刘意映,他停下脚,行了一礼,然后笑道:“公主嫂嫂,来与我一起捉鱼呀!”
    刘意映好奇地问道:“这时节,还能捉到鱼吗?”
    司马珏鼓着腮帮,不服气地说道:“怎么没有?这鱼可一年四季都有呢!”说着他举起手里的网兜,叫道,“公主嫂嫂你看,这便是大哥让人给我做的,专门给我网鱼的呢。”
    刘意映笑着摸了摸司马珏的头,说道:“你大哥真是疼你。”
    “那是自然。”司马珏一脸得意地说道,“大哥还说明日带我去河里捞鱼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意映听了司马珏的话,愣了一下。司马珩明日不是要陪司马曜去梅坪吗?怎么司马珏说他会带他去河里捞鱼?
    想到这里,刘意映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一脸不信地说道:“你大哥明日可是当差呢,他哪有空带你去捞鱼呀?”
    司马珏笑嘻嘻地说道:“这公主嫂嫂就不知道了。大哥说了,明日让我跟他们一起出差,待他与父亲办完公差回来的时候,会路过一条小河,到时他就带我下河去捞鱼。”
    听到这里,刘意映心里微微一颤。此去梅坪虽然有三条路,但有两条路是经过牛背山,那山上无湖无溪,所以,要想抓鱼,势必走鹰涧峡。至少他们回来的时候,会从鹰涧峡经过。
    司马珏年纪虽小,也看出刘意映此时神色有些不对。他赶紧问道:“公主嫂嫂,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也想跟我们一起去捞鱼?是不是大哥说你是女子,不让你去?”
    刘意映望着司马珏,勉强笑了笑,说道:“外面天寒地冻的,嫂嫂怕冷,就不去了。”
    司马珏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公主嫂嫂与二姐一样,就是娇气。”
    刘意映笑了笑:“阿珏,你慢慢玩,嫂嫂先回去了。”
    “公主嫂嫂慢走。”司马珏行了一礼。
    刘意映又摸了摸司马珏的头,吩咐祝嬷嬷照看好司马珏,然后转身离开。走在路上,她握住绣帕的手却不住的颤抖,这半个月来,自己费心打探的事情,没想到居然今日无意从一个小儿口中得到了。
    司马珩早就知道来回梅坪的路线,还允诺带弟弟去捞鱼。可昨日自己问他的时候,他却说不知道,看来,他始终还是防范着自己的。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回来要走的路,得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兄才行,好让他早作部署。
    想到这里,她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让冬雪留在院子里应付,带了秋霜便赶往皇宫。
    进了宫,她没有去见田太后,直接去了乾元殿找刘祯。
    守宫的侍卫前去禀报后,刘祯身边的荣福赶紧出来,将刘意映迎了进去。
    因为刘祯还在前殿处理事情,荣福便将她带到正殿后面的暖阁里候着。阁里只有刘意映一人,隐隐听着前殿传来的说话声,觉得颇为无趣,便在书架上,随意找了本书翻看着。
    正在这时,她听见刘祯的声音响起:“驸马,明日犒军之事都准备妥当了吗?”
    一听见“驸马”两个字,刘意映的耳朵一下便竖了起来。皇姐的驸马吴泽早已逝去,因而皇兄口中的驸马,只能是一人,便是她的驸马,司马珩。
    果然,清铃铃地男声响了起来,向刘祯汇报着犒军事宜。
    原来,他就在前殿。此时,自己与他之间,只隔了一道墙而已。可明日之后,自己与他之间隔着的又将是什么?是生与死吗?想到这里,她的眼中微微有濡湿之意。不管他娶自己是出于何种目的,但这半年来,他与她也称得上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就这么看着他去死,刘意映,你能做到吗?
    刘祯的声音又响起:“好啦,你们都退下吧!”
    听到众人行礼告退的声音响起。刘意映赶紧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跑到窗下,临窗而立,很快便看见十来个男子从乾元殿中走出。
    司马珩身着银色的卫将军服,走在其中,甚为打眼。
    这是刘意映第一回看见他着官服。没想到他着将服,竟然如此英武,全不似平日对着自己的温柔儒雅之态。看着他越走越远,她的目光却紧紧追随,不愿收回。
    “意映,在那边作甚?”
    刘祯的声音冷不防在身后响起。
    刘意映身体一震,忙回过头去,对着刘祯笑了笑,掩饰道:“我先前好像听到树梢上有喜鹊鸣叫之声,过来瞅瞅。”
    “喜鹊?”刘祯笑了起来,“想是知道意映给我带来了好消息,它也来凑个热闹吧?”
    刘意映微微一顿,然后笑道:“这个,也算是好消息吧。”
    听刘意映如此说,刘祯似乎心情极好。他走到书案前坐下,抬起头,望着刘意映问道:“意映,你可得知了司马曜明日出行的路线。”
    刘意映顿了顿,然后走到刘祯跟前,坐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刘祯一脸问询之色,犹豫片刻,说道:“皇兄,我并不知道司马曜明日从哪条路前往梅坪。”
    刘祯一怔,眉头微微皱起,问道:“那你说有好消息带给我?”
    闻言,刘意映轻轻咬了咬唇,开口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从哪条路前往梅坪,但我知道他们犒军之后,从哪条路返回雒阳。”
    “哦?”听到这里,刘祯精神一振,“意映是如何得知的?司马珩告诉你的?”
    “不是。”刘意映摇了摇头,然后便将自己无意遇到司马珏,从他口中得知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刘祯。
    “好!”听完之后,刘祯异常兴奋,手重重地拍在案桌上,大笑道,“如此说来,他们从鹰涧峡返回应该是确实无疑了。”
    刘意映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刘祯看着她,又说道:“如果是司马珩告诉你的,我可能还有几分疑惑,怕他故意透给你一个假消息。可司马珩一直跟你说他不知路线,却要带幼弟去捉鱼,而你又无意中司马珏那小儿口中得知此事,应当大为可信!”
    刘意映笑了笑,未再说话。
    刘祯对着门前大叫一声:“荣福!”
    荣福很快出现在门前,应道:“陛下,小人在。”
    “你速派人去传张煊、蒋继海、黄易之、文昌羽等人来见我!”
    “是!”荣福退了下去。
    刘意映知道,刘祯这是要商议如何对付司马曜了。那鹰涧峡地势险峻,易形成合围之势。如果司马曜父子对此毫无准备,很可能被刘祯的人困在其中,瓮中捉鳖,结果只能是被杀。
    一想到过了明天,这世上便再无司马珩此人,刘意映的心里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刀似的,痛得似乎无法呼吸。她抬起头,望着刘祯,艰涩地说道:“皇兄,我想求你一件事。”话一说完,眼泪便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看见刘意映如此,刘祯一惊,忙问道:“意映,你有何事?只管跟皇兄说。”
    “皇兄。”刘意映的声音已经哽咽,“明日,司马珩,若是落在你手里,你,你可否放他一条生路?”语毕,她已是泣声不成声。
    刘祯一听,面色神色极为震惊。他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刘意映,半晌,才沉声说道:“意映,你不是爱上司马珩那小子了吧?”
    闻言,刘意映浑身一震。她抬起头,面上苍白得无一点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本文将于2月2日早上入v,因为入v存稿,2月1日停更一天。感谢各位朋友一直以来的陪伴,希望以后也能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37章
    看着刘意映茫然失措的神情,刘祯心里一沉。看来,自己多半猜准了。想到这里,他冷声问道:“意映,回答我的话!你是不是爱上了司马珩?”
    听到刘祯的话,刘意映身子微微晃了两下,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她望着刘祯,使劲摇着头:“没有!皇兄,我,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他?”刘祯面色冷峻,“那你为何要求我饶他?为何要哭得如此伤心?”
    “我……”刘意映语噎。
    是啊,为什么要让皇兄留下他的命?为什么一想到皇兄要杀他,心里就像被人用刀在戳一般的难受?难道他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进了自己的心里。不!不可能!刘意映怎么可能会爱上司马珩?一开始便知道,嫁给他只是权宜之计的,而且,他心里早有别人的呀。刘意映怎么会爱上一个心中有别人的人?
    想到这里,刘意映拭了拭颊上的泪水,苦笑道:“皇兄,不管怎么样,我与司马珩,也是夫妻一场。让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我,我狠不下这个心来。”
    看着刘意映眼中流露出的忧伤之色,刘祯长叹一声:“意映,这些年来,你一直都知道皇兄在图谋什么。你也知道,皇兄隐忍司马曜这么多年,一直在等今天,等着这样一个机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所以,我绝不容许出任何差错。”
    听到这里,刘意映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怔怔地望着刘祯。
    “所以,”刘祯定定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不但司马曜要死!司马珩也必须死!”
    话一说完,刘祯看见刘意映身子一颤,随即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平日灵动的眼睛瞬间失了光辉。纵使她自己不承认,但他已经确定,自己的妹妹,已经爱上了司马珩。
    想到这里,他心一下跌入谷底。默了片刻,他对着刘意映冷声说道:“意映,今晚你便留在宫中,暂时别回公主府了!”
    闻言,刘意映一呆。明日天不亮司马珩便要离开,如果她今晚不回去,那么,她便再也见不到他了。这一面,可是她与他的最后一面了。所以,今晚她必须要回去,见他这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张开颤抖的双唇,对着刘祯说道:“皇兄,我与司马珩夫妻一场,你可否容我今晚回去,与他见最后一面!”话一说完,脸上早已是一片濡湿。
    “意映,你看看你如今这个模样,我还敢让你回去吗?”刘祯冷着脸,缓缓说道,“你这样回去,司马珩必定会起疑心,说不定便会发现明日的异常?听皇兄的话,你还是乖乖留在宫中,待明日他出了城之后,你再离开!”
    “皇兄,我今日回去,会像平常一样的,我不会让他看出端倪来的!”听到刘祯不让自己回去,刘意映心中一急,上前一把抓住刘祯的手,哭道,“皇兄,我求求你,你就让我回去吧!求你让我再见他最后一面!”
    “意映,你已经爱上司马珩了。”刘祯看着刘意映,眼底一片哀怜,“你心中已经舍不下他了,所以,不管你怎么藏,你的心是藏不住的!他总会看出异常来的!”
    刘意映身子一僵,呆立半晌,再也忍不住了,伏在刘祯的腿上,大哭起来。不管是否愿意承认,可事实是,她真的爱上了司马珩。可当她明白自己爱着他的时候,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的命运,她只想在他临走之前,再见他一面,让他知道,她是爱他的。
    “皇兄……”刘意映泣不成声,“你,你就让我最后再见他一面吧!”
    “你死了这条心吧!”刘祯长叹一声,“只要你一见他,他便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我不可能让你再去见他!皇兄最多能够答应你,尽量留他一个全尸!”
    “我不要他的全尸,我要他好好的活着。皇兄,你不杀他好不好?”刘意映此时已是涕泪横飞,“你可以活捉他的!你哪怕关他一辈子,或是流放极苦极寒之地都行,只要留他一条命就好!”
    “意映!皇兄最后再跟你说一次,司马珩必须得死!你也不要指望再见到活着的他!”说罢,刘祯一狠心,将刘意映抓住自己衣裳的手指掰开,把她推开,站起身来。
    刘意映伏在地上,无力地大哭着。第一回,她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无助。她不知道,这一刻还有谁能来帮自己。以前宠着自己,娇着自己的人,如今,都不会再帮自己了。
    毕竟是自己宠了多年的亲妹妹,看见刘意映如此,刘祯心中终究还是有几分不忍。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心软!他绝决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刘意映,然后对着门外大声叫道:“来人呀!”
    荣福很快出现在了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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