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九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大哥从小带上身上的薛家麒麟玉,这样的玉牌每个薛家男儿生下来就有一块,会一直跟着他到老。
    现在大哥将这块玉牌送给了思浓姐姐,显然是两人定情之物。
    “我——等——他!”说着,尹思浓低下头去,怜惜万般的抚摸着那块玉。
    福九立时笑着抱住尹思浓,“诶呀,真好啊!大哥真幸福!看来等大哥回来之后,我们薛家就要办喜事咯!”
    尹思浓这次只是眯眯笑,眼睛变成了天上的月牙。
    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的过,福九和一只美丽的蝴蝶一样,在努力的蜕变着。
    晏澈和瑶华书案上的战报也越来越多,两人的眉头也越锁越深。只是,这一切福九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忙着另一件事。
    风祭夜走的时候提醒过她,京城的粮食很快就要限购了。
    除了正月十五,所有的米店开门之后,福九就开始张罗先让薛府和萧府屯粮。
    尤其是薛府,因为还要养着京城里未走的薛家军,所以,粮食的需求就格外多。
    福九觉得如果她大面积屯粮的话,那很可能会引起恐慌。所以和二奶奶商量,让五娘带着八哥迅速的去周围的乡镇去收粮,而且还通过四娘的家里购进了一大批的粮食和盐吧,已被不时之需。
    更重要的是福九还带着秀儿等人回了一趟苦窑,挨家挨户的去看了人家的米缸、面缸,让大家提前多准备一些,而且所有东西都省着用。
    虽然福九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那里的人早已把福九当成亲人,更当成家主一样的来看待,她怎么说下面的人就怎么做,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果然,出了正月,京城就已经开始进入限购模式,而南边的战事也或多或少的传了进来,人心惶惶中,京城进入了一种罕见的低迷状态。
    但是此时福九已经没时间想这些问题了,因为萧家正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来处理。
    福九放好萧韧熙昨天来的信。萧韧熙和瑶尘早已经到了四川边境,三千兵马虽然有点孤军深入的意思,但是按照福九给出的主意,一切都弄的和皇上亲临了一样。
    民间谣言四起,都说皇上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南巡了。一时间周围惊动,李伟权就更是分不清真假,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
    京城中,虽然过了正月十五,但是晏澈却再也没有露过面,每天都是太子临朝议政,对与皇上是否真的出宫南巡,那是一句准话也没有。浓雾笼罩,战事陷入了低迷,萧韧熙的机会更多了。
    萧韧熙并没有把太过具体的事情写给福九,但是福九依然能从字里行间看出萧韧熙在占据主动权的态势。而且昨天回家也已经听爷爷说了,父亲和二哥已经成功接管了神策营,手中已经握住了不少兵马,尽快要去动身和萧韧熙等人汇合。
    风祭夜回到东陵,第一批粮草也已经准备完毕,即将发出来,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三个月后,也许她就会和萧韧熙再相见了。
    想到这里,福九的嘴角挂上一抹笑容,站起身,叫上秀儿和韵梅一起去看阮凝。
    过了年,天气就开始转暖,春风也似有若无的刮了起来,结果这两天阮凝却病了。
    找了郎中来看,却说是风寒入体,劳累所致,需要多加调养生息,否则很容易伤肺损肝。
    福九知道,阮凝这段时间里外操劳很是辛苦,再加上惦记一直在外的儿子,所以才病了。这几天她就每天都侍奉在阮凝的跟前,希望母亲的病能早点好。
    发了几天的高热,阮凝后来竟然咳嗽上了,眼看着竟然连床都下不来了。萧亦云心疼又着急,便让阮凝再不许过问外面的事,专心养病。至于家里其他的事,萧亦云直接去找了萧秉承,让福九全管起来。
    萧秉承当然没有异议,福九是萧家的大少奶奶,按理说,如果阮凝病了,这当家的当然就应该是福九管。
    阮凝也觉得这事好,在萧秉承同意下,就将萧家的掌家钥匙交给了福九,甚至连账本也交了过去,眼看要静心养病再不问世事的样子。
    福九开始是扭捏着不同意的,长这么大,别说管家,就是管她自己的屋里东西,都从来是秀儿代劳,现在让她给萧府这么大的地方当掌家人,立时就觉得亚历山大。
    但是后来看爷爷的态度很坚定,阮凝又病的连说一句话都要咳嗽好半天,想了半天,只能咬着牙将钥匙接了下来,最后还说,等娘一好,钥匙就要还回来。
    秦之桃听了,在自己屋里冷笑,“不过就是做个样子,给谁看呢?哼,交不交的最后还不是大房的掌家,我们也就只能是在旁边喝凉水!”
    萧舒云听见她这么说,立时沉着脸哼了一声,站起身没好气的瞪着妻子,“又在这里说些酸腐乏味的话。家里长房掌家,这是规矩,有什么可说的!倒是你,福九新掌家,你别去找麻烦,否则我知道了,也是饶不过你!哼!”
    说着就拂袖而去,随着柳瑟舞的临产将近,萧舒云的心里是越来越焦躁,让他和妻子多呆一分钟都是一种煎熬。只是,现在父亲正在忙着调配粮草,辅佐太子管理朝廷事宜,如果这个时候让他去说自己的事,怕是会引起家里更大的慌乱。没办法,只能先这样忍着。
    柳瑟舞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安慰他,但是她越是这样,萧舒云的心里就越是烦躁。整天呆在外面,连家都不想回。
    秦之桃看丈夫竟然站在福九那边,立时就跳了起来,指着萧舒云的背影恶狠狠的骂道:“这个家里有别人说的份,还有你个窝囊废说的理?哼,要不是你一事无成,怎么会到处被人看低一眼?嫁给你,真是我倒了八辈子霉!”
    萧舒云走到门口听见,脸色越发难看,狠狠的甩上门,怒气冲冲的走了。
    秦之桃对福九心里有很大的意见。
    自从上次被福九给教训了一下,等她再让父亲去南院里走动的时候,竟然连人都没见到的被拒之门外。说什么皇后那边对外戚插手皇子婚事给外震怒,连她都受到了责罚,而秦家人做事极其不妥就更成为主要原因:守着皇后最宠爱的薛福九竟然如此不会利用,反而直面起了争端,让薛福九连一句好话都没有说。一个看不清形势好坏的家族,对南院里的娘娘来说,不过就是一颗没用的弃子,谁还会为这样的人出力?
    至于这位娘娘是如何将萧家的事了解这么清楚,自然是有人家自己的门路,不为外人所道。只是,秦之桃被父亲大加训斥之后就直接对福九怀恨在心了,直接将熙楚不能进宫的事全部一股脑的怪在福九的头上。
    福九对秦之桃却不是如何在意,这位二奶奶到底是什么样,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当然知道对付这样的人,不理会就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直到二月初五的早上,福九掌家的第三天,杨柳街丽人坊的老板来薛家结账,福九才发现对待有些人有些事,太过于漠视最后只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丽人坊是京城里有名的胭脂铺,里面的胭脂虽然不能和宫里的想比,但是其成色和样式却总能受到一些贵族家的女子青睐,所以,好多贵族之家都会去丽人坊单独购货特定下单。
    福九是从来不用这样的东西的。因为她的东西都是姨母每隔一段时间就派人从宫里专门送过来的。就算是不这样,好多东西也都是萧韧熙或者是二奶奶等人托着人从其他地方带回来,都是纯正的上等货色,就怕用的不好让福九的脸弄坏了。
    就算是在丽人坊买了一些东西,也都是送给姐妹们玩的,或者是分给秀儿她们,图个新鲜胡闹什么的,从来不会单独下单或者是托人买东西不给钱。
    但是此时,福九看着那位周老板递上来的单据就有点皱眉:纹银二百五十两。这得够买多少水粉啊?用秀儿在旁边嘟囔的话就是:糊墙那都是嫌多的。
    福九却没有着急,而是淡淡一笑,拿着单据看着对面那位显然很是紧张的周老板问道:“周老板,你确定这都是我们萧家的订单?”
    周老板立时点头,眼睛瞪的老大,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是,大少奶奶。下单的秋菊姑娘说了,就是萧家的订单,回头让老夫来府上结账就是了。”
    福九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来问秀儿:“秋菊是不是二奶奶房里那个贴身丫头?”
    秀儿点点头,“就是她。二奶奶房里的四大丫鬟其中的一个。”
    “好!你去派人把她给我叫来!”
    秀儿赶紧答应了一声,然后低低对韵梅说了两句话,韵梅赶紧出去了。
    那位周老板半坐在椅子上,竟然隐隐的感觉额头有汗出来,忍不住就伸手擦了一下,然后又偷偷去看福九。
    这位大小姐是从小就认识的,以前也是见过的,玲珑可爱的要死。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见面,总觉得好像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似的,让人坐在她对面都感觉到一阵阵的压力铺面而来,似乎只要她不说话,别人说话就都是唐突一样。
    福九倒是并没有想到周老板竟然有这么多的想法。低头又看了一会那张单据,笑着抬起头问道:“周老板,你这二百五十两的欠账我瞧着都是过年时候的。”
    “是,大少奶奶看的真仔细,都是过年这一阵子姑娘小姐们买的。”
    “哦,那这二百五十两得买多少盒这种紫龙卧雪啊?我瞧着好像买的都是这一种胭脂水粉。”福九一张张单子看过去,竟然看的都是一种东西。
    周老板赶紧笑着解释道:“是,大部分都是买的这一种水粉。大小姐,哦,不!大少奶奶,这紫龙卧雪是我们今年新进的货,都是从南边过来的好东西。这水粉抹到脸上光滑细腻,肤色会显得格外白皙动人。而且,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所以呢,价格上就贵了一些,要一两银子一盒。但是因为都是紧俏的东西,所以,各家各户的小姐奶奶们也都赏脸,所以卖的就格外好些!”
    福九抿嘴一乐,看着周老板揶揄的说道:“我看是我们家的小姐奶奶们格外赏脸吧!一两银子一盒,那真是贵的可以了。可是就算是再好的东西,买了二百多盒,这怕是整个京城里的姑娘奶奶也都用不完吧?”
    说着,福九意有所指的去看了一眼萧家的管家,管家赶紧低头,却一句话不说。
    周老板立时觉得有点尴尬,诺诺的说道:“当时秋菊姑娘下单的时候,老夫也是吓了一跳。也曾问过下了这么大的单是不是有点太多了,结果,却被姑娘给训斥了一顿。小老儿后来也就不知道了,只是按照规矩和要求赶紧给进的货。”
    福九点了点头,“我知道!有这么大的生意,谁还嫌弃银子扎手。这件事不怪你,你无需紧张!”
    正在这时候,韵梅带着秋菊走了进来。
    这秋菊是秦之桃带过来的丫鬟,来的时候还不过是个小姑娘,过了十多年,也是她身边得力的人。因为跟主子时间长了,所以,看人的眼光也都是居高临下的。
    看见福九坐在正中,秋菊俯身行礼,“见过大少奶奶!不知道大少奶奶叫奴婢来什么事?”
    福九指了一下面前的单子,声音还算是柔和的说道:“秋菊,丽人坊的周老板来结账,总共是二百五两银子。我就是问问你怎么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的胭脂?”
    秋菊进来的时候看见周老板在坐,就知道是什么事。听见福九问了,也不紧张,抬起身神色中有一丝惯有的不耐烦,“原来是这件事。大少奶奶也知道,咱们府上人多,所以年前就多订了一些。”
    一句话将福九给打发了。
    福九一听,再看了看秋菊的神色,脸上就慢慢的凝重了起来,“咱们府上就算是人多,也一次定不了二百多盒的胭脂啊?更何况还是同一种胭脂?再说了,这样的胭脂我怎么没看到一盒,秀儿,你看到了吗?”
    “回大少奶奶,属下没看到!”秀儿赶紧回道。
    秋菊一听福九这么问,立时就更是不耐烦了,脸上虽然强忍着,但是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习惯也是板不住的,“大少奶奶这话是怎么问的?这不过就是我们二房里的一些花销,秀儿姑娘怎么会看到!”
    这句话说完,秋菊又有点轻蔑的看了一眼福九,“大少奶奶要是觉得这笔银子太多的话,那就记在我们二房的账里好了。反正我们也不敢指望大少奶奶来体恤我们做奴婢的,给我们结了银子!”
    一句话将福九给惹怒了。
    “大胆!”福九将手里的账单猛然就扔在桌子上,发出了“啪”的一声。
    周老板吓了一跳,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低头站在一旁,有点发抖的意思。
    萧府的管家泰叔也赶紧低下头。
    秀儿看福九已然生气了,那个站在地中间的秋菊却和没事一样,一点都不害怕,不由得脸色一沉,对着韵梅就使了一个眼色。
    此时韵梅正站在秋菊的旁边,看见秀儿的眼色,立时走过去,抬脚用力的在秋菊的膝盖处,狠狠的踹了一脚。
    一声惨叫,秋菊一下子就双膝跪倒在地上。
    “主子生气了,奴才却连跪都不跪,这是谁家的规矩?”秀儿厉声的斥责了秋菊,却微微转头和福九眨了一下眼睛。
    福九也没想到韵梅会直接将秀儿给踹倒地上,多少吓了一跳,但是看见秀儿的眼神之后,便也假装没看见似的,接着沉声对着地上秋菊说道:“你一个下人竟然如此口出狂言。记在二房的账上?二奶奶那边每月的例银不过也就是五十两,你却直接记下来二百五十两,你告诉我,剩下的二百两你是要自己补贴上吗?谁允许你私下就替主子拿主意,做决定的?
    还有,我问你,你买了这么多的胭脂都去哪了?别和我说什么送给府里的姐妹,咱们全家的女子加起来还不足五十人,你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别人连看都没有看到过,难道是你二房都用来糊墙了?”
    福九的声音越来越凌厉,秋菊抬起头看了一眼福九,心里产生一丝从来没有的恐慌:原来这薛福九教训奴才也是会动手的!
    “主子问你话,还不说!”韵梅一直站在秋菊的身边,但凡秋菊要是再敢不好好回福九的话,她立时上去就抽她。这么大的家里,要是不动动手,怕是都要上墙揭瓦了。
    秋菊瑟缩的回头看了一眼韵梅,虽然心里害怕,但是因为仗着自己是秦之桃的家养奴才,所以心里还有一丝侥幸,挺着脖子说道:“反正东西是买了,至于糊不糊墙的,那就不是大少奶奶能管的了的了!一切自有我们二奶奶做主!”
    “胡说!你们二奶奶既然能做主,为什么要让人家写到公家的账里,来拿着单子来找我要钱?”福九对这样的人真是觉得可恶,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家里欺负秀儿的那个老嬷嬷。
    “过年的帐不都算是公家的吗?否则,我们这些下人也是不敢出去乱说话的!”
    福九冷笑,“就因为过年的帐都是公家的,所以,你就敢一次买了二百多盒那么昂贵的胭脂?说,东西去哪了?”
    福九看着秋梅,觉得心里越来越厌恶,脸上的神色也就越来越冰冷。从小长到大,她还从来没有和下人们过不去,但是现在她是掌家的,要是这件事不弄个清楚,以后的事情她根本就管不了。
    秋菊跪在地上不说话,一副你乃我和的表情。
    秀儿一看到这种人,就觉得可恶,恨不得立时就拖出去扒了皮。好在这是在萧家,这要是在薛家敢有这样的奴才,那肯定就是立时拖出去打死。
    “大胆刁奴,大少奶奶问话你没听见吗?”秀儿这个时候就要全力的辅助福九了。
    “大少奶奶的问话我说不出来,难道还要让我摆弄着瞎话糊弄大少奶奶吗?”秋菊挺着脖子飞,翻着眼睛在犟嘴。
    “你买的东西去哪了竟然不知道?简直是胡说!”秀儿指着秋菊,恨不得上去踹两脚。
    “张嘴!”
    清冷的两个字从福九的嘴角边逸出。
    秀儿一愣,韵梅却直接伸手,啪啪两下子直接打在了秋菊的脸上。
    秋菊也愣了,她没想到福九竟然会让人掌她的嘴,这以后要出去了,还怎么作威作福啊?立时,就哭天喊地的在地上折腾起来了。
    秀儿有点担心,毕竟秦之桃不是什么个好惹的主,这要是真的打了她的奴才,这最后还不得翻天啊,这对大小姐好像也不太好啊?
    “你要是再只在地上哭,却不起来好好回话,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去,你信不信?”福九的声音一点都不高,但是所有人都听见了。
    “谁要赶我的奴才啊?”秦之桃妖妖的声音如同魔咒一样,在外面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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