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闹,我是认真的。”
    白经池紧紧盯着她,“理由呢?你要离婚,理由是什么?”
    “我们不合适。”她说。
    白经池“呵”了一声,像是冷笑,又像是自嘲:“结婚这么久,现在你告诉我,我们不合适?那过去的五年,在你眼里都是笑话吗?”他上前一步,掐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你看着我,你告诉我,我们哪里不合适?我有哪里做的让你不满意吗?”
    他大概真的是气急了吧,很用力地掐着她,余尔又疼又委屈,眼泪哗哗地掉着,终于敢抬眼看向他的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水雾模糊,连他的轮廓都看不清。
    “我没有不满意,你哪里都好,你只是不爱我……”她终于还是压制不住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你跟我结婚是为了还爷爷对你们家的恩情,他是没有逼你,但你也不是自愿的,你根本不想娶我,所以结了婚才会对我越来越冷淡,我不傻,我都感觉得到……”
    白经池手上的劲儿松了一些,张了张口:“我……”
    余尔却不肯听他说话,继续哭着控诉,“你从来不跟我约会,不陪我逛街看电影,也从来没有送过我花,所以的礼物都是让秘书准备的,我都知道!你不喜欢我,连跟我做.爱都不喜欢,也不愿意跟我生孩子,每次做都要戴小雨伞……你说你不爱南嘉,可你心里明明还有她,逛庙会的时候因为看到她发呆,连我走远了都不知道。你还把她招进公司,在同一个屋檐下工作,你们很合拍,你们有很多共同语言,你喜欢的东西她都懂,她是你的知己,我连大学都没上过,什么都不懂,英文也不会说,你一定很嫌弃我……”
    “你说你不爱她,可至少曾经爱过她,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这些话不知道在她心里憋了多久,白经池不能说不心虚,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段时间他和余尔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但曾经对她的冷落,并不会因此抵消,那些日子真真切切地存在过,而且显然已经给她留下了很多深刻而难过的记忆。
    “小鱼……”白经池松手,想要抱一抱她,余尔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刚巧躲开。
    她擦了擦眼泪,眼前恢复清明,重新把那份离婚协议举起来,递给他:“你不爱我,我也不想再拖累你,签字吧。”
    “以前是我让你伤心了,是我做错了……”白经池伸手抱住她,“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你想要孩子我们就生孩子,男孩女孩都要,生很多个,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那一刻余尔多想答应下来,多想抱着他大哭一场然后像他说的那样继续“好好过日子”,或许她可以继续利用责任拴住他,反正只要能在他身边哪怕得不到回应她也可以很欢喜,但她不想……不想他们的婚姻继续畸形下去,不想再做他的包袱和拖累……
    她想让他卸下她和余家这两个重担,去过他自己想要的人生;也想找回自我,开始学着做一个独立而优秀的女人。
    如果有一天,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希望能够站在与他比肩的位置,也许那个时候他依然不会爱她,或者已经有了深爱的女人,但至少,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她终于可以爱得不那么卑微。
    她挣开他的手臂,一边掉眼泪一边摇头。
    “我们还是离婚吧。”
    ☆、chapter 34
    翟域到达酒吧的时候,发现白经池已经一个人先喝上了,他走过去在他旁边的高脚凳上坐下,要了一杯酒,转头问他:“赵恺呢,不是早给我发微信说到了?”
    白经池动动脑袋朝后面示意了一下,连话都懒得说一句。翟域往那边一瞧,好嘛,赵恺那玩意儿正在一个小美女跟前杵着跟人搭讪呢,对方一脸的不耐烦,他还腆着脸要请别人喝酒。
    可能是察觉到了翟域的目光,赵恺朝这边看了过来,翟域立刻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他回了一个中指,然后继续跟小美女聊天。
    “怎么突然想起来喊我们喝酒来了?”翟域看着旁边一杯一杯喝酒的白经池,这人就差把老子心情不好六个大字写在脸上了,“怎么着,跟小鱼饵吵架了?”
    白经池转了转手里的酒杯,叹了口气,没说话。
    他不肯多说,翟域也不多问,其实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小鱼饵爱他爱得那么死心塌地唯命是从的,能吵什么架?再说人家俩夫妻甜甜蜜蜜这么多年了,就算吵个架也是在秀恩爱,他们单身狗就不用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那边赵恺终于舍得回来了,大喇喇一坐,眼睛却依然留在那边,四处搜寻着。翟域没好气地骂:“你丫有没有点良心,放着心情不好来买醉的兄弟不管,还有心情去泡妞!”
    “啥?”赵恺立刻看向白经池,“你心情不好啊?”
    翟域啧了一声,“你丫鼻子上俩眼睛是用来出气的吗?”他扳着白经池的脸给他看,“瞧瞧,脸上这不刻着‘心情不好’几个字呢么,你是不是瞎!”
    白经池一把拍掉他的咸猪手,“滚!”
    翟域指着他骂:“好心当做驴肝肺!”
    赵恺乐了:“哈哈哈哈让你多事!”
    翟域继续把矛头指向他:“先别笑我,你妞儿泡到了吗,人家都不乐意搭理你吧。”
    “你懂什么!”说这个赵恺来了劲,一脸陶醉的表情,“你不知道那姑娘多带劲儿,眼睛又大又水灵,就那么瞪一眼,老子半身都酥了,啧啧。”
    “就你这混样儿也就下半身了,上面一半都是废的。”翟域切了一声,“不过你什么时候改好这一口了,你不是一直喜欢胸大无脑的么?”
    “这你就不了解兄弟了吧,我一直好这口啊,好多少年了都,就说你不关心我吧,居然误解我是那种看重三两肉的人。”
    翟域斜睨他两眼,放低了声音说:“赵恺,你丫该不是觊觎我们小鱼饵吧?刚才那姑娘跟小鱼饵长得还有几分像呢,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早起贼心了?”
    白经池握着酒杯的手一顿,立刻眼尾一横扫了赵恺一下,那一眼凉飕飕的,赵恺自己也愣了一愣,没忍住骂了一句:“靠!”
    被翟域这么一说感觉还真有点像!但是苍天作证,他之前真的没发现!
    赵恺立刻举起双手:“我以下半生的性福发誓,我真的没有觊觎你家小鱼饵!”白经池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赵恺指着翟域大骂,“挑拨离间呢你,神经病!”
    翟域一边喝酒一边乐,对于成功破坏他泡妞儿的兴致相当有成就感:“现在还觉得人姑娘水灵吗?”
    赵恺狠狠白了他一眼:“水灵你mb!”
    哪里还有心情泡妞儿,觊觎兄弟老婆可是很严重的罪名,赵恺生怕白经池真把这事儿往心里去,一边陪他喝着酒一边解释:“那什么,你别听翟域那神经病瞎说,我就是看人姑娘长得漂亮,真不是冲着别的,要不是翟域说,我真没发现她们长得像!”
    白经池跟他碰了碰杯:“行了,我没那么小心眼,兄弟一场,我了解你,哪这么容易被人搬弄是非。”
    “就是!”赵恺放了心,然后又瞪了赵恺一眼,“搬弄是非!”
    “嘿!合着我在这儿搬弄半天是非,还让你俩感情更深厚了是吧?”翟域啧了一声,“那我不是白忙活了吗。”
    赵恺还心有余悸地拍着白经池马屁:“小鱼饵对你那份心可是没话说,全心全意扑在你身上,别人就是觊觎也没机会不是!”说完这句话又觉得好像不太对,这不等于变相承认自己有贼心了么!他立刻呸了一声,“得了,我还是自罚三杯算了!”
    白经池垂着眼皮,默默喝酒。
    那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现在也是全心全意要跟他离婚呢,怎么办?
    三个人喝了一会儿,翟域看白经池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却一直喝个不停,撞了撞他胳膊:“诶,时间不早了,你再不回家小鱼饵该着急了吧?”
    那边赵恺已经有点喝高了,往白经池肩膀上一搭:“回、回什么家!今天我们不醉不归!谁都不许回家!不就一套破房子吗,连个人都没有,有什么好回的!”
    翟域都懒得搭理他:“那是你!经池家里可有人在等着呢。”
    “哦,对哦。”赵恺看了看白经池,猛摆手,“走走走,你走吧,女人如衣服,不穿不行,兄弟如手足,说砍就砍,砍完明天来找我还能给你接上!”
    翟域还算比较清醒,见他没有要动的意思,问了一句:“你回吗?”
    “回哪儿去。”家都没了,让他回哪儿?白经池举起酒杯:“来吧,今天不醉不归!”
    ……
    江畔别墅里,余尔又是一夜无眠。
    他们在餐厅那一场对峙,以白经池的离去告终。他最终还是没有签协议,她拿出来的那一份,他自始至终没有碰一下。他说想静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余尔没有像以前一样无论多晚都在客厅里等到他回来,她待在房间里,其实也没睡着,躺在床上一直哭到天亮。
    外面的动静她都知道。快天亮时白经池回来的声音,在卧室外面停留的几分钟,转身离开时越来越轻的脚步声,还有天亮之后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响声,她都听到了。
    快八点的时候白经池来敲门,敲了两下,余尔没回应,他在门外说:“醒了就起来吃饭吧。”
    他怎么知道她醒着……余尔翻了个身,把脸迈进枕头里蹭了蹭,鼻翼间都是他的味道。
    她洗完脸出来,看到白经池垂着头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饭,听到卧室门打开的动静才抬起头,对上她红肿的眼睛,眼神暗了暗,然后冲她笑了下:“过来吃吧。”
    他做了虾仁砂锅粥,放了一点萝卜干和小葱,还有肉末蒸蛋、煎饺和几样小菜。
    余尔抱着热腾腾的粥,好不容易才忍住眼泪。这应该是他为她做的最后一顿饭了吧,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吃到了……
    她其实根本没有胃口,但还是喝光了满满一碗粥,还把一小碗滑蛋和整整一盘煎饺都吃掉。白经池吃不下,勉强喝了两口粥就放下了筷子,坐在那里默默看着她,想说的话在嘴边翻转几遍,却像被人扼住喉咙一样,难以出口。
    等到余尔吃完,打算收拾碗筷的时候,他才开口:“我来吧。”
    他洗完碗出来,余尔在沙发那儿坐着发呆,他想走到她身边去,走到一半却看到茶几上摆着纸和笔,一瞬间心脏抽的疼,脚步突然变得千斤重,再也抬不起来。
    两步的距离,却像隔了一道鸿沟。
    他站在那儿,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一定要离婚?”
    余尔背对着他,慢慢点了下头。
    心里纠了一口气,吐不出来更咽不下去,他很生气,气她突然这么坚决地就要离婚,这段时间他们明明越来越好了不是吗,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有什么事不能解决,非要走到离婚的地步?
    他气得真想把她拉过来揍一顿,揍到她不敢再犯倔为止……
    余尔站起来,把桌子上的协议拿了起来,再次递给他。白经池终于走过去把那张纸接了过来,她还是不敢跟他对视,低着头说:“你……看一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就签字吧。”
    白经池瞟了一眼,财产分他一半,真大方啊……
    “你想做建筑师的话,就去做吧,爱默生教授很欣赏你,不要再错过这次机会了。公司我可以找职业经理人来打理,这段时间我自己先去看着,你不用担心。”
    这是要炒他鱿鱼呢……白经池心里苦笑,看来她真的是打定主意要离婚了,离开公司、分割财产,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摘得多干净。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白经池哑着声音说,“这段时间我先搬出去住,我们冷静下来,想清楚再做决定好吗?”
    余尔没说话,他进屋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拖着一个小行李箱出来。余尔还站在原来的位置,见他出来才走过来,把协议塞给他:“你考虑好了就签字吧。”
    还真是固执啊……
    ……
    那天之后,白经池真的搬了出去,怕爸妈担心也没敢去他们那里住,婚后他们俩曾经购置过几套房产,他住进了最近的那套,里面五脏俱全,住一段时间不成问题。除此之外,也按她说的,没有再去上班。
    余尔正式接管公司,除了把方硕转正并且提成自己的私人助理,其他人员都没有变动,申逸得了白经池的特意交代,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多问,尽心尽力地带她熟悉公司业务。至于公司上上下下的流言蜚语,她选择性无视了。
    董事会对他们俩夫妻的恩怨不感兴趣,他们只在乎公司的利益,余尔一没有学历二没有经验,尽管不少熟识的叔伯都对她表示支持,但有一些人对她掌管公司意见很大,明里暗里各种嘲讽。
    余尔在董事会议上向大家解释了会尽快物色合适的职业经理人来打理公司,在此之前总裁职位由她暂代,毕竟是余家自己的公司,大多数董事都没有异议,但是不包括某些别有居心的人。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嗤笑了一声,循声看过去,是一个见过几面的叔叔——蔡强,现在在公司任副总,四十多岁,发际线已经快到天灵盖了。
    “蔡叔叔,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蔡强看了看两旁的人,说:“余侄女,不是叔叔欺负你哈,实在是你……不能胜任这个工作,管理公司不是做饭洗衣那么简单的事儿,你一个高中毕业的家庭主妇,公司交到你手里我们也放不下心不是。”
    余尔认真地倾听着:“那你的意思是?”
    蔡强咳了一声,看着大家说:“我认为,公司里有能力的人不少,能胜任总裁这个职位的也大有人在,要我说,职业经理人什么的也不用找了,直接在公司内部找一个能力强的来担任就行。”
    余尔点点头:“那您觉得,谁合适呢?”
    他说的很对,公司里不乏人才,能力强于白经池的也不是没有,但这是余家的公司,由自家人来管理最好,自家里没有合适的,也要选择一个跟其他任何董事都没有利益关系的人,公司里派系众多,居心叵测的大有人在,真正能走到高层的管理人员,哪个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牵扯的?
    她没有那么深的城府,抵挡不住什么阴谋诡计,如果没有一个完全信任的人在,还不如找一个合适的职业经理人。
    总裁这个位子,蔡强自然是想自己来坐的,但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这样看似大公无私的建议,一时也不好再腆着脸毛遂自荐了。尤其是这里坐着的一个一个都是人精,他的心思瞒不了所有人,就算真的说出口,也会被直接否决吧。更何况这里不少老头子都是无心争权的,很多人都念着余老爷子的交情,是站在余尔那一边的。
    “这个,人选可以再商议一下。”
    余尔今天化了职业化的妆容,一身白色合身的职业套装,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竟也有了几分气势。“好,那蔡叔叔找到合适的人选了提出来,到时我们再议。”
    蔡强没想到反而被一个小妮子三两下拨了回来,讪讪地点头。
    会议结束,余尔最先站起来,跟相熟的几位叔伯打招呼说了几句话,然后目送大家相继离开。等所有人都出了门,她明显松了一口气,申逸收拾好资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似的说:“你表现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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