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柔叹了口气:“孩子回来就好,我刚刚看小寅的样子,还以为被吓傻了呢。”
    宋奶奶见孩子回来了,心里头高兴的很,腰板也挺直了很多:“可别瞎说,这孩子命大,以后肯定是个有福气的!”
    薛遥问顾柔:“家里有菜不?我去做饭,今个儿让他们留我们家吃饭得了!”
    顾柔点点头,说:“记得清淡些,那人贩子大约只给小寅吃干粮,所以不能吃那些大鱼大肉的,当心身体受不了。”
    薛遥表示知道了,系上围裙就下灶房了。
    这是冯寅回来之后的第一顿饭,薛遥准备了个炸丸子,取个团团圆圆的意思,又做了个酸菜炖排骨,再做了几个清淡的,热乎乎的上桌了。
    冯绍他们也没再客气,大家伙儿围着炕桌吃上了。
    席上,冯绍郑重的跟顾柔道谢:“要不是弟妹给咱们指了个道儿,怕是到现在都找不着孩子呢。来,阿姝,咱们给弟妹行个礼。”
    顾柔忙说道:“这怎么当得起!我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谁知道真让我给猜着了呢!我这也是没在城里生活过,不知道大户人家也驾车出来,不然咋会被我误打误撞了呢!”
    冯绍下了炕桌,就要给顾柔行礼:“咱家小寅你也不是不知道,宝贝的很呢,是我冯家的命根子,是冯家嫡亲的子孙!你要不受我这礼,我还有脸见人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你救了小寅!”
    理都被他说光了,顾柔受也不是,不受也不是,她一脸的为难,用求助的眼光看向薛遥。
    薛遥开口了:“冯掌柜,这也不和规矩啊,她一个女人,怎好受你的礼呢?”
    冯绍铁了心了:“嘿,你个薛遥,平时看你也挺看重你家媳妇儿的,早上你媳妇儿从屋里冲出来,你一句话不说。现在是咋了?我跟你说,不管男的女的,一样是我冯家的恩人!”
    宋奶奶也笑呵呵的说:“哎,阿柔你就受着吧,不然冯绍怕是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这下顾柔薛遥两个是真没话说了。只见冯绍金姝站一块儿,郑重其事的给顾柔行了个礼。
    顾柔忙说:“够了够了啊,这礼我是受了,大家吃饭吧,小寅等着喂呢。”
    几人又重新坐下来,热热闹闹吃饭,如今小寅回来了,心里头的大石头放了下来,几人一扫前几日的阴霾,笑容又重新浮现在他们脸上。
    小寅刚刚还自己拿勺子喝米汤呢,如今又撒娇要娘喂,这个时候,小寅说啥就是啥,他们几个哪有不答应的?
    顾柔问他们:“那个人贩子是怎么寻着的?你们给我们说说?”
    冯绍常年做掌柜,还是有一张巧嘴的:“当时啊,我们就沿着竹园巷子往下找,可竹园巷到底有三个岔道口,往哪儿跑呢?那个络腮胡子的大汉,你还记得不?他说,就往偏僻的地方找。”
    “我们一想,也对,城门关了,人贩子出不去,肯定得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孩子被抓了要哭吧?哭声引来别人怀疑就不好,所以肯定是往偏僻的地方去。”
    “随后我们这几个,哪儿偏僻往哪儿钻。你猜怎么着?嘿!真被我们找着了,那马车明晃晃的放屋外边呢!”
    “后来啊,我算是见识了你家男人的本事了!那刷刷的,人贩子刚伸出个头就让你男人给拿住了!大家伙儿都没看清他怎么出手的!”
    薛遥被夸的不好意思,他说:“我也没啥别的本事,就身手好而已。后来,大家伙儿把人贩子给绑起来,好好收拾了一顿,连同着马车,一起送官了!”
    顾柔听的入迷,问金姝:“你们几个媳妇儿也一起跟了过去,可也打了那人贩子了没?”
    金姝笑的一脸得意:“打了!还踢了呢!照着屁股就踹,把人贩子踹的直滚!”
    大家顿时哄堂大笑,互相打着趣儿,吃着菜,开心的很。
    等吃过饭,顾柔进屋寻了半天,寻摸了个小毯子出来,跟金姝说:“这个,你拿着披小寅身上,回去路上冷,别给冻坏了。”
    金姝也不客气,收下小毯子,说:“我这两天六神无主的,就知道哭。还是你厉害,一下子就想到问题要害了,要不是你,小寅还不知如何呢……”
    顾柔忙说:“哦哟嫂子啊,若是我孩子丢了,我怕是比你更慌呢。我刚说了,我没在城里住过,就只想着平常人家哪有驾着马车逛灯会的?这才歪打正着的呢。”
    金姝说:“我还是要谢谢你,每个孩子都是娘的命,若是小寅真的没了,我也不活了……”
    顾柔连着劝了好几句,金姝又说:“大概明个儿起,就会有人家上门道谢呢,都说若不是你,肯定找不着孩子。”
    顾柔无奈了:“我也就随口一说,那值得了人家的谢呀?”
    金姝道:“不来道谢的人家才叫忘恩负义呢。那啥,孩子困了,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先带他回去了啊。”
    金姝冯绍带着孩子走了,宋奶奶在门口望了很久,才心满意足的转过身来:“这下,我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能睡个好觉咯!”
    顾柔和薛遥两个人相视一笑,关了门,回去收拾碗筷去了。
    晚上临睡的时候,薛遥问顾柔:“你今个儿早上,是咋一下子想出办法来的?”
    顾柔说:“其实冯掌柜元宵那天来找你的时候,我就想了,冯掌柜不过扶个人,那人贩子至于跑那么快嘛?一下子就看不见人影了?那只有一个可能,把孩子藏起来了呗!若是藏路边的屋子里,哪有那么多屋子给他藏啊。那就只有马车了。”
    “而且,我从小到大都在村里长大,城里大户人家到底咋出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般人家是不会在元宵节这天驾着马车出来的。”
    薛遥点点头:“倒给你歪打正着了。我想呢,你咋突然变聪明了!”
    顾柔大言不惭道:“我本就聪明,你没发现而已。”
    薛遥哑然失笑:“是是是……咱睡吧,累了两天了,总算把孩子找着了……”
    第二天,那几户人家果真都提着东西上门,说是郑重来给顾柔道谢的,把顾柔弄得又紧张又不好意思。
    冯绍又送了口信来,说冯寅一到家就病倒了,宋奶奶说:“孩子小,还是被吓着了。”顾柔和薛遥两人又提着东西上门了好几趟,看望冯寅。
    这一来一去的,等好容易坐下来一算,这正月都快结束了。
    薛遥出去看了好几趟,顾柔问他,他说:“等正月结束了,春天就该来了,我合计着等雪化了,就回村里一趟,这春耕可不能马虎,以后一年的嚼用就在这上头了。”
    顾柔点点头,再怎么样,他们也就是在城里借住一阵子,等生完孩子还是要回去的。
    “啊对了阿遥。”顾柔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我想在北方种水稻。”
    ☆、第3章 .17|
    “种水稻?”薛遥当她说胡话呢,摆摆手,“阿柔别闹,这可是春耕,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柔忙说:“谁跟你闹了?我说正经的呢。咱们村里土地肥沃,旁边又是曲水江,水也是够的,咋就不能种水稻了?”
    薛遥摇摇头说:“我的小姑奶奶诶,你来北方之后,看到过有人种水稻的不?没有啊!全是种小麦的,这小麦它在这儿就是好种,水稻不好种,世世代代就这么传下来的。”
    顾柔说:“可是,咱又没试过,咋知道好种不好种呢,试试嘛,我保证这水稻种下去,肯定丰收!”
    薛遥啧了下嘴:“你保证?你拿啥保证?到时候颗粒无收,咱吃西北风去啊?”他意识到自己口气重了点,放软了语气道,“要试,也不能在这节骨眼上试啊。咱们的孩子快出生了,若是把水稻种成了,倒还好,若是种不成,拿什么养孩子?”
    顾柔还要说,被薛遥阻止了:“你是不是吃不惯北方的小麦?想吃大米了?行啊,等你男人挣了钱,从南方回来,随你怎么折腾。可现在我们手里没钱,只靠这五亩地吃饭,可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顾柔被他说的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她本一腔热血,想依靠前世的知识在东北种出大米来,没想到被薛遥否的彻彻底底。
    薛遥说的有理不?有理。可顾柔心里还是憋得慌,东北能种大米不?能啊!东北大米那可是大大的有名,说起来谁不翘大拇指?
    可偏又不能种!顾柔也不理薛遥了,下了炕,一个人去灶房忙活。薛遥一看,忙跟在她屁股后头劝:“你可别生气啊,生气对孩子不好。也没不让你种,咱以后种啊。你若是生气,可不能憋着,你打我骂我,拿我出气,怎么都行。”
    顾柔不理他,自顾自的拿了酸菜出来切,薛遥在她后头不停的转悠:“要不我来切?你却歇会儿?哎我真不是要跟你对着干,主要是这想法太异想天开了些……”
    顾柔举着刀转过身来:“啥?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薛遥狠不得拍自己一巴掌:“哎哟看我这嘴巴,那啥,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就是想……”
    顾柔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想说啥,我也没生气,你就让我一个人静静,行不?”
    薛遥忙不迭的应了,乖乖出去,还不放心的一步一回头,看她脸色。
    顾柔自顾自的切酸菜,她也没真生气,就是郁闷!金手指就在眼前,还不能开。有比这更郁闷的事儿么。若是开了,说不定能改变历史啥的。
    可真要细究起来,顾柔心里也没底。为啥千百年来北方只种小麦,不种大米?老祖宗的智慧不可小觑,为啥不能种水稻,肯定有他的道理。前世北方种大米,那也是一步一步实验过来,最后才成功了的。她只听说过东北大米的大名,这背后的辛酸是一概不知的。
    顾柔在厨房里一会儿切菜,一会儿烧水,忙着忙着,心里的郁闷也渐渐消了。
    阿遥说的对,今年不种,明年种呗!等他们手里有粮,有钱,有底气了,再折腾这个,总比现在一穷二白就冒险的强。
    等她忙活完了,洗了手,出灶房一看,这窗户咋打开了?这大冷天的,风灌进来还不冻死个人。
    顾柔忙走过去关窗户,这往窗外一看,立刻噗嗤一声笑了。
    薛遥笑嘻嘻的立在冰天雪地的院子里,举着冻的通红的手,朝她挥手:“阿柔阿柔,看这里!”
    只见他旁边立了个一人高的大雪人,枯树丫当手,芸豆当眼睛,胡萝卜当鼻子,白白胖胖憨态可掬。一看就是薛遥费了功夫给堆起来的。
    薛遥笑的一脸得意,朝她喊:“阿柔,看我给你堆的大雪人儿!好看不?”
    顾柔不知不觉的笑出了声:“你干啥呢!这大冷天的,快进来!”
    薛遥不肯,还站外边呢:“你就说,好看不?”
    顾柔吃吃的直笑:“好看,你快给我进来!”
    薛遥得意的手叉腰:“还有呢!阿柔你看地上!”
    顾柔探头一看,只见雪白雪白的院子里被他踩出几个大字,歪歪扭扭的写着:阿柔对不起。
    顾柔这下是一点火气都没了,笑的见牙不见眼,脸都红了,不知是羞的还是冻的:“你干啥呀!你哪儿对不起我了?真不知羞,快把它抹了!”
    薛遥还在外边叉着腰呢:“羞啥?我哄我媳妇儿呢!我偏不抹!”
    顾柔作势要跑出来打他,薛遥忙跑进来:“外边冷,阿柔要打我?来进屋里打!”
    顾柔佯装嗔怒着说:“谁说要打你了?这么冷的天,在外面浪,也不怕生冻疮!”
    薛遥看顾柔的脸虽然板着,可嘴角有压抑不住的笑意,眼角也上翘,好像下一秒就能笑出来。
    他心想冻疮怕啥,媳妇儿才是第一位的呢
    顾柔把他拉进屋,给好好揉了揉手,活动活动筋骨,免得受了凉。
    那雪人儿,那字,谁都没去动,晾在那冰天雪地里,好像一个见证。
    正月过了,人们的生活也步入了正轨,该开店的开店,该干活的干活。薛遥急着回村里整地,出去跑了好几回。
    宋奶奶叫住他:“还得过个十天半个月呢,那时候雪该化了不少。记得多穿几件啊,下雪不冷化雪冷。”
    薛遥心里急归急,可真要走的时候,又舍不得顾柔了,天天跟在顾柔屁股后头念叨:“这几天可别出去啊,外头冷着呢。我不在的时候也别糊弄自己,该吃就吃,可不能饿着,平时你就在家做做小衣服,跟咱孩子唠唠嗑,别的都不用担心啊,我来弄……”
    顾柔被念的烦了,直说他磨叽:“像不像个男人啊?要去就快去,早去早回,也就四五天的功夫,又不是四五个月……”
    薛遥一脸委屈:“媳妇儿,你这脾气见涨啊,你以前的温柔劲儿去哪儿了?”
    顾柔无奈了,只好放软了语气安抚他:“现在这个月份,孩子稳定着呢,不会出啥事儿的,你就放心去吧,我也不会乱跑,就等你回来。”
    过了几天,雪又化了点,薛遥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套上骡车要回村里,被顾柔逮着喝了大半碗面汤,又往怀里揣了热乎乎的饼子,让在路上吃,才放他走。
    薛遥真走了,顾柔反而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平时屋子里有他嘴巴嘚啵嘚啵不停,也热闹的很,如今觉得缺了点什么。
    宋奶奶看顾柔手里拿着小衣服要做,眼神却不知飘哪儿去了。
    她心知肚明,还拿顾柔打趣儿:“咋了,这就想他了?以后他还要去南方呢,一去四个月,到时候你可咋办?”
    顾柔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没不舍得他,就是一下子家里少个人,不习惯罢了……”
    宋奶奶看她嘴硬不承认,只捂着嘴笑,笑的顾柔脸红的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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