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这天下晌,薛遥轻手轻脚的迈步去了屋外,尽量不打扰顾柔。这段时间顾柔吃嘛嘛香,就是比以前爱睡,这不,正在炕上打瞌睡呢。
    鸡在院子里散步,一个个的趾高气昂的迈着步子。他瞅准了一只肥的,拿起小石子瞄准鸡头一弹,那鸡应声而倒。
    薛遥心满意足的拎了鸡回屋,麻利的在鸡脖子上给抹一刀,再放滚水里烫了毛,又去后院里拔了点小菜回来。他虽然不会做饭,可这几天闲着的时候给顾柔打下手,也学着不少。
    这时听到屋里“啊呀”一声,顾柔急匆匆的跑出来。
    “咋了?”薛遥忙叫住她,“别着急忙慌的,当心孩子!”
    顾柔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哎,一不小心又睡过了,我还想着今天早点开火煮鸡汤呢!”
    薛遥给她看手里的鸡:“你看看,我弄得咋样?还过的去吧?”
    顾柔一看,喜道:“不错啊,阿遥真厉害!你放下吧,我来弄,等小婉他们来了,就能闻着味儿了!”
    他们两个一早跟陶顺他们说好了,两人过节有啥意思?不如两家人一起聚一块儿吃,也热闹不是?
    顾柔手脚麻利的给鸡焯了水,撇去血沫,拿了个锅子炖着,待香味出来了,就用小火慢慢熬,熬到鸡油浮上来,再撒点枸杞啥的,想想就好吃。
    这时小婉他们过来了,薛遥在外面给开了院门:“早就等着你们了,咋这时候才来!还带东西过来干啥?”
    两个男人进屋说话去了,小婉挎着个篮子,熟门熟路的进灶房找顾柔。
    “阿柔。”小婉叫了声。
    顾柔正忙着洗毛豆,回头应了一声:“怎么才来,等你们好久呢。”
    小婉边卷袖子边说:“来的也不晚,我给你带了点月饼,你看看?”
    顾柔一听,忙过去看:“真的?太好了!”
    小婉卷起袖子帮着洗菜:“你们这几天都忙坏了,我就想着肯定没时间做月饼吃。这不,索性做了不少。不过没有模子,样子是差了点,但好在实诚。”
    顾柔也不客气,拿起月饼就啃了一口,是百果的芯子:“恩!好香啊!”
    小婉回头一看,笑她:“这就吃上了?真有你的,你歇着去吧,这事儿我来忙就行,你怀着呢,别累着。”
    顾柔也不走,一边吃一边跟小婉闲聊,两人一起做了个红烧排骨,毛豆烧芋艿,再炒了几个素的。前一段时间嫩玉米下来了,小婉蒸了几个给外面俩男人送去,又回头蒸了一大锅米饭。小婉还拿了柿子出来,说是自家屋后的柿子树结的,这两天正好能吃。顾柔怀着呢,不能吃这东西,只能眼巴巴干看着。
    整个村子都弥漫着过节的气氛,家家户户都烧了好吃的,炊烟袅袅,欢声笑语不断。路上碰到了互相问个好,说几句吉利话,人人脸上都有笑容。他们这伙人搬到北方来之后就没消停过,还不能趁着时节好好犒劳自己么。
    到了晚上,薛遥他们索性把桌子搬到屋外,把吃的摆开了,几人在外头吃,正好赏月。
    几人以茶代酒,互相说了几句吉利话,说的最多的便是顾柔怀着的这个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生下来。说完了话,个个都不客气,直接开吃。
    不过中秋佳节的时候,难免就想起远在金陵的父母了。
    顾柔说:“上次去城里的时候,找了老半天都没找到个能替我们带口信的人,都说路上不太平,不敢去南边呢。也不知道爹娘如何了。”
    小婉也说:“就是啊,阿顺也去问过,就连那些走镖走惯的人也轻易不去南方了。对了阿顺,那山匪真这么厉害?连镖局的人都干不过他们?”
    陶顺毫不在意的啃着大排骨,口齿不清的说:“再厉害能厉害的过我们?你放心,我们到时候去了南方,必会去看望爹娘的,叫他们放心。”
    两个女人也就放心了,回头又说起孩子的事。
    小婉问道:“你们给孩子起名了没?”
    顾柔摇摇头说:“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一个好的,就起了个小名儿,叫满满。”
    小婉点点头:“这名字也蛮顺口,这下,你这个孩子成了我们村第一个了!”
    两人说起孩子的事情来,话匣子关也关不住,他们两个男的也你一句我一句的合计着生意上的事儿,干劲十足。
    顾柔小婉她们也帮着出主意,这陶顺不是认识山里的菇类么?到时候直接进山里采回来,晒干了带上。
    陶顺还想去猎一些皮子呢,被薛遥摇摇手阻止了:“山里有山里的规矩,靠山吃饭的猎人规矩大着呢!进山之前还要拜山神,进山之后不能赶尽杀绝,免得山神怪罪。我们刚来,啥都不懂,偶尔猎个狍子猪啥的可以,要这么大量的猎皮子啊,怕冲撞了!”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了月亮升上了头顶,顾柔实在顶不住,都打起瞌睡来了。薛遥一看,忙把人唤醒,让她进去睡。小婉他们一看,时间也不早了,索性道了别回家。
    薛遥把顾柔扶进了屋,给她打了水,绞了毛巾,给好好的擦了一把脸,洗了个脚,才放她去睡,自己则去收拾饭桌,洗了碗。
    待洗好了碗,薛遥回屋一看,阿柔手抚着肚子睡得正香,嘴角微微扬起也不知梦到了啥,月光透过天窗洒进来,一片静谧。
    薛遥嘴角扬起,轻手轻脚的过去,脱了衣服上了炕,伸手一揽,抱过顾柔一起进入梦乡。
    中秋一过,村子里就热闹起来了,今年是头一年在北方种地,也没个经验啥的,没成想这庄稼倒是争气,长得嗖嗖的!薛遥这几天也忙着磨镰刀,准备赶着时节收粮食。
    若是太早收也不好,这个时节的粮食一天一个样,多长一天就能多收不少粮食。可又不能太晚收,到时候一下雨,这粮食就全糟蹋了。
    又过了十天半个月,有心急的人家已经下地了,薛遥看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掂着手里的镰刀,又往怀里揣了几块饼,牵着骡车就下地了。
    顾柔站在院子里送他,她本也想去的。这收粮食也是个累活,他薛遥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啊。结果被薛遥死活拦住了:“孩子重要还是粮食重要?这收高粱玉米又不像收小麦,得弯着腰啥的。我一个人就能干了,别担心啊。”
    顾柔送走了薛遥,一个人回去收拾屋子,喂了鸡,还去后院里收拾了下菜园子,最后在窗边边赶绣活儿边等人。
    薛遥在地里一边收粮食一边哼着歌儿,他们家今年收成好,玉米和高粱成色都不错,来这儿第一年能有这样的收成算是不错的了!
    人们在地里遇上了,互相打个招呼,问句收成啥的,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嘴笑的合不拢。这地里的收成就差不多是他们下一年的吃食了,若是收成好,吃不完,还能上城里卖了,换几个钱。再说他们五年不交赋呢,可尽着他们吃!
    薛遥干活利落,一会儿就掰了不少玉米下来,把骡车塞的满满当当的,往家运了一次,又回来继续收高粱啥的。这一天下来,来来回回运了不少,把院子堆的满满当当的。一直到晚上才消停。
    收粮食可是个累活,饶是薛遥这样的汉子,也把人累的不想动。顾柔让薛遥去炕上躺躺,索性在炕上放了个矮桌,就在炕上吃饭。
    顾柔边给薛遥夹菜边说:“待会儿你躺着,我给你揉揉。这一天下来累着了是不?我就说一起去,你还不肯。重活累活不能干,我搭把手总行吧?”
    薛遥摇头道:“也就五亩地的事,能有多累?明天我再累一天,后天再收拾下,就差不多了。忙了这么许久,不就是为了这两天么。”
    顾柔笑了起来:“也是,这一年的吃食有着落了,心里也有底。你真不要我帮忙?就搭把手的事儿!”
    薛遥摆摆手,笑了起来:“真不要,我现在啊,就盼着你和孩子平平安安的,其他的啊,全交给我。”
    果然过不了几天,薛遥就把粮食全收回来了。两人把高粱往朝北的屋子里放好了,又把玉米串起来,挂屋檐下晾着,才算是了却了一桩大事。
    薛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可累死我了,明个儿再把秸秆运回来,就可以歇着咯!”
    顾柔也高兴,手里有粮,心里也有底不是。如今粮食丰收,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她心里满足的很。
    可没过几天,那周老四又过来给他们上眼药了。
    ☆、第23章 巾帼
    这天,薛遥下地收拾秸秆去了,顾柔一个人在家,她想着过不了几日,这天就要凉下来了,正忙着给薛遥做件厚衣裳。
    正这时候,有人在外面喊:“阿遥在家不?”
    顾柔忙迎了出去,一看,这不是住周老四家对面的李元么。
    “李元大哥?你咋来了?”顾柔问了句,“阿遥去地里收拾秸秆了,你找他有啥事儿?”
    李元一看,就顾柔一个人在,忙说:“没事没事,我就找他说几句话,你给我指个道儿,我去地里找他。”
    顾柔看李元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觉得有事儿,也没多问,给他指了条路,他就急忙过去了。
    李元到地里找到了薛遥,他也不闲话,开门见山就道:“阿遥啊,收拾秸秆哪?没事没事,我就给你通个气儿,那周老四,这几天嘴里不干不净的,说啥你家的孩子夺了他家孩子的命……”
    薛遥火气腾的就上来了,手里秸秆一扔:“嘿,合着我这辈子还欠上他了?他自己干的好事儿赖上我了是不是?”
    李元忙道:“你也别气,这周老四也就敢嘟囔几句,欠收拾呢!”
    薛遥问他:“这周老四咋说的?你给我学学?”
    李元说:“他说啊,他家孩子没了的时候,正巧你家婆娘就有了,可不是夺了命去么?”
    薛遥声音大了起来:“他咋不说他自个儿下手太重了呢?反正他做啥都没错,做啥事儿都赖我!”
    薛遥活也不干了,他放下手里的活就要去找周老四,被李元死活劝住了:“你别急!干啥呢这是?”
    薛遥气道:“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啥夺了命呀?我的孩子怎么就夺了别人的命了?”
    李元拉着他不让走:“你冷静下,冷静下!我跟你说啊,这周老四说的话有人听?人就当他放屁!当时他做的事情多少人看着哪?是不?你现在这样过去一闹,把事儿闹大了,反而遭人闲话!”
    薛遥冷静下来一想,也是。本来这周老四说话也没人听,他这样过去一闹,怕是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了。他咋样不要紧,要紧的是阿柔和孩子的名声!
    李元说了:“你不好出手,你一出手,村子里都知道了,对你孩子不好!这样,我今个儿晚上寻个由头去教训教训他,让他别说三道四了,行不?”
    薛遥点点头,又拍着肩膀谢了他许久,这件事情就算过了。
    这事儿哪敢让顾柔知道,要是知道了,怕是要伤心许久。薛遥一个字都不说,只说李元也要一起做生意,让顾柔将信将疑了好半天。
    俗话说一层秋雨一层凉,这几天雨水连绵不断,天也一天比一天的凉了。
    奇怪的是,一向没啥大反应的顾柔,这几天的反应却大的很。一开始想吃酸的,后来啥荤腥的都不想吃,再到后来每天早上都要呕吐一回,把薛遥吓的要冒着雨去看大夫。
    好在叶家大娘来看过了,说是正常的,过了一俩月便好。还手把手的教顾柔积酸菜,说是能吃一个冬天呢,平时放汤里菜里也好吃。
    叶家大娘临走的时候也说了,让薛遥多煮点生姜水,这反应便能好很多。
    薛遥送走了叶家大娘,回头跟顾柔说:“听见没?让你早上起的时候悠着点儿,别着急忙慌的,容易吐!”
    顾柔喝了生姜水,好过很多,抿抿嘴:“没想到怀孩子会这么苦,我现在可算是知道了。”
    薛遥看她这样,自己也不好受:“咱们生完这个就不生了!生孩子更痛呢,我怕你受不了。”
    顾柔忙说:“可别,万一是个女孩儿呢?”农村人特在乎这个,若是这家人只有女孩儿没男孩儿,会被指着鼻子骂绝户的。
    薛遥也不在乎:“哎,女孩咋了,就不是后了?女孩儿咱们也养的娇娇贵贵的!”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几天雨大,他们左右没事,正好在家松快松快,忙活了一年了呢。
    两人正搓着玉米粒,就听门外有人喊:“阿遥在家不?”
    他俩奇怪了,这下雨天的,还有人出门?
    薛遥出门一看,是彭大磊,打着伞站院子外呢。薛遥立刻给开了门,奇怪道:“咋这时候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彭大磊随着薛遥进了屋,说道:“这不是前两天都忙着嘛,又是过节又是收粮食啥的。今个儿才有空到你这儿聊聊。”
    薛遥自己去灶房给倒了一碗水,说:“可是那南北货的生意?你是咋想的?”
    彭大磊说:“你那天跟我说了,我回去想了很久。我觉着,这主意,是个可行的!”
    薛遥高兴的坐他旁边说:“是吧!那你跟咱一起干不?一起挣钱啊。”
    彭大磊却摆摆手:“要是我不是村长,倒是跟着你们一块儿去了。可我现在身上担着担子呢,村里总要有个坐镇的吧。”
    薛遥有点失望的哦了一声,一想也是,连村长都出门去了,这村谁说了算呀?
    彭大磊喝了口水,继续道:“你上次跟我说了这生意上的想法,你这具体怎么操作,你给我说说?”
    薛遥说了:“我是这么计划的,你听听看啊。这一路上起码得三四十个兄弟才行,咱兄弟拉出去,个个都是以一顶十的好手,山匪也不敢欺负了去。这第一次,就少带点东西,就当试试水,摸摸深浅。还有这挣得钱呢,大家伙儿一起分呗!”
    彭大磊摇摇头:“你这想的太浅,我问你,你只想着赚着了钱大家分,这万一要是亏了呢?谁负责?一来一回四个月,要是亏了,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高兴,你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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