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足地吸了吸手指,阿南眯成线的眼睛慢慢睁大了,手指伸出来,眼睛盯着手指,小嘴儿吧唧了几下,瞅瞅爹爹再看看娘亲,忽的就哭了,怕爹爹娘亲不懂他的难受似的,伸着指头要让爹爹也尝尝,“酸……”
    小家伙味道里就明白酸甜咸辣,便自己将涩归类到了“酸”里面。
    陆成才不会舔儿子脏兮兮的手指头,笑着拿开柿子,接下来就不打算管了。
    凝香在呢,也不用他搀和,快步抱着受了委屈的阿南往灶房里走,舀水给小家伙漱口,漱完口抓了两个红枣,撕下果肉那样喂他。阿南吃了两个甜甜的枣,嘴里终于舒服了,却再也不惦记黄柿子了,徐秋儿故意托着柿子往他跟前送,阿南绷着小脸要打她。
    “坏姑姑!”打不到人,小家伙瞪着眼睛气呼呼地叫道,骂完人扭头扑到娘亲怀里,不想再看她。
    徐秋儿哈哈地笑,将柿子还给堂弟,去东院帮母亲干活。今日有客人得多弄几道菜,堂姐顾忌陆成没法帮忙,管平也是待嫁的媳妇,只能她出手了。
    炒了几盘菜,众人还是分东西院吃。
    东院里,陆成陪徐守梁父子喝了几杯,问到了院子里的柿子树,“伯父,往年你们怎么处理那些柿子的?我刚刚看了看,应该能结三百多斤吧?”
    徐守梁点点头,“起初结的少,这几年开始多了,算下来都有三百斤,分给村里熟人点,剩下的我拿去镇上卖,五文一斤,买的多了送几个,差不多能卖一两银子。唉,镇上肯花钱买这玩意的毕竟是少数,太贵了都不愿意买,为了不让柿子烂家里,有时候两三文也卖,能赚点就赚点。”
    果树自己长,什么都不用他们干,算是白得的进项。
    陆成想了想,道:“伯父,我认识城里一些大户负责采办的管事,每年有时令果子他们都要,少了十几斤,多了直接按筐算。要不这样,今年摘柿子了你们叫我过来,我送到城里卖,都不用摆摊吆喝,直接送过去就行,一斤少说也能卖十文钱。”
    十文一斤,三百斤就是三两银子。
    徐守梁大喜过望,看陆成立即顺眼了许多:“那敢情好,回头我跟香儿说一声,让她卖了银子分你几成。”给陆成三分,也比往年多赚足足一两了。
    陆成好笑地看着他,“伯父这话太见外,我跟香儿都定亲了,帮她卖几斤柿子还收跑腿费,那不是让人笑话吗?”
    徐守梁想想也是,自知失言,亲自给陆成倒了一盅酒。
    爷仨边吃边聊,一家人似的,散席前,陆成提了下旬去帮忙捡栗子的事。有工钱赚,徐守梁父子当然愿意干,一口答应了下来。
    饭后陆成坐了会儿,便恋恋不舍地带着阿南阿桃回家了。
    送走客人,除了管平留在西院,徐家人都凑到了东院闲聊。
    李氏夸了陆成几句,目光一转,笑道:“到时候咱们还全家出动去捡栗子,阿木也去,有你陆大哥在,这次肯定还给你发工钱。”
    阿木兴奋地点头。
    “我不去。”徐秋儿突然硬邦邦地道,说完见一家人都看向了她,她杏眼一转,朝母亲撒娇道:“上次摘沙果就把我累了个够呛,栗子个头小数量多,这次弯腰捡栗子肯定更累,我不去,宁可少挣二十文钱。”
    若是准姐夫管的果园,她一定会去,可栗子园管事的是姓严的臭流.氓,本来就自作多情误会她看上他了,这次她真的去了他的地盘,那赖皮一准又要胡说八道,徐秋儿随便一想就能想到他会说什么。
    所以她宁可被母亲骂也不会去。
    “你姐姐嫂子都去,阿木也去,怎么就你千金小姐似的?”李氏果然抬高了声音,瞪着女儿数落道,“少跟我废话,就是捆我也把你捆过去,真是越来越惯得你了。”
    “娘……”徐秋儿跑过去,想要抱母亲胳膊撒娇。
    李氏冷哼一声躲开她,摆明了这事没商量。
    徐秋儿又没法解释她与严敬那点难以启齿的事,只能认了命,日子一到,特意换了身最旧最土的衣裳,什么发饰耳坠都没戴,一脸不快地随着家人出了门,去东林村与陆家众人汇合。
    两家人汇合了,再次挤满了一驴车,热热闹闹地朝果园行去。
    栗子园与沙果园挨着,各占半边山头,但园子开口在另一侧,这次陆成直接赶车去了那边。
    严敬早就站在山坡上等着了,听到人语,低头看看,目光一一扫过车上的人,对着其中一个小姑娘侧脸笑了笑,快步出去迎接,老远地跟长辈们打招呼。
    堂姐被阿南占了,徐秋儿躲在了准嫂子身后。
    寒暄完毕,严敬领着众人往上走,笑着解释道:“栗子贮藏容易,没有沙果水多怕坏着急摘,这次我就只请了咱们两家人,今天干得快的话大概能捡完一半,明天还得劳烦伯父伯母你们过来,不知你们有没有空啊?”
    陆成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以前严敬都是安排人一次收拾完的。
    李氏潘氏都非常高兴,异口同声道谢,巴不得多干几天才好呢,只有徐秋儿悄悄撇了撇嘴。
    哄了众人开心,严敬先教他们如何捡栗子,稳重干练,很是正经。
    陆家人来过几次了,直接跟着陆成去那边分筐分草帽,免得打栗子时砸了脑袋。
    准备好了,他们先去忙。
    地上杂草都被严敬提前打理干净了,一颗颗栗子或栗蓬特别明显,单颗栗子直接放进篮子里,栗蓬裂开大的用脚踩着两边,捡起蹦出来的栗子便可,但如果栗蓬裂开太小或是还合拢着,这种得整个放筐里,留着严敬堆到一块儿精心伺候伺候,让里面的栗子再长长。
    这边严敬教完了,快走几步要抢陆成手里的草帽。
    陆成就等着这机会摸摸媳妇呢,攥着草帽不肯松手,严敬气坏了,背对徐家几人瞪他,“你媳妇都定下了,还愁没机会亲近?赶紧松开。”
    陆成立即懂了,扫了走在管平身后的徐秋儿一眼。再看看严敬,桃花眼里露出犹豫。
    他是该帮兄弟追媳妇,还是帮未婚妻守好堂妹?
    但他的犹豫在严敬心里已经成了见色忘友,他咬牙,靠近陆成说了三个字。
    陆成皱眉,无奈看他一眼,只留了两顶帽子,剩下的都给他了,随即笑着朝凝香走去,脑袋低着,看被凝香牵着的乖儿子,弯腰道:“阿南把帽子戴上,不许栗子砸脑袋。”
    阿南瞅瞅不远处已经戴好帽子的亲人们,一动没动,望着被爹爹盖过来的严叔叔特意替他准备的小帽子,直到帽子落到了他头顶。
    “这个给你。”反正没有外人,陆成站直身子,举着帽子要替未婚妻戴上。
    凝香看看接了帽子拿起筐就往前走了的伯父伯母,明白他们默许了陆成的这次亲近,羞涩地低下头,面若桃花。陆成心头荡漾,已经计划好了帮她戴好帽子顺势摸一把她嫩嫩的脸蛋,旁边忽然窜过来一道身影。
    “陆大哥给姐姐挑的肯定都是好帽子,我要这个了!”徐秋儿飞快抢过陆成手里的帽子,一溜烟往前跑。
    陆成凝香还没反应过来,阿南气得啊地叫了声,不满坏姑姑抢爹爹给娘亲的帽子。
    李氏回头,又斥责自家闺女,“多大人了,还整天小孩子似的,都是草帽,分什么好赖?”
    徐秋儿就跟没听见似的,跑到陆芙姐妹跟前去了。
    陆成扭头,瞅瞅快被徐秋儿气歪了嘴的严敬,沉默片刻,将自己脑袋上的帽子放到了凝香头上。凝香惊讶地抬起眼帘,没看清人呢,就感觉陆成那带着薄茧的大手轻.佻地摸到了她脸上,离开时,食指指腹有意无意地擦到了她唇。
    凝香羞恼低头,牵着阿南往前走。
    陆成望着娘俩背影笑,并未留意几步外被他的笑容深深刺激到的好兄弟,于是笑着笑着,脑顶突然被人用力砸下一顶草帽,瞬间遮掩了半张脸。
    ☆、114|99
    捡栗子容易,敲栗子需要技巧,敲掉栗子又不能伤了枝条,故只有严敬、陆成二人做这个。
    日上三竿,严敬仰着头,将这株栗子树上最后一颗栗蓬敲了下来。
    栗蓬“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严敬没看,瞅瞅远处捡栗子的众人,他走到已经站到另一株树下的陆成身边,按住他手里的长杆,狐疑道:“来这边快半天了,你怎么不想法子叫嫂子出去单独待会儿?”
    陆成递给他一个“不用他管”的眼神,再次举起竹竿。
    严敬再次按住。
    陆成皱眉,正色问道:“你真喜欢秋儿?”
    严敬这人,确实没有与女人鬼混过,但他有点痞气,出门瞧见小姑娘,无论美丑,偶尔会吹声口哨逗逗,人家姑娘看过来了,他又装作不是他,有姑娘喜欢他,他看不上眼更是溜之大吉,视为麻烦,至于看上眼的……
    目前陆成就发现严敬对徐秋儿感兴趣了。
    可如果严敬只是看徐秋儿漂亮一时兴起,没有长久打算,陆成也绝不会帮忙牵桥搭线。
    在他眼里,徐秋儿已经是半个妹妹了。
    “真喜欢。”明白陆成的顾虑,严敬收起玩笑之色,认真地道,“听说你要娶媳妇了,我家里二老催得越来越紧,我是真的想找个好姑娘。秋儿漂亮不说,脾气也和我胃口,娶了她咱们俩还成了连襟,多好。”
    陆成看看他,想到早上徐秋儿的态度,仰头道:“秋儿似乎没看上你。”
    抬起竿子,敲了一个栗蓬下来。
    严敬跟着他敲,低声解释道:“那是我上次不小心惹她生气了,惹她生气时还没下定决心,被她骂了一顿才喜欢上她的脾气。陆成,你帮我一把?我这人你知道,真是不正经的,早去鬼混了,而且我们家条件不错,我爹我娘脾气都好,秋儿嫁我不吃亏是不是?”
    陆成不置可否。
    严敬连续敲了几个栗子,又凑到了他跟前,“我不求你别的,我想带她去看看我养的小家伙,她喜欢了肯定就不生我的气了,今儿个我先哄好她,以后再想方设法对她好,让她也喜欢上我,绝不会欺负人。”
    陆成知道他养了什么,心中一动,跟他商量道:“今天你带秋儿去那边,明天我们去。”
    严敬恨他捡现成的占自己的便宜,可谁让这会儿有求于人呢,连忙答应了。
    陆成与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就往妹妹阿桃那边去了,问问妹妹有没有扎到手。
    “没有。”阿桃朝兄长摆摆手,乖巧地道。
    陆成点点头,看向旁边的徐秋儿,笑道:“秋儿第一次捡,没事吧?”
    徐秋儿抬头看他,刚要回答,就见陆成朝她眨了下眼睛,还指了指凝香与阿南。
    徐秋儿多聪明啊,立即就明白准姐夫想故技重施呢,念在重阳时陆成表现得很是不错,徐秋儿愿意再帮他一次,过了两刻钟左右,就约堂姐去喝水。这次没用上阿南,但阿南是娘亲去哪他都要跟着的,牵着凝香手要一起去。
    她们娘俩一块儿,徐秋儿心思转了转,担心回来路上再遇严敬,也将堂弟叫上了。
    管平始终跟在李氏旁边,瞅瞅两个姑娘,笑了笑,没有再去盯梢。
    水在沙果园那边,从中间可以直接过去,到了泉眼旁,凝香瞅瞅北边,忍下羞涩教阿南说拉臭。
    她也想陆成了。
    阿南最听娘亲的话,笑着扑到了娘亲怀里,“姑姑把!”
    小家伙将这个当成了玩闹,凝香哭笑不得,抱起男娃,示意弟弟堂妹先回去。
    两帮人背道而驰。
    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徐秋儿牵着堂弟,杏眼不时左右张望,望着望着,真让她发现了那个她最不想看见的人。假装没看见,徐秋儿加快了脚步。
    阿木跟不上了,拉住堂姐的手叫道:“二姐慢点……”
    “阿木!”严敬察觉了徐秋儿的意图,高声喊道。
    阿木扭头,看到他,笑着喊“严大哥”。
    严敬已经赶到了姐弟俩跟前,见徐秋儿朝另一侧歪着脑袋摆明了不想搭理他,严敬悻悻地笑,低头哄阿木,“严大哥养了一只松鼠,阿木想不想看?”
    阿木没听说过,疑惑地问他,“啥叫松鼠?”
    “就是大耗子。”徐秋儿也不知道啥叫松鼠,但她知道鼠,就按照最能打消堂弟好奇心的意思告诉堂弟道。
    阿木才五岁,怕耗子,一听说是大耗子,立即往堂姐跟前凑了凑,怯怯地道:“我不看。”
    徐秋儿得意地挺起胸膛,牵着堂弟准备离去。
    严敬好笑着拦住姐俩,一边比划一边诚心解释道:“松鼠可比耗子漂亮多了,大概这么长,尾巴毛茸茸的有点像狐狸尾巴,只是要小很多。耗子在地底下打洞,松鼠在树上搭窝,爬树可快了,然后还会把栗子藏到窝里。”
    阿木听到狐狸尾巴时就动了心,听说松鼠还会藏栗子,就扯了扯堂姐的手,“二姐,你带我去看松鼠吧?”
    “不去,他骗你的。”徐秋儿不想跟严敬打交道,而且她觉得严敬就是特意在这儿等她呢,肯定没安好心,去了就是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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