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抓兔子之前,常常明目张胆地看她,现在却好像一直在回避与她对视。
    因为没抓到兔子觉得丢人了?
    可是他抓到鱼了啊,烤的还挺好吃。
    低头吃鱼,想到陆成竟然因为这种事觉得丢面子,凝香莫名地觉得他没那么坏了。
    “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去府城啊?”
    吃饱了,阿桃蹲在湖边洗脸,回来时问道。
    陆成终于看向了凝香,“现在日头最热,歇完晌再走?”
    凝香看看怀里已经犯困的阿南,点点头,神色温柔。
    大概是“许久”没看她了,骤然看到她如此柔美的模样,陆成看入了神
    那么大的一张脸一直对着自己,凝香没有感觉才怪,稍稍抬头,蹙眉警告。
    他若是识趣,看到她蹙眉就该离远点。
    “我去车上拿褥子过来,铺沙滩上睡吧。”陆成很识趣地站了起来。
    他不纠.缠,凝香也就不气了,看着陆成将褥子铺在树荫下,然后低头朝她道:“你们睡这儿,我去车上睡。”
    凝香轻轻嗯了声。
    因为他这半天挺老实的,还有阿桃在身边,凝香哄着阿南后,很快也安心地睡着了。
    驴车上,陆成慢慢坐了起来,靠着车板看她背对他侧躺的身影。
    他真的想娶这个姑娘,欺负她是不对,可他喜欢她,他一个大男人,看到心上人妩.媚勾人的样子,动点色.心怎么了?谁娶媳妇最先想的都是搂在被窝睡觉吧?要是对她一点那种心思都没有,他才是不正常。
    只要管住自己,别让她知道别惹她生气就好了。
    想明白了,陆成无声笑了,看了会儿心上人,他转向了她放在驴车上的包袱。
    她不要他的银子,他就偷偷塞给她。
    只是打开包袱,看到里面空空的,陆成心思又转了起来,悄悄下车,悄无声息朝她晾衣服的那几块儿石头走去。浅绿的衫子,白底长裙,已经干了。陆成轻轻摸了摸,压下胸口仿佛摸她般的兴奋,这才将衫子收了起来。
    谁料一扯开衫子,下面竟然还藏了两件。
    一件白底绣米分红桃花的肚.兜,一件素色亵.裤。
    盯着那小巧玲珑的肚.兜,陆成鼻子忽然有些热。
    做贼心虚,看看那边还睡着的姑娘,陆成不敢再看,迅速将刚收好的衫子又铺了回去。
    本来就在怨她,若是让她知道自己看过她的羞人衣物,她还不得恨死他?
    铺好了,陆成秉着呼吸往回走,快走到驴车前,顿了顿,又去了林子里。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陆成没那么羞愧的,事毕换棵树靠着,飘飘然地回味儿。
    真抱住了她,又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儿?
    可是想抱她,得先帮她赎身才行。
    回府城的路上,阿南又要嘘嘘,陆成故意停下车,让凝香抱阿南去一边地头嘘。
    凝香没有多想,下车抱着阿南过去了。
    陆成朝妹妹摇摇头,然后飞快取出钱袋往凝香的包袱里塞,怕钱袋掉出来白搭了他一番心血,陆成故意将钱袋塞到了一件衣裳里面,心里紧张,他也不知道碰到的是哪块儿料子,包好了,重新系紧包袱,匆匆回到了车前。
    阿桃很懂事,表现地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般,眼睛都没往凝香的包袱那边看。
    凝香也没有动自己的包袱,根本就没怀疑过陆家兄妹是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人。
    快到府城时,为保守起见,凝香提前将阿南哄睡着了,交给阿桃抱着,她拎起包袱下了车。
    “今天过得如何?”陆成在前面拦住她,注视着她眼睛问。
    他给人的霸道感觉又回来了,凝香想了想,垂眸道:“挺开心的,你的好我也都知道,可……”
    “那就早点赎身,”陆成打断她即将出口的拒绝,低声劝道,“赎身了,以后天天过自在日子。”
    轻飘飘的一句,直接击在了凝香心头。
    天天过自在日子,她做梦都想。
    但他不知道,她想赎身,不单单是银子的事情。
    他也不必知道。
    “这段日子,陆大哥帮了我很多,我都明白。”凝香看着他衣摆,沉默片刻道,“陆大哥,你是好人,那天,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咱们都忘了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也祝你以后娶个好姑娘,跟你一起照顾阿南。”
    说完最后一句,凝香压下再看他一眼的莫名冲动,快步走了。
    ☆、第49章
    盛夏的午后,暑气聚在院子里,各处丫鬟小厮们能躲懒的都待在屋里不爱出门。
    是以从外面看,偌大的镇远侯府一片死气沉沉。
    凝香从角门回了冷梅阁,守门婆子看到世子身边的红人,笑着提醒她,“凝香姑娘回来了,今儿早上世子陪表姑娘游湖去了,素月姑娘也去了,说是今晚在外面酒楼用饭,让我知会你一声。”
    凝香听了有些失神,怔愣片刻点头道谢。
    她不记得上辈子有没有这样一回事了。
    不过能晚点见到裴景寒,哪怕只是拖延了一两个时辰,凝香也替自己庆幸。
    东耳房里宽敞明亮,凝香赶了一路口渴,将包袱放到榻上,先倒茶喝。茶是裴景寒分给她们的上好龙井,清香微甘,细细喝了两口,意外瞥见桌子底下有细碎的瓜子皮。猜到素月出门前肯定又在嗑瓜子,凝香摇头笑笑,取了扫帚扫扫屋地,顺便将桌子擦了擦。
    再次进来,凝香直奔包袱而去。
    解开包袱,最先看到的却是两个鹅蛋大小的白白胖胖的圆石头。
    凝香情不自禁地笑了,捡起一个石头放在手心看。
    这是阿南捡的,小家伙发现这一块儿石头,兴奋朝她嚷嚷蛋蛋蛋,然后就拉着她在水里找别的“蛋”,最后真让他又找到了一枚蛋状的石头。歇完晌她收拾包袱,阿南非要让她将两枚“蛋”装进去,送给她了。
    凝香拒了一次,后来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小家伙,就收下了这份童真的礼物。
    石头放在一旁,准备晚上给素月瞧瞧,就说是阿木送的,凝香刚要收拾衣裳,忽然发现衣裳里面好像多了什么鼓囊囊的东西。
    盯着那凸出来的地方,凝香忽然想起来了,刚拎包袱下车时她是觉得包袱好像重了点,但当时一心发愁如何与陆成告别,又知道包袱里多了两块儿不小的石头,她下意识就将那重量归于了石头上。
    “那就早点赎身,赎身了,天天过自在日子。”
    临别时陆成的最后一句话毫无预兆地在耳边响起,凝香心里忽然浮上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她急着拿开摆在上面的衫子,就见……自己绣花的肚.兜中间,高高地鼓出了一团。
    凝香盯着那处,白净的小脸飞快地红了个透。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抱着可能是阿桃塞了什么进来的希望,凝香慢慢展开了肚.兜。
    姑娘家干干净净的白底绣米分花的肚.兜上,多了个灰扑扑的钱袋子。
    就像是男人将他粗糙麦黄的大手,放在了姑娘雪白的胸口。
    凝香脸越来越红,仿佛树稍的樱桃,瞬间被风吹红了。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就算他非要给她钱帮她赎身,放别的地方不行吗?
    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但最后也没能骂出来。
    因为凝香知道,陆成或许无赖了,故意让她知道他看了还摸了她的肚.兜,但他想帮她赎身的心是真的。就算他是盼着她赎身后肯嫁给他,盼着娶她当媳妇,他一口气就将攒了不知多久的银子给她,对她的心也可见真诚。
    凝香分得出好赖。
    可惜,她注定要辜负陆成的一片苦心了。
    放好衣服,凝香将钱袋放进袖口,就穿着那身农家衣裳出了侯府。
    她知道许家住在哪条街,但凝香没有去那边,而是去了城中的兴隆街。那里有府城唯一的闲云棋社,凝香以前随裴景寒出门就留意过,后来听大伯母提及陆成三叔入赘的许家开棋社,凝香就猜到了是这家。
    琴棋书画都是文雅事,闲云棋社三间的铺面,里面坐了几张桌子的客人,有人下棋,有人站在旁边观棋,很是幽静。
    一个小伙计看到凝香,惊艳过后快步走了过来,轻声询问:“姑娘是来寻人的吗?”
    他在棋社当了三年伙计,就没见过有女子来下棋。
    凝香点点头,扫了里面一眼,小声问道:“我是你们陆掌柜的同乡,他家人托我传话给他。”
    自家掌柜确实是乡下出身,伙计再看看凝香,见小姑娘美得干净温柔,不像是专门勾男人的狐狸精,这才请凝香随他走,去了二楼,然后停在一扇门前,朗声道:“掌柜,有位姑娘找您,说是您的同乡,捎了口信儿给您。”
    陆季安正坐在书桌前看棋谱,闻言讶异地挑了挑眉,放下棋谱看向门口,“进来吧。”
    那声音清朗悦耳,如空谷琴鸣。
    凝香忽然想到了陆家兄弟的容貌,都是一家人,陆成三叔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小伙计推开门板,示意她进去。
    凝香莫名有些紧张,垂着眼帘走了进去,走了两步,才抬起眼看。
    就见书桌前坐着一个穿浅灰色绣云纹夏袍的俊美男人,三十左右的年纪,眉清目秀,一双与陆成酷似的桃花眼表明了他的身份。对上男人惊讶的目光,凝香拘谨地笑了下,看着地面尴尬解释道:“陆掌柜,其实我,我与您的侄子陆成有过几面之缘,他知道我需要银子,借了我二十两,但我受之有愧,所以请您帮我还给他吧。”
    说完怕男人拒绝般,凝香飞快将陆成的钱袋放到书桌上,没听男人说了什么就匆匆离去。
    陆成跟他三叔家关系那么好,二十两的鹦鹉随手就送了阿南,她相信他三叔不会贪下这笔银子。
    小姑娘风似的来了又风似的走了,陆季安捡起桌上的钱袋,眼里浮现笑意。
    他那个侄子,倔得很,以前再穷也轻易不肯要他们的钱,眼下倒好,送姑娘钱可够大方的。
    猜到侄子多半进城了,陆季安收好钱袋,派人准备马车。
    两刻钟后,马车就停在了许家门前。
    陆成今晚是打算在三叔家住一晚的,明早再回去,正哄醒来因为没看见凝香发脾气的儿子,听说三叔回来了,笑呵呵抱着阿南去看他三爷爷。
    阿南不吃这一套,见了年纪轻轻的三爷爷也毫不给面子,绷着自己肉嘟嘟的小脸。
    “谁又欺负我们阿南了?”陆季安接过侄孙抱到怀里,亲昵地逗道。
    阿南抱住三爷爷脖子,委屈哒哒地喊娘。
    陆季安就猜到,方才那个小姑娘应该就是侄孙给自己找的娘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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