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字太难写了嘛,偶尔写错一两笔而已……徐冉低下头,学神好端端地为什么翻起她的堂外题来了?她记得吕夫子可是把上学期的堂外题都放到柜子里去了。
    “考试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写错的。”
    太子睨她一眼,知错不改,还回嘴。
    当罚。
    太子道:“以后你来东宫礼训之日,将堂外题一并带来,中午午休做好后,孤要检查。”他停顿数秒,而后变了语调,冷飘飘的:“若有做错的,孤便从你那三千两银子里面扣钱。错一题扣一两。”
    徐冉欲哭无泪,扣什么都好,能不能不要扣她钱……挣点钱不容易,虽然她也没指望能把那三千两拿回来,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劲爆,她弱小的心灵实在无法承担。
    累觉不爱。
    她这副郁闷至极的模样被太子瞧在眼里,心里冒出三个字:小财迷。
    还好大周国库充盈。
    太子转了话题,问她今日讲学如何。
    徐冉诚实回答:“非常好,是我听过的最好的讲学。”
    太子皱皱眉,问:“你还听过谁讲学?”
    “……夫子?”课上讲四书五经,应该也算是讲学吧。
    太子嗯一声。
    也是,她才幼学,自然不会有很多旁听名家讲学的机会。想了想道,“你若喜欢,日后孤的讲学,你随时可以来。”
    徐冉甜甜地应下:“嗳!”这么好的福利机会,她得分点给她爹。问:“可以带我爹一起来吗?”
    太子道:“可以。”
    又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徐冉一一答来。因想着待会便要上课,心里有点急,往廊外看。太子中午还有事,欲送她出门,被徐冉婉拒。
    徐冉有些怕怕的,“殿下,我还是一个人回去好了。让人瞧见了,不好。”
    太子默声,也没说什么,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旁人都恨不得与他扯上点关系,偏只有她藏着掖着,好像他有多见不得人似的。
    直至她活泼乱跳远走的身影消失不见,太子收回视线,视线扫至案桌上的堂外题,印本的封面她亲手写下的名字——徐冉的徐,徐冉的冉。
    想起曹植《美人篇》中曾有诗一句: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嘴上琢磨着,又觉不妥。徐二娘子虽看着娇弱,实则硬朗有力,用此诗句释义,着实不好。
    脑海中冒出《全唐诗》蒋冽的一首五言律诗《古意》。
    冉冉红罗帐,开君玉楼上。画作同心鸟,衔花两相向。
    春风正可怜,吹映绿窗前。妾意空相感,君心何处边。
    回过神时,当即大惊,面色尴尬。
    不该,不该!
    匆匆唤了福东海前来,阔步离开,摆驾回东宫。
    这边太子回去了,刘阁老也跟着走了。本来是要喊宁王一起的,刘阁老往周围一看,没见着人,也就懒得等了,留了个人去传话,说先行一步,便跟着太子走了。
    宁王在堂里晃悠,正好瞧见徐娇。
    出声喊道:“前面那位学子,请留步!”
    方才台上学子受赏时,他真真切切地瞧清楚了。眼前这位自称“徐二娘子”的学子,分明是五级的学子,叫什么徐娇的。
    而徐二娘子则是七级最后受赏的那一位。皇兄还特意出声鼓励了她,旁的人都没有这个待遇。
    徐娇回身见是他,一时间有些慌张。
    刚才台上受赏时,她瞧见他坐在台上,与刘阁老并肩,旁的人还唤他“宁王”。当时简直一个晴天霹雳砸过来——她打了宁王!
    徐娇嗔嗔地看着他,头低低的,斜着眼,不敢正眼瞧。
    如今他是来报仇的吗?倘若他往官人那边告一状,扣她一个殴打皇子的罪名,到时候她真的只能以泪洗面了。越想越急,面上却装得镇定。
    宁王昂起下巴,气定神闲地打量她。他这样的目光,在她看来,却仿佛有条毒蛇游荡,分分钟能够咬死她。
    徐娇先发制人:“你这个登徒浪子,竟然还敢到我跟前来!”
    宁王一愣,她这一句吼出来,倒是将他准备兴师问罪的气势吼散了七八分。想着是先责骂她动手打人还是解释自己的身份,后来发现这两样都不行。
    确实是他不小心往她身上扑的。她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一时气愤蒙了眼,出手打他,合情合理。
    只是不该连扇三巴掌。
    现在这脸还肿着呢。宁王思来想去地,索性什么都不说,只问她:“你为何要冒充徐二娘子?”
    出于警惕,徐娇不肯说。
    宁王道:“我已记下你的名字和模样,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定不会饶你,随便冒充他人,乃是学堂大忌,该记大过!”
    徐娇一慌,因知晓眼前人的身份是宁王,所以更害怕他捅出来,连累了自家二姐。急急道:“徐冉是我二姐,我们姐妹二人一时起了玩心,进门时互相为彼此记名,并没有别的意思。”
    宁王一听,原来如此。徐娇、徐冉,都姓徐,一家姊妹。既是亲姐妹,那便无妨了。
    转眸望见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顾盼生辉,实在好看。
    再一瞧她通身气派,虽然慌张,却并无半点害怕。台上之时,她分明看见了他,现在却佯装不认识,胆子倒挺大。
    宁王斟酌半晌,不急着拆穿,而是上前一步,问:“古人有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打了我,我是不是应该打回去?”虽是戏言,却想看看她的反应。
    徐娇瞪他一眼,道:“你先往我身上扑,我才打的你。”
    宁王一梗脖子,“那你再扑回来好了。”
    徐娇气噎,粉拳一握,却不敢往他身上砸,狠狠骂了三个字:“不要脸!”撒开腿丫子就跑。
    宁王愣住。今日倒是新鲜,先是第一次被人打,然后是第一次被人骂“不要脸”,要知道,他也就被刘阁老骂过“脸皮厚“,而且还是背过身悄悄骂的。像徐三娘子这般胆大的,还是头一个。
    下午下学回府,徐娇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一下轿便同徐冉说今日碰到宁王的事。
    徐冉听完原委,有些发愁。
    宁王啊,她不认识,要是认识他,倒还可以到跟前说两句情。后来转念一想,虽然她不认识宁王,可学神认识呀,他们俩可是兄弟呢,死乞白赖地请学神出面说两句,应该不是难事。
    再说了,宁王要真敢让人来拿她家娇娇,逼不得已之时,她就拿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压一压,虽然有些厚颜无耻,但为了她家娇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徐娇躺在徐冉怀里,问:“二姐,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打他骂他的……”
    徐冉道:“不知者不罪嘛,再说了,他差点扑到你身上了,自然要打回去。”
    徐娇:“真的?”
    徐冉咽了咽,也不好意思说是假的,点点头,语气坚定:“换我我也会打回去,不止扇三巴掌,得扇十巴掌!”
    有了徐冉的安抚,徐娇心头好过多了。等晚上吃过饭,做了会堂外题,心情便彻底放松了。
    与其这样胆战心惊地记挂着,倒不如随机应变,他若真来拿人,那她便上望京府衙喊冤去。如今讲究以法治人,他虽是皇子,也万不能一手遮天的。
    ☆、第57 章
    开学一个礼拜了,由于堂里课程的调动,徐冉的心情一如这突转的天气:北风那个吹啊,拔凉拔凉的。
    上了三次御马课,她就丢了三次脸。
    第一次是死活也不敢爬马背——她是真的怕马,远远看着还行,但一到跟前,就有些害怕了。而且一上来就是高高壮壮的马匹,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小马驹,比她高出许多,她就更加慌张了,哪里还敢上马。
    第二次事先做好心理准备,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爬上马背,结果还没来及策马而行,嘶嘶两声大马发狂,毫不留情将她甩了下来,屁股几乎摔开花。
    第三次摸着跌肿的屁股,不屈不饶准备继续她的征服之旅。这一次,事情倒是进行得很顺畅。她手不抖腿不颤地爬上马背,并且踩好脚蹬抓紧缰绳,结果——马不动了。
    任她怎么喊怎么吆喝,马就是不动。她也试过拿鞭子抽,不敢抽重了,怕掌握不好力度,轻轻一鞭,马儿根本没有感到任何痛觉,仍然原地吃草。
    又一次惨痛扑街。
    看着其他御马而行的同学,徐冉觉得很忧伤,她也想在马场驾马奔腾,一个人牵着马缓缓绕圈,真的太丢脸了。
    这天晚上吃饭,徐丰好不容易回来吃顿饭,徐冉逮准机会,朝徐丰撒娇:“哥,你教我骑马吧,之前学的我都不记得了。”找夫子补课,太有压力了,找自己哥哥教就不一样了,就算多出几次丑也不会觉得怎样。
    徐娇听了这话,也凑过来道:“我也不记得了,一块教教我,等我上七级了,反正得学。”
    徐丰自然乐意,但他最近忙着升迁的事,实在抽不出身来。心里头犹豫,既想教妹妹们学骑马,又怕耽误升迁的事,纠结得不得了。
    旁边徐老爷瞧他一眼,叹口气,“你哪里有闲空?还是专心准备升迁之事罢。”
    徐丰:“那妹妹们的……”
    徐老爷正好吃完饭,放下碗筷,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道:“我来教!”
    此话一出,徐家兄妹表示完全不敢相信。徐丰一针见血:“爹,你是文官……”他好像从来没有看到他爹骑马……哪里还会教什么骑马,别到时候把自己摔断了腿!
    徐老爷吹吹胡子,他虽然是文官,但当年也是经过幼学高学这样一层层考上来的,他的御射科可是满分!虽然多年不曾练习过,但底子尚在,兴许骑骑就上道了。
    徐佳咳了咳,“爹,不要勉强自己,实在不行,我挤点时间,倒是可以教教两位妹妹。”
    徐老爷甩甩袖,老不高兴了:“荒唐!我堂堂徐参知,难道连自家女儿的骑马都教不会吗,事情就这么定了,后日学假,爹带你们上东郊,那里有马场,我们骑马跑两圈。”
    徐冉看向萧氏,目光示意:娘你真的不阻止一下吗?
    萧氏眸中爱意满满,“老爷,我跟你一块去。”犹记得当年她家老爷鲜衣怒马,一身白袍御白马,英姿飒爽,不知屡获多少少女之心。如今肯重展雄姿,定是要前去瞻仰一二的。
    “好。”徐老爷信心满满。
    徐冉和徐娇对视一眼。总觉得有种不祥的征兆啊……
    隔天正好是礼训日,中午吃饭的时候,徐冉将徐老爷明日要带她去马场的事情一说,太子道:“徐相公亲自教吗?”
    徐冉点点头,往碗里夹一块扣肉,一边吃一边道:“本来是想让我哥教的,但是我哥最近忙没时间,我爹主动请缨,我娘也说跟着去,就只好应下来咯。”
    太子动动筷子,夹了块肥瘦相当的扣肉,往她碗里送,道:“怎么,你还嫌弃你爹?”
    徐冉舔舔嘴角,“也不是嫌弃,就担心他身子骨受不住。我爹每次吃完就躺着不动了,平日也不见他锻炼,虽然没长一身膘肉,但感觉教骑马这事吧,不适合他。”
    太子问:“那你觉得谁教你合适?”
    徐冉扒一口饭,“肯定是我哥咯,实在不行,我大姐也行。”总之不要是她爹就成,真的怕她爹摔出个脑震荡啊。
    太子见她总提徐家长子,好奇问:“你哥是谁?是九城内的武将吗?”
    原来学神不清楚她的家庭成员。唔,也是,他每天忙里忙外的,也没那么多心思关注她家里人是哪些个。吃完最后一口饭,道:“我哥是徐丰,九城内的羽林郎,正七品提举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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