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东海思来想去,考虑了数十种太子行房事的情况,最后得出结论——算了,还是让殿下孤独一生吧。
    午膳很快做好了。太子同刘阁老告别。
    刘阁老撇着两只眼睛,咕噜往周围宫殿探。心里腹诽:殿下连个饭都不留……哀怨着一双老花眼,往太子那边看了看。
    “殿下要去用膳了吗?”
    太子点点头。
    刘阁老又问:“殿下常常同徐娘子一起用膳?”
    太子转过眼来,姿态孤傲,语气泠然:“她无故被牵扯进东宫选妃,孤自是要好好安抚一番。不过一顿膳食,笼络人心而已。”
    刘阁老听了,心中啧啧两声。不过,依殿下的高要求高标准,徐娘子肯定没戏。吃顿饭而已,确实不值得大惊小怪。嘴上提醒:“殿下莫忘了两年之约,切不能再拖了。”
    太子漠然道:“孤知道了。”
    思华殿,徐冉上桌子一看,额,今天的菜有些奇怪?
    瞧着像是给孕妇进补一样……
    太子手夹筷子,轻轻往几盘菜前一指,道:“全部都吃了。”
    学神一声命下,哪敢不听话?徐冉死命地吃。
    幸好大师傅厨艺好,今日这顿,还算吃得有滋有味。刚吃完,肚子还胀着呢,宫人递来一盅燕窝粥。
    太子道:“这是饭后甜点。你礼训辛苦,需加餐。”
    徐冉:我吃我吃我吃吃。
    中午小憩时,太子躺在榻上,听得徐冉在前头念书。
    他同她说过了,若要念书,读出声便是,无碍。这丫头心实,倒真念上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太子听着她的念书声,觉着比以前有气力。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懵懵懂懂地有了睡意。
    以后就这么喂。喂着喂着就胖了。
    下午徐冉结束礼训,太子来送她。
    徐冉怪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劳烦殿下相送,我这就回去了。”
    太子手上拿着个精致的木匣子,递过去给她。“你拆开看看。”
    徐冉小心翼翼地掰盒子上面的铜扣,掰了许久掰不开,羞愧道:“我还是回去再看……”
    太子二话没说,接过盒子便掰开了。
    里头是一张精美的小竹片,也就是这里的笺笺。笺上提了几个字,下头还盖了红印章。仔细一瞧,是太子的大名。
    天呐,学神好贴心……竟然还记着上次她说的亲笔签名……
    太子见她一张呆滞脸,以为是不喜欢这竹笺,心头不大高兴。她瞧不上他的字么,那上次为什么又说要他的亲笔。
    难道是写得不好?
    太子下意识往竹笺上一瞧。竹笺上题字,确实不大顺畅,若用扬州宣纸腾墨,一手字写出来定是十分漂亮的。
    早知道便用扬州宣纸了。
    东西既送了出去,太子也不好再要回来。想着下次她来,再写一次便是。
    徐冉抱着小木匣,眼里blingbling的,心花怒放,跟中了亿万彩票似的。躬腰道谢,脸上笑嘻嘻的,正准备转身走,忽地鼻子一痒,一抹,全是血。
    她连啊啊尖叫声都来不及唤,便噗通一声倒地了。
    补过头了。
    太医开了药方,根本不敢抬头看太子的脸色。
    事实上,齐齐跪倒在地上的众宫人连呼吸声都得屏着。所有人退避三舍,只谭太医一人在跟前。
    谭太医顶着巨大压力,往腿上狠狠掐一把,这才没颤出声。语句通顺且流利地将后续事情一一交待。
    太子沉声喊一句:“福东海!”
    福东海腿一软,老泪纵横地往跟前一跪。“小的在。”
    太子:“将今日掌厨的拖出去……”话说到一半,想起是他自己命人准备的大补菜肴,着实怨不得旁人。改口道:“拖出去杖十。”
    杖十,那便算不得重罪。只是过个场面而已。福东海松口气,连李太监都只仗十,那其他人就不用领罚了。替李太监谢了恩,差人拉李太监杖十,打完后李太监又到殿外谢恩。
    醒来后,徐冉重新坐上马车回府。
    这一回,太子没来相送了。
    徐冉掀了窗帘,同素华道:“替我谢过殿下,就说……”事情她都知道了,是因为中午吃了太多补品一时血气冲顶,才晕倒的。犒劳不成反倒差点弄出事来。听着都替学神尴尬。
    徐冉沉吟片刻,道:“就说下次我还想吃,只是不要那碗燕窝粥了。”
    素华将这话回禀太子。
    太子正好更衣完毕,听了这话并无半点反应。一脚踏进春华殿,眼神扫到大门口那张案桌,想起徐冉念书的模样。
    小姑娘真幼稚,他还需要她安慰么?
    笑话。
    想着想着,嘴角往上勾,自拢道往里屋走,路过一处长几,上头摆了嵌花的铜镜。
    随意一瞄,镜中人竟是在笑。
    太子心下一顿,掀了布遮住铜镜,负手继续前行。
    当晚徐冉回去,鼻孔堵着两团白棉,徐老爷是知情的,东宫派人来同他说过了。既心疼又高兴,看,他家冉冉竟得到殿下的青睐了!想来是在东宫用功礼训,殿下瞧在眼里,指不定以后冉冉就能入朝升官发财呢!
    他虽知道内情,但其他人不知道。
    萧氏小心翼翼问:“冉冉,你是不是和谁打架了?”
    徐丰一听,这还得了,有人敢打他妹妹?手往腰间抽剑,怒气冲天,“谁,谁打的!
    徐娇徐佳也站起来,家里人被打了这可不是小事。
    徐冉朝徐老爷那边看一眼:爹,你来解释。
    徐老爷使劲瞪眼:还是你来。
    然后徐冉就挤出了个烂理由:“我……摔一跤,磕着鼻子了。”她一边说一边张开双臂,往萧氏身上蹭,“娘你看,我没和别人打架,真的只是摔了一跤。”
    萧氏左看看右看看,好像确实只是留鼻血而已,身上其他地方没有伤痕。半信半疑地又请了女大夫来看,女大夫看了之后,也说没有外伤。
    一家人这才放心。
    晚上回了屋,萧氏问徐老爷,“冉冉一月里总共有四次不会准时回府,也不让府里的轿子去接,老爷你说冉冉她……”
    徐老爷心里一咔。
    难道夫人知道了?
    萧氏继续道:“是不是逃学啊?”
    徐老爷长吁一口气。摆手笑道:“冉冉怎么可能逃学。她乖着呢。”
    萧氏怪异地看着徐老爷。“老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徐老爷一口咬定说没有。
    等到了床上,帘子一放,萧氏使出独门绝招。徐老爷受不住,只得编出个理由:“冉冉嫌自己学习不够好,求我在外面报了个私塾,专门请了个夫子教。那位夫子特别厉害,再差劲的学子,到了他手里,死马都能变成活马。别说明晖堂了,以后考太学都没问题。”
    萧氏大喜。拍着徐老爷胸膛问:“真有这样厉害的夫子吗?是哪位,改天我亲自去拜访。”
    徐老爷摇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夫子乃是高人,轻易不见客。且冉冉好胜心强,偷偷地上私塾,为的就是不想让大家知道。你可千万瞒住了,莫让冉冉瞧出来端倪来。”
    萧氏连连点头。徐老爷偷乐抱着萧氏,一夜好眠。
    ☆、第 24 章
    第二天徐冉去上学,学堂来了新夫子。新夫子姓花,专门教周礼行科,所谓的实践课。
    本以为是个女夫子,却不想是个男夫子。众人在堂下谈论,对这个新来的夫子很是好奇。
    吕夫子清清嗓子,一拍戒尺,开始正式介绍花夫子。扯了一通,大意就是夸花夫子多厉害,带过的学生中有不少名士,常常还有别国贵族闻名而来,亲自相邀拜礼。
    徐冉同苏桃讨论:“看他模样,同刘夫子差不多年纪,应该没教过几年书……”
    话音刚落,台上吕夫子请花夫子示范周礼里的请学礼。
    徐冉学到现在,发现其实这个时代特别磨叽,做什么都一套一套的。日常生活看着挺随意,但只要一穿上礼服,甭管要干什么,反正得行礼再说。连拿请学礼来说,学子间辩学,谓之请学,请学前彼此互相行礼,礼数是否到位,气势是否够拽,往往有决定性的作用。
    徐冉没有行过请学礼,但她看她大姐行过。
    那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霸气大姐一身紫金纹黑袍加身,束红玉冠,冲着对面苏衙内就是一顿请学礼。
    左手心覆右手背,缓举过头,而后散开手,头微低。静默三秒,左手甩袖,右手接袖,换之右手甩左手接。反复三遍。一躬一作揖,礼毕。
    在徐冉看来,请学礼的精华就在于甩袖子那个环节。谁甩袖子甩得够劲,谁就占上风。像她大姐就很厉害,哗啦啦一甩直接将袖子甩对面苏衙内脸上去了。
    连抽三个耳光。
    这还不止,最后的一作揖,大姐抬起后脑勺就往人家脑门上撞。虽然苏衙内及时躲过,但大姐亲身示范,也算是让她学到了请学礼的秘诀所在。
    徐冉松松筋骨,看向台上花夫子。
    这一看,傻眼了。
    咦,不是说好的请学礼要够凶够猛吗,夫子为什么要翘兰花指?还有,夫子这动作,做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这真的是请学礼吗!
    花夫子姿态优雅地收手扣进袖里,开口道:“请学请学,便是请出对方毕生所学。自然要以最好的礼仪相应。但,有句古话说得好,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礼数到位,威慑也要到位。我重新将刚才的动作演练一遍,请大家仔细看。”
    众人瞪大眼睛。
    花夫子邀吕夫子做搭档,两人开始互行请学礼。
    一如既往走的媚柔路线。动作还是和方才一样。
    开始甩袖子了。花夫子笑得淡雅,一边行礼一边道:“袖子里不能藏暗器,但却可以藏手,大家举起双手,翘个兰花指。一二三,嘣——”
    吕夫子猛地挨了一记爆栗。还没回过神,花夫子迅速换另一只手,面朝众学子,道:“若你力气小,甩不起袖子,正好用这招。既好看又实用,手长的娘子们可以学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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