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了!”
    夏侯蕙刚才吓得三魂七魄都不见了踪影,哪里还记得自己要干什么。这会儿被燕骁飞一问,猛的想起来:“我是来找你救人的!”
    “救谁?”燕骁飞问。
    “救孟珠!你的嫂嫂!”夏侯蕙想起刚才的情形,急得不行,“你快跟我来。”
    她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回跑,跑了两步,发现身后没有动静,回头看,燕骁飞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打量她。
    “哎呀,你快点来呀!晚了就该来不及了!”夏侯蕙跑回马车旁,伸出手来直接抓住燕骁飞手腕,把人往下拖。
    燕骁飞可不是前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辈子,燕驰飞为了保护他,让他从小和自己一起习练武艺,所以兄弟两个一般文武双全。
    若燕骁飞不想动,夏侯蕙是绝对拉不动他的。不过,他觉得这么一个小姑娘,就算是骗子,也害不了他什么,顺势便下了马车,和她一起进了春晖园,登上二楼,往正东间去。
    “就是这儿就是这儿!”夏侯蕙一迭声说,“有个男人,好像把孟珠姐姐弄晕了。我……我怕打不过他,不敢进去才出来找人,你快点去救她。”
    两人推门进去,见到穿玉色袍子的男子单膝跪地,竟然也晕倒在了榻边。
    燕骁飞对这不认识的男人究竟是醒是晕根本不在意,他只看到孟珠躺在榻上,昏睡不醒。夏侯蕙果然没有骗人。
    说起来燕骁飞与自己这个未来的嫂嫂,还没有真正碰过面。但很久以前他就在二哥燕驰飞的书房里看过孟珠的画像,所以今日见到真人一眼便能认得出。
    “这人是谁?”他冲上去气势汹汹地揪着那男人的衣领,把他翻过来,然后对上一张从来未曾见过的英俊消瘦的面孔。
    夏侯蕙也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
    算了,管他是谁呢。反正一个男人把一个姑娘家弄晕了搬到屋子里头来肯定没存好心。
    燕骁飞把觊觎自己未来嫂嫂的登徒子揍得鼻青脸肿。然后抱起孟珠,对夏侯蕙说:“你下楼去,让我的车夫把车赶到后门,不然当街当巷的,这样不好看。”
    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自己脚底下发软,晃悠两下,勉强撑住。
    “这屋里太不对劲儿了,咱们赶紧出去。”他催着夏侯蕙,两人一同离开。
    画屏在笔墨铺子里面找到了正在挑选毛笔的夏侯芊和乔歆,她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说法开口说:“刚刚孟家的小厮来传话,说孟三姑娘家中有要事不会来了,请郡主和乔姑娘别等她了。”
    “既是这样,那我们今日逛完街便各自回家吧。”夏侯芊说。
    乔歆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两人其实逛得差不多,于是就此分手,各自登上自家的马车。
    乔歆坐定后,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手把镜,一照便发现自己掉了一只耳环。
    她今日出来时戴的翡翠耳环,是早前向外祖母借的。后来燕老夫人离家离的匆忙,乔歆没来得及还给她,若是就这样弄丢了,等外婆回来可没法交代。只好下车沿路一直找回春晖园去。
    乔歆还算好运,最后在正北间的桌下找到了那只耳环。这回她可不敢再戴,把另一只耳环摘下来,两只一起用帕子包好,塞进荷包里,这才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谁知经过正东间的时候,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屋里地上躺着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别不是死了人吧!
    乔歆推门进去查看,却忽然后颈一痛,整个人晕了过去。
    燕驰飞傍晚时从翰林院回到家中,刚走进书房院子里,就看到自己的弟弟燕骁飞翘着二郎腿,坐在檐廊底下。
    “二哥你回来啦!”他一见燕驰飞就喜笑颜开地招呼着。
    “你今天怎么不待在自己房里好好读书?跑到我这来做什么?”燕驰飞上辈子习惯了,长兄如父那般待他,这辈子也总改不过来,“离秋闱没有几天了,不要松懈。”
    “哎呀,我知道。”燕骁飞最不耐烦听这些,“二哥你都得了一个探花了,我便是不如你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你从小过目不忘、举一反三,书比我读的好得多,又怎么可能考得不如我?”
    燕驰飞不光对待燕骁飞的态度像一个父亲,就连对他的看法也像足了一个认为儿子事事优秀杰出的父亲。燕骁飞前世得了探花,这辈子延迟了三年再考,成绩当然只能更好。
    “咱们别说这些了。”燕骁飞打断他,“我在这等你,是因为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燕驰飞问,“难不成你今天一天都没有看书,就在折腾这些没用的吗?”三句话不出又拐回原路去。
    燕骁飞听得挠头:“我的好二哥,你要是进去看了,保准不说我干的事没用的事。”他一边说一边推着燕驰飞往房里走,“而且我还能保证,你看过之后,会认为如果我没做这件事才是罪不可恕。”
    书房内间设有窄榻,供读书疲累时休息使用。燕驰飞看到孟珠睡上面,说不出有多么吃惊。
    “阿宝,阿宝。”他快步过去,叫她两声,发现怎么叫都不醒,便回头问燕骁飞,“这是怎么回事?”想起燕骁飞先前说的“礼物”,又觉得这一定都是他搞的鬼,“是你把她弄晕的?你把她弄晕了带来这里?还能再胡闹一点吗?”
    “二哥,冤枉啊!”燕骁飞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是我救了二嫂,你可不能不识好人心,反过来骂我。”
    燕驰飞听得额上青筋直冒。
    若是夏侯蕙没有看到孟珠,若是燕骁飞没有从那条街上经过……
    那么孟珠会遭遇什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却克制不住愤怒,叫来罗海,吩咐他去春晖园看看那人还在不在?顺便打听一下对方的身份,再给对方一些教训。
    孟珠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晕过去之前,睁开眼看到燕驰飞和燕骁飞在自己榻前一站一坐,不由有些奇怪,问:“驰飞哥哥,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我明明约的是阿歆。”
    燕驰飞和燕郊飞对视一眼,齐声反问:“你今天约的是乔歆?”
    “对呀。”孟珠点头,掰着手指数给他们听,“我和阿歆,还有夏侯芊、夏侯蕙和阿沁,一起轮流做东聚会,今天正好轮到阿歆。她是连你们也请了吗?我的头怎么这么疼?”
    孟珠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换了地方,只觉得脑袋格外沉重,而且头皮下一跳一跳地疼得不行,忍不住伸出小拳头捶打。
    院子里忽然喧闹起来,燕骁飞刚要走出去查看,就见乔歆披头散发地跑进来。
    “二表哥,三表哥,救救我!”她哭着说,“我不要……不要给那个人做妾室。”
    ☆、第43章 城36
    第四十三章:桃花
    且说乔歆之前在春晖园的正东间里被人一棍子敲在后颈上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吵杂不休的争执声中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罗汉榻上,和曾有两面之缘的夏侯旸相拥而卧。
    而榻前房内七七八八的站了好些人,从国子监祭酒丁大人夫妇,到小姨燕冬和姨夫丁二公子,其他有些还是丁家人,有些乔歆则根本不曾见过。
    她能够做出来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推开夏侯旸,退到墙边抬头望着燕冬无声地求救。
    可是燕冬此时也无能为力。
    适才他们在正南间里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尖叫声,丁夫人立刻派人出去查看。
    片刻后,出去的婆子回来时面上神情极为古怪。
    丁家是百年的清流世家,讲究坦荡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便是仆妇们回禀事情也不允许附耳私语,要当众大声说出来。
    于是丁家所有的人,包括那今日过生辰的,年仅十岁的小姑娘,全都知道了乔歆和一个男人在正东间私会。
    燕冬到底是做人小姨的,心疼这外甥女,便想帮她遮掩补救。
    可她公公丁大人向来古板,发现儿媳的企图后,亲自追过来阻止。
    “我一直都说,每个人自己都要知规矩懂轻重,若是犯了错,必要自己承担后果,负起责任,万不能指望自家长辈庇护,否则只能是一世纨绔,永远不能长进。”
    丁大人性子有点急,一边说一边追着燕冬小夫妻两个进了正东间,看到的情形远比他先前想的还要不堪。
    说是私会,他便以为是孤男寡女卿卿我我,对坐执手,谈风花雪月。谁知看到的竟然是两个人抱在一起睡得正香。
    真是污了他清明的双眼。
    “不成体统!不知廉耻!”
    丁大人吼了两声,竟然气得哮喘发作起来,赶进来的丁夫人忙取出塞了草药的香囊给他嗅闻,这才止住了病情。
    一番扰攘,甚至惊动了在正西间里的太子太傅余大人和几个朋友,其中竟然还有青莲书院的徐山长在内。
    接获燕冬报信儿的燕秋匆匆从家中赶来,见到如此情景,又急又气,劈头盖脸冲着乔歆一顿骂:“不是说到春晖园见容安郡主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好好给我解释解释!”
    燕秋幼时在市井中生活过一段时日,应变起来十分机敏,表面上骂女儿,其实却抛出一个大包袱,有事没事先把太子的女儿扯进来,谁知道将来这一笔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
    乔歆在这一点上当然不如她娘,她不明白燕秋的用意。
    但因为那段问话中带着引导之意,乔歆自然而然地哭诉起来:“娘,我真的是同郡主她们出来聚会的,我们在正北间用过膳,还出去逛了几间铺子,各家掌柜都可以作证的。后来我们分手准备各自回家时,我发现自己丢了一只耳环便回来找。”
    她说到此处,连忙从荷包里翻出了用帕子包着的那对耳环,“就是这对耳环,我找到之后本来立刻便要下楼离开,经过正东间时,见到有一个人躺在地上,我以为他死了,就进来查看。谁知道,才进门,就被人从后面一棍子打晕过去,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乔歆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可是偏偏让人听着不信服。
    徐山长认得乔歆是自己书院中的学生,自然不会只看热闹,对真相格外关心,最先开口问她:“你说你以为屋里有个死人,于是自己走进来查看,难道你不害怕?不怕杀人的歹徒还在这里?便是寻常男子也未必能够这般胆大从容,何况你不过是书院三年班的学生,是个今年将满十五岁的小姑娘。”
    这可真是好奇心害死人!
    乔歆当时不过是觉得此处专门招待富贵人家,又是公开场合,所以并没有如何小心谨慎,此时回想起来简直不能更后悔。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说谎。”她只能反复如此强调,可越说得多,越是连自己都发现这话有多苍白无力。
    旁的人都不认识夏侯旸,但燕冬和燕秋在上巳节那天见过他,知道他是一位身份有些神秘的皇子殿下。
    她们当然愿意相信乔歆无辜,姐妹两个对视一眼,其实升起了同样的心思,莫不是这位皇子殿下见色起意,设计了她?
    夏侯旸恰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他看看自己躺的位置,再看看坐在墙边的乔歆,还有身边围的这一大堆人,稍一思索便大致明白过来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一种什么状况。
    可是,孟珠呢?
    夏侯旸疑惑地左看右看,却找不到自己的女神。
    明明他觉得头脑昏沉想睡时正站在这张榻前,而孟珠就睡在自己现在躺的这个位置。
    那么多年下来,他早习惯了不张扬自己的身份,所以一开口并不刻意强调自己是谁,只是慢悠悠地叙述:“我怀疑这间屋子里有人动过手脚,我进来的时候本来好端端的,但在屋子里呆了一阵后,就开始觉得头晕犯困,四肢无力,后来便不可自控地睡了过去。”
    “是了!一定是有人想要害你!”燕秋机灵地附和夏侯旸说,“我的女儿一定也是被那人陷害的。”
    若要证明他们两个人说的是实话,肯定要先查证。
    燕冬走到条案前打开熏炉。
    画屏倒进来的香早已燃尽,此时只余一炉香灰。
    文人最好风雅。燕秋的相公丁二公子于制香之道颇有研究,燕冬与他相处日久,耳濡目染自然也略通一二,此时一闻便知其中内容。
    然而她毕竟与乔歆有亲戚关系,为避嫌还是将熏炉交给徐山长辨认。
    “这里曾燃过强效的助眠香。”徐山长也是个中高手。
    燕秋一听,立时发作起来:“是哪个下流胚子这样欺侮我的女儿?”又叫了掌柜上来当众问他是什么人定下了这间房。
    掌柜长年与这些官宦富贵人家打交道,态度自然十二万分恭谨,半点让人挑不出错,动作却是不紧不慢,翻开记录预定的簿子,朗声念道:“四月初七,燕国公府乔姑娘定四月初十用正东正北两间,定金银十两。”
    这等于坐实了乔歆是主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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