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便是这个样子,一句话不合就负气出走吗?
    越等待越是心凉。
    直到三更时分,杜仲才冷着脸回来,浑身都是灰尘,似是赶了许久的路。
    易楚下炕趿拉了鞋子,问道:“你吃过饭没有,下碗面吃吧?”
    杜仲淡淡地答了句,“好。”
    易楚便看向冬雨,“让冬云煮碗素汤面,爷不吃芫荽,放点葱花就好。”
    冬雨应声出去。
    易楚又去净房往铜盆里倒了清水,对杜仲道:“热出一身汗,去洗把脸吧。”并没有像往常那般亲自服侍他。
    杜仲洗过脸再出来,易楚已经上了床,绡纱帐帘低低垂着,隔绝了他的视线……
    易楚是真的累了。
    早上寅初就起床,在皇宫里是小心翼翼慎之又慎,惟恐行差踏错惹来大祸,回到家又应付易齐的哭闹。
    熬到这会,身体累,心里更累。
    疲惫的时候,她常做的就是什么都不想,只饱饱地睡上一觉,等待崭新的开始。
    一夜无梦,第二天易楚起了个大早。
    外间大炕的炕桌上放着一碗早就坨掉的面,显然昨天杜仲并没有吃。
    冬雨等在外面,听到动静走进来。
    易楚轻声问:“爷醒了吗,昨儿怎么没吃饭?”
    冬雨怯生生地说:“老爷一早就出门了……昨天我端了面进来,老爷就让我退下去了。”
    说退下还是好听的。
    事实上,她是被杜仲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把碗放到炕桌上,就忙不迭地出去了,惟恐晚一步就会惹得杜仲发火。
    看到西厢房垮掉的桌子就知道,这位爷发起火来是如何可怕。
    又是不告而别。
    易楚苦笑着叹口气,指指面碗,“倒了吧,到厨房给我盛碗粥就行,别的吃不下。”
    冬雨同情地看了她两眼,端了一大碗黑米熬的红枣粥,还有两碟小菜,温声劝道:“太太昨儿就用得少,郑三嫂特意用红油拌了笋丝。”
    易楚笑一笑,努力把饭吃了个一干二净。
    吃过罢饭,易楚叫了冬晴过来,“二姑娘那边,让冬雪跟郑三嫂看着,你跟我出去办点事。”
    冬晴痛快地答应,“好。”
    临出门时,易楚交代冬雨,“如果老爷问起就说我去晓望街一趟。”要是他不问,那就算了。
    易楚确实到了晓望街,却没回家,而是到街口的车马行要了一辆车。
    车马行掌柜也是熟识的,知道易楚要出城,特地找了个憨厚老成的车夫。
    车夫对西郊并不太熟,一路打听着,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落梅庵。
    落梅庵坐落在千梅山的半山腰。
    车夫在山脚树荫下等,易楚则跟冬晴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走。
    千梅山是因山脚遍植梅树而得名,此时正值盛夏,虽无千树梅花竞相绽放的胜景,但放眼望去梅枝虬结,枝叶繁茂,另有易趣。
    落梅庵不大,连主持带女尼不超过二十人,都是身着粗布缁衣,戴皂色软帽。还有三四位俗家女子,穿着打扮跟女尼一样,不同的只是束着发,不曾戴软帽,举止行为端庄稳重,并不见轻佻之态。
    易楚跟主持说了来意。
    主持笑得很和善,“施主放心,但凡在我们这里修行过的姑娘小姐,再回府指定跟以前不同,要多规矩就有多规矩……至于吃穿,跟我们相同,并不亏待她们,但要想吃得跟在府里一样,却是不能……每天卯初起身做早课,吃过早饭到田地里转一圈,中午有午休,休息完各自在房间里抄经,针线活不用她们做,剪子、刀什么的一概碰不着……每月花费一两半银子,此外施主要想添香油,则各凭心意。”
    易楚侧眼瞧着一个个神情木讷的女子,虽觉不妥,却也是无可奈何。
    落梅庵比起京里的庵堂清静得多,不怕被人瞧见,又在半山腰远离大路,即便有人逃出去,找不到车马,也走不远。
    想了想,掏出张二十两的银票,“先住一年,余下的在菩萨面前上两柱香。”
    主持笑眯眯地接过来塞进怀里,“府上的小姐哪天过来,贫尼也好准备衣着房间。”
    易楚顿一顿,沉声道:“再过三天,三天后把人送来。”
    主持答道:“好,贫尼知道了……施主只将人送来即可,衣着被褥妆奁首饰一概不需要,庵里都备着。”
    易楚点点头。
    恰逢饭时,易楚跟冬晴留在庵堂里用斋。
    米是粳米掺杂了糙米,不如家里的米好吃,可也能入口。
    菜倒是新鲜,只是没油少盐的,滋味很寡淡。
    还有一道汤,上面浮着蛋花还有几丝油星,尝着像是豆油,有股腥气,不如麻油香。
    易楚重重地叹了口气。
    冬晴却吃得很香甜,“这就不错了,我爹刚过世那两年,我家吃得还不如这个,每天都喝野菜粥,到了冬天没有野菜,粥里有几粒米都能数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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