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满树知道她是故意淘气,却也不舍得阻止她,她愿意玩,他便让她玩就是了。
    两人踏着雪,借着月色,一路欢声笑语的回家……
    “齐王殿下,那边的人不就是苏满树苏什长吗?”田中宝跟着齐王身后,有些惊讶地看向苏满树离去的方向。
    齐王闻声转头,看见人高马大的苏满树的背上背着个小巧玲珑的妇人。那妇人身上裹着厚实的棉大衣,小小的一团缩在苏满树的背上,因着角度的问题,他看不见她的脸。
    齐王缓缓开口,问田中宝,“苏满树背着的,可是他家的女眷?”
    他毕恭毕敬地回答:“回齐王殿下的话,应该是他家的女眷,没有错的。”
    毕竟,两个人那般亲密,不是他家女眷,还能是何人?
    齐王忽然点头,淡淡地笑道:“看样子,这个苏满树跟他家女眷的感情可真好!”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可以不敢不顾的亲亲我我,这感情怎么可能不好?
    月色凄凉,齐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若是他的月儿还活着,他也愿意这样背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7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季水儿
    第二天的时候,程新月和南巧两个人再见面时,多少有些尴尬。程新月先南巧一步开口,道:“南巧妹妹,我昨日才知道,原来我的夫君曾经是你夫君苏什长的副将,我们姐妹竟然这般有缘。”
    南巧笑了笑,昨日晚上她并没有追问苏满树以往的事情,所以并不清楚苏满树和史昱谨之间的关系。
    昨日史昱谨回去之后,也并没有开口再讲些什么,程新月看着平日里苏满树极其宠着南巧,以为她会知道一些,没想到南巧竟然也是不知道,不由地有些失望。
    她自从两年前嫁给史昱谨,便一直觉得自己的丈夫虽然身为一个什长,却一直郁郁寡欢。她也曾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自己丈夫的过往,知道他曾经年纪轻轻就上过战场,但是史昱谨一直都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也从来都不跟她说这些心事。直到最近遇上了苏满树和南巧,程新月才得知史昱谨的一些事情。作为他的妻子,她想要跟他相扶到老,并不希望他一个把所有的事情都闷在心里。
    程新月虽然有些苦闷,但是见南巧跟自己也是同命相连,便也明白了或许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很好开口的事情,她也不想要逼着史昱谨。
    程新月想事情的时候,南巧也在想,苏满树到底当初是为了何事,竟然肯背上“手刃恩师、斩杀同门”的罪名?
    她知道,这是苏满树心口的痛,没有人比他更痛。
    两人正说着话,郑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叫过南巧,拿了几味药材考验她,“你来说说,这是什么,有什么功效?可以在什么药方子里用?与什么相忌讳?”
    南巧愣了愣,她有些意外,郑嬷嬷为什么会突然考校她这些问题?不过,她虽然心中有疑惑,还是仔细地看了郑嬷嬷手里的药材当攻则攻[快穿]。这药材她是认识的,但是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说了,然后诚实地回答:“至于……至于它与什么药材相克,回郑嬷嬷地话,民妇不知道了。”
    郑嬷嬷放下手里的草药,抬头看向南巧,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说:“你倒是诚实,这近一个月,你学的也还算快,我今日要去趟季伯那里,你若是想去,便跟我一起去看看,让季伯也考校考校你。”
    南巧当然愿意跟去看看了,虽然她曾经跟着苏满树去过季伯那里,但是那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季伯的医术和名气,如今有机会能接触到,季伯她自然是高兴的。
    杨嬷嬷看着南巧欢天喜地的模样,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转头就走了。
    季伯见了是南巧过来了,立即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他招手时,脸上的白胡子还一抖一抖的,精神抖擞的,整个人就跟戏台上演着老顽童似的。
    他开口就说:“小丫头来了?”
    南巧朝着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叫道:“季伯好。”
    季伯又朝着郑嬷嬷打了声招呼,也不管郑嬷嬷是不是冰着脸,便笑眯眯地说:“他郑婶啊,我这个侄媳妇儿怎么样?在你那里表现如何?”
    南巧没有想到季伯会这么称呼她,顿时有些吃惊。她现在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原来她虽然一直都是在郑嬷嬷的药材库,但是其实她算是季伯踏人情放在那边的。毕竟这一声“侄媳妇儿”已经说明了一切。
    郑嬷嬷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是却什么都没说。季伯把南巧叫到身边,问她:“小姑娘,你可是下定了决心要跟老夫学习医术?可已经考虑好了?”
    南巧点头,她自然是已经考虑好了的,如今有这个么好机会摆在面前,她当然要好把握才行。
    季伯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便先留在老夫这里帮忙吧。老夫这里事情比较多,又脏又乱,你要先做好准备才行。看你这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到时候别做不成,转头就找我们家大树哭鼻子去了。”
    说完,季伯好像觉得自己描绘的形象很是好看,又嘻嘻哈哈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只手里还捋着胡子,跟当时救助葛花时的稳重严肃的完全不一样,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行医者,
    郑嬷嬷似乎对季伯这种活泼性子很是鄙夷,朝他翻了个白眼,便起身告辞,“人我给你送过来了,日后季老有合适,吩咐便是,老身告辞了。”
    季伯笑眯眯地送走了郑嬷嬷,走到毡房门口时还说:“他郑婶子啊,你总是把自己搞得这么严肃,一脸生人勿近是作何啊,看看现在的年轻小辈一个个都这么乖巧……哎哎哎,他郑婶子啊,别走那么快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季伯追了两步,没追上快步离开的郑嬷嬷,一转头见看见身后跟着的南巧,顿时变了一个脸色,吹胡子瞪眼睛地掩饰尴尬,“小姑娘家家的,跟着老夫做什么,快点去做事,你先从给受伤的将士们熬药开始吧!”
    南巧自然是高兴极了,欢天喜地的点了头,立即就去了汤药房帮忙。
    站在她身后的季伯,目光落在她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大树的这个媳妇儿,似乎看着还不错……”
    南巧去了汤药房,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刺鼻药味
    她的罗密欧。她以前曾经帮过顾以熬药,又在葛花生产时负责烧了热水,熬药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她掀开毡房帘子,走到了里面的才发现,这个汤药房跟别一处的毡房很是不一样,毡房的侧墙上开了几个窗口,可能是因为汤药房长时间需要点炉子,毡房内十分的闷热,才会在冬日里开了窗子。
    进了汤药房,入眼的便是摆在汤药房四周的几排架子,上面摆是一个个正在燃烧的药炉子,一个炉子一个药罐,搭配着来。周围的妇人们都在忙碌着,见了南巧进来,也只是象征性地跟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继续去忙碌了。
    因为季伯已经有了交代,有妇人带着南巧到了一个小药罐,然后给了她一个药方子,叮嘱她说:“你这几日只要先负责这一个药罐子就好,这是这个药罐子的药方子,是为了受伤的将士们抵抗风寒的,用药并不麻烦,上面的草药你都识得,我也就不多啰嗦了,只要慢火熬制两到三个时辰就行。”
    那妇人叮嘱地仔细,南巧一直点头。用火炉熬药对她来说也不算是难事,尤其是这边的药材大都是已经配好的,只要按照比例加好水,放到火炉上,看够了时辰便好,她做起来得心应手。
    等到了午时,季伯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特意地绕到了南巧身旁,对着她负责的药罐子检查了一番,这才算是放了心,朝着南巧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小姑娘,好生干着。”
    南巧顿时信心满满,晚上出乎南巧意外,苏满树竟然到了季伯这里来接她。气得季伯吹胡子瞪眼睛的,抬脚就要去踹他,“好啊,你个臭小子,这一冬天,也不过就是有事才来找老夫一次,没事的时候,老夫连你人影都看不见。这可好,你媳妇儿不过就在老夫这里呆了一天,你倒是勤快,直接跑来接人了,老夫这些年真是白疼你了,哎呀,我的心啊,疼啊,快给我拿药来呀……”
    南巧被季伯这个模样逗得前仰后合,苏满树自然是一头黑线,满脸无奈,却又眸中带笑,似乎十分高兴。他伸手握住南巧的小手,低声问她:“冷吗?”
    南巧知道,他应该是看到了汤药房那边开了窗子,所以才会这么担心的问她。
    南巧摇了摇头,详细地跟他讲了一下汤药房里面的内部结构,然后才笑着说:“汤药房里就是大型暖炉,虽然开了窗子,但是根本就不冷,我在那里面都弄得满头是汗。还有嫂子好心提醒我,说让我的汗散一散再出来,不然容易忽冷忽热、受寒着凉。”
    苏满树的大掌包裹着她的小心,仔细叮嘱她,“你可千万小心,不可大意,若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我若不在这里时,你就直接跟季伯说,季伯他虽然偶尔有些调皮爱闹玩笑,但并不算是什么外人,有要求你尽管提就是……”
    苏满树这话说的大严不严,南巧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算是托了关系才过来学医的,若是再有些矫情的富贵毛病,让人诟病起来可是十分不好的。
    跟让他难为情的是,苏满树竟然是当着季伯的面,直接说的。
    因为苏满树的不避讳,季伯自然是听到了他的话,也没有指责苏满树的得意忘形,反而是跟南巧说道:“小姑娘啊,你是大树的媳妇儿,对我来说就不是外人,若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直接跟季伯我说,季伯保证……”
    季伯的话才说了一半,苏满树忽然开口打断他:“季伯,她不是小姑娘,她已经嫁给我了,你可以称她为侄媳妇儿武极神王!”
    季伯正要激扬愤慨地说些什么,忽然被苏满树打断,一时之间接不上话,顿时恼羞成怒,不耐烦地指着苏满树,“你个臭小子,你这个娶了媳妇儿忘了你季伯的没心肝的家伙,亏得我当初一把屎一把尿的……”
    苏满树很是无奈,只得出声再次打断季伯,“季伯,我认识你的时候,已经不需要把屎把尿了。”
    “哈哈哈……”南巧却笑得不行了。她忽然发觉,原来苏满树和季伯两个人凑在一起,简直就像是两个活宝似的。
    季伯胡搅蛮缠了一通,忽然收敛了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表情变得严肃,朝着苏满树招了招手,跟他说:“大树啊,我怎么听人说,齐殿下前一阵子又一次亲自去找过你?”
    南巧就站在苏满树的身边,季伯说这些话时,也没想着要背或者南巧,所以声音并有压低声音。
    南巧有些愣住,随即想起来,前一阵子唐启宝曾经说过这件事。她好奇地望向苏满树,有些不明白,晋安哥哥来找苏满树做些什么?好像上一次,在什队棉花田里,晋安哥哥也去找过苏满树的。
    苏满树看了一眼南巧,见她眼神中带了一丝困惑,便朝她笑了笑,也没有背着她,直接就跟季伯说:“没事的,上次是在营地里恰巧碰到,就如今的西北边疆与北夷蛮人的现状聊了几句,其余的倒是什么都没有说。”
    季伯点了点头,然后似乎又想起什么,忽然开口,喊他:“大树,你知道这次妙君的女子军大都统过冬的地方就与你们大都统挨着吗?”
    苏满树似乎愣了一下,才摇了摇头,缓缓开口,“我并不知道,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她了。”
    季伯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上次她在练兵时,受了伤,老夫倒是见过一次,不过,那小姑娘变化挺大的,一点都没有了小时候的天真烂漫,有些可惜了。”
    季伯感叹完,苏满树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两个顿时都是一阵沉默,整个毡房的气氛都变得凝固了起来。
    南巧有些担心苏满树,握着他的小手,不由地攥紧了几分。苏满树回过神来,立即大力地握紧了她的小手,然后朝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示意她不要为他担心。
    天色有些黑了,两个人手牵着手,从瘠薄的毡房里出来。苏满树担心南巧冷,临出门前帮她整理了一下棉大衣,把她捂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放心的拉着她走了出来。
    他们刚走了没两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亮干脆,如婉转黄鹂。
    “满树叔!”
    苏满树和南巧都顿住脚步,好奇地转过头。他们的身后站了一个小姑娘,年纪看起来不大,大约十三四岁,个子也不高,小脸白里透着红,五官精致,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盛满了笑意和兴奋,正大胆的望着苏满树,眼神直勾勾的,毫不避讳。
    南巧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哪里来的,竟然这般大胆。
    小姑娘见苏满树没有回应,晃荡着头上的两个小发髻,又甜甜地叫了一声:“满树叔!”
    苏满树也是一愣,认了半天,也没认出来她是谁。
    小姑娘有些失落,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垮掉了,低下头,揪起了手指头潜龙录。
    苏满树皱了皱眉,忽然开口,“季水儿?”
    原本满脸失望的小姑娘顿时就抬起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苏满树,整个人激动不已,甚至还向前跑了两步,想要扑到苏满树身上,但是好在她理智还在,最终是停住了脚,离着苏满树三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她仰着头,笑靥如花,兴奋地说:“满树叔你竟然还记得我?是我,是我,我是季水儿!”
    苏满树望着眼前的小姑娘,温润地笑了笑,缓缓开口,“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有这么高。”
    苏满树说完,还特意用手比量了一下。季水儿顿时兴奋地脸红了,揪着手指急忙说:“人家那个时候才只有七岁,自然是很矮的!不过,人家现在已经长高了,是大姑娘了!”
    “哈哈……”苏满树朗声大笑,随后拉过南巧,给她介绍:“媳妇儿,这位是季伯的孙女,叫做季水儿,我上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个萝卜头大点的小姑娘。水儿,这是我媳妇儿,你叫婶子就行。”
    季水儿乖巧地朝着南巧叫了一声“婶子”,随后忽然开口,满脸惊奇,“满树叔,婶子看起来跟我年岁差不多,我怎么能管她叫婶子呢!”
    苏满树笑了笑,解释说:“你们年岁相仿,但是你婶子她已经嫁给我了,你就只能管她叫婶子。”
    季水儿有些好奇,急忙凑到南巧身边,缠着她问:“婶子婶子,你是哪年生人?”
    苏满树伸手把南巧拉了回来,故意板着脸道:“季水儿,你婶子的年纪,不是可以随便打听的。”
    季水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显然是不服苏满树的说法,她笑眯眯地说:“婶子,我过了年就十五了,也是大姑娘了。我奶奶说,过了年,就能给我找人家了。”
    南巧望着眼前活泼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笑。季水儿这副模样,让她想到了刚嫁给苏满树时,唐启宝也是这般缠着她问年龄,还说自己过了年就十五了。
    不过季水儿已经快十五了,竟然管苏满树叫叔叔,唐启宝管苏满树叫师父,她只比他们两个大一岁……
    南巧顿时就转过头,唇角翘起,一脸坏笑。
    苏满树原本还在跟季水儿说话,忽然感觉自家媳妇儿的眼神过来了,便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她。
    他一看过去,就听见南巧也学着季水儿的模样,娇滴滴地喊了一声:“满树叔!”
    苏满树:“……”
    南巧见他这个模样,顿时坏心眼就起来了,连连叫了他好几声:“满树叔,满树叔……”
    苏满树:“……”
    季水儿站在两人旁边,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南巧这是在学她,顿时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十分豪气地拍了一下南巧的肩膀,大声问:“婶子,你学我学得可真像!”
    苏满树:“……”
    自然,南巧是舍不得苏满树如此窘迫的,笑着跟着季水儿又聊了两句,便跟着苏满树走了剑妖传。
    两人手牵手往回走时,苏满树忽然开口,语气严肃,“月儿,你刚才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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