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下车解溺!”韩覃只这一句。
    李昊清眉一簇随即摇头:“要解就在这里解。”上一回在裴家药铺,她就是打着解溺的幌子跑掉的。
    韩覃软手软脚当然跑不了,她这四天来几乎吃的很少,只是想下车吹吹风,看自己能不能清醒一点而已。再眯眼,李昊的手又握了过来:“瑶儿,你可觉得好些了?”
    韩覃仍是摇头:“不好。”
    李昊相对坐到了她对面,拉过她的手在阳光下细看:“听说你在小凉山呆了六年,吃了许多苦。你的手,远没有我记忆中那样细滑,你的性子,也不是记忆中那样温柔可爱。”
    韩覃抽回了手,冷笑一声:“小凉山并不苦,而且我过的很自在。”
    苦是相对的,心自由的时候,人再苦也是舒畅的。心不自由,人过的再安逸心也不畅。
    “从今往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会把我上辈子的承诺一样样都给你。”李昊声音发颤,句句皆是捧心而言:“待到回京城,你和唐牧写了和离书,我就接你入宫。你曾说不许朕多看别的女人那怕一眼。往后,六宫闭锁,你就是朕的皇后,朕只看着你一人,好不好?”
    韩覃泪如雨下,仍是摇头:“不好!”
    上一世之所以她能一直相伴李昊左右而别的女人插不上足,其实还在于高太后与查恒等人在背后的运作。从东宫到皇宫,但凡有露些蛛丝蚂迹想要接近李昊,想要在他面前献媚取巧的女子,都被高太后私下派人弄死了。
    而李昊自己确实也是纯性,五年时间,他没有看过别的女人一眼,就算十六岁登基之后广纳嫔妃,也没有召任何人侍过驾。即便寻常百姓人家,但凡有点钱的男子都会纳个妾,就此一点,李昊已是难得。
    可她已经嫁了人,就算跟唐牧之间因为生孩子的问题总闹的不快,但那只是夫妻间可以调和的矛盾,且不说她还爱他,就是平心而论,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抛弃唐牧转投皇帝的怀抱,就为一个天子的专宠,这样的事情韩覃也做不出来。
    李昊盯着韩覃的脸,她下巴愈发的尖了,和他一样眼下两圈青黄,满脸只剩下一对萌而圆的大眼睛,此时缩肩倚着车槛,总叫他想起上一世两人相偎在一起的场景。他记得她如腻脂的皮肤,以手抚过时她喉头一阵阵的微哼,那是他好几年郁闷生涯中于这天地之间唯一能寻得的欢畅。
    时间长河中不知是谁轻轻拨了一下弦,于是她和他不必死,之间该有的欢乐与痛苦却全都不见了。
    李昊等不到韩覃回应,目光渐渐变冷,恻声道:“无论你是自己走进皇宫去,还是朕叫人把你抬进去,你都得随朕一起回宫。至于唐牧,朕再敢冲撞朕,便是死路一条。你若还想他活着,就不要妄图再与他有相见的那一天。”
    韩覃欲要反问:你觉得果真相斗起来,你能杀得了他?
    她生生压下这句反驳,头倚着墙闭上了眼睛。前世之所以全心全意的爱李昊,是因为她只见了他那一个男人。他是尊上,她是婢女,从仰慕到怜悯,在她的眼里,看不到他的缺点,只看到他的优点和无奈。
    这辈子她跟在唐牧身边,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便能看清李昊身上的缺点。当然,是人就会有缺点,他亲信宦官,不勒束下属,若不是帝王,便算不得大错。这也恰是唐牧一直以来不弃他的原因。可她永远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全心全意的去爱他了。
    “等你入了宫,好生休养休养,咱们再怀一个孩子。朕必定会护得你们母子周全,既此生未死,你再替朕生一个孩子,好不好?”李昊又问道。那个才发了芽未出生的孩子,是他两生的遗憾与痛。
    ☆、第94章
    韩覃确实想要个孩子,这才是最大的诱惑,跟着唐牧,也许她此生都不能生养自己的孩子。女人对于孩子的爱似乎是种天性,有些女人并不怎么喜欢孩子,但韩覃属于特别爱孩子的那种。柏舟出生在牢狱里,自幼是在她怀里长大的,她爱那种彼此相依的怀抱,由心想要个孩子。
    她硬下心肠不停摇头,仍是一言不发。
    忽而大辂车巨大的车体微震,接着是六科都事齐怀春的声音:“皇上!京城有急报!”
    接着是黄全的声音:“齐都事,您怎么这么不开眼儿啊?皇上这会儿忙着了,但凡有事,咱们一会儿再说好不好?”
    “国都有亡了,难道说皇上就只知沉迷女色而不自知么?”齐怀春吼道:“强掳良家妇女于銮驾上,白日宣淫,不理政事,君王如此,是臣等未能进到规劝的责任,是臣等的死罪。恳请皇上,您若再不肯听报急奏,臣便撞死在这銮驾上!”
    昨天在城隍庙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头戴幂篱,腰姿绰越的妙龄女子上了大辂车,一上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来过。这些文臣们皆是唐牧提起来的,本就不服李昊,此时自然越发轻看于他。
    齐怀春是个暴性,声大如钟,作势便要撞。陈启宇一把扯过劝道:“好歹给彼此留点面子,温言缓语来说不行吗?”
    齐怀春吼道:“蒙古兵都破了宣府三卫,直奔京城了,叫我怎么能不焦急?”
    这话一出,所有车驾顿停。李昊掀起帘子,目光梭扫一番,白面阴沉接过齐怀春手中的折子,翻了两翻已是疾手:“什么时候的事情?”
    齐怀春道:“这是京城送来的急件!”
    “招左都督陈疏父子,并部下武臣等人前来商议!快!”李昊自己也吓坏了。他带大兵出征,本是想到宁武关去与蒙古兵正面相交,谁知他出京才不过短短四天,蒙古兵转而自宣府攻破边防,直奔京师。这时候京城空悬几无守军,若是攻破,蒙古人占了京城,他这个天子何去何存?
    陈疏已与京城来此送信的武将交谈过,在銮驾前回道:“启禀皇上,蒙古兵约有五万人巨,听闻是快马骑兵,今天黎明破的宣府卫,此时只怕已经到了官厅水库?”
    “从官厅水库到京城需要多久?”李昊再问。
    “若是车驾,当须一日,若是快马,只怕今夜就能兵临城下!”陈疏道。
    “是谁走漏了风声,叫蒙古人知道咱们京城守备空虚?”李昊厉声问道。
    陈启宇忍不住上前道:“皇上,您御驾亲征准备了一个多月,不必有谁走漏风声,蒙古人都会知道的。”
    “即刻搬师回朝,救京城之困,快!”李昊挥手吼道。
    黄全不知自那里溜了出来,媚声叫道:“皇上,千万不可啊。奴婢小时候听爹娘说过,那蒙古人六亲不认修罗一样的勇猛。您万金之躯怎能抵挡他们?京城叫那些文官们守着去,咱们还是逃吧,逃到南京去,南京城一样有皇宫,您仍还能舒舒服服儿的。”
    这个小黄全,自打当上乾清宫的总管大太监也有两个月了,满朝能见皇帝的文武官员无不对其恨的咬牙切齿。这时候他还敢出来溜声儿,一朝臣子们的恨便皆要发泄在他身上。
    齐怀春学着黄全鸭声怪叫道:“是啊,皇上,您怎能回京城了?那蒙古人凶神恶煞咱打不过的。咱逃往南京,若是蒙古人再追来,臣背着您往扬州逃。若是蒙古人追到扬州,占了咱的山河灭了咱的国家,臣有的是力气,背您到海南岛跳海去!”
    宋亡时,丞相陆秀夫便是背着小皇帝赵昺投海自杀的。齐怀春这话将李昊与亡国之君齐论,李昊气的面色惨白,怒目盯着齐怀春看了片刻,生生抑下胸中怒气道:“内侍黄全,身为宦官而妄议朝政,口出丧气之言,将他杀了祭旗,尸首挂到旗杆上曝晒三日,以警所有内侍。从今往后,凡有太监、宦官与内侍们干政、妄言、惑君心者,便是他今日的下场。”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李昊放任黄全欺负够了百官,如今于危急之下却拉他祭旗,众臣虽从心底里也知他不过是作戏,但君王此举给的诚意他们也会感受到。此时文武百官皆跪,齐声奏道:“皇上英明!”
    李昊亲手放下帘子,仍坐在车头上,轻声道:“瑶儿,朕不期这江山竟要亡在朕的手里!”
    古往今来多少人问鼎九五,真正能称英明神武的并不多。大多数也是庸庸而碌的凡人。并担不起那个位置以及它相应要承担的责任。但无论任何一个帝王,等到要闭眼的那一刻,回顾自己的一生,只要不是将王朝断送在自己手里的,都会觉得自己还不错,不算继往开来,总还算守成有业。而唯有亡国的那一个,要遭万人唾弃,自己也会无颜以对。
    李昊总觉得自己还不赖,亲政将近一年,却干了好几件祖辈们都未能干成的大事。他到此时还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出了京,怎么蒙古兵就杀了进来。若是京城被攻破,就算他逃到南京去,耻辱既成事实,历史是不会放过他的。
    韩覃直觉蒙古兵从宣府破关而入,应当与唐牧脱离不了干涉,因为宣府自从前年与朵颜人那一战之后,换上的同知与总兵全是唐牧的人。国之九边,并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就算蒙古人知道皇帝御驾亲征,宣府与宁武关离的并不远,只要李昊增援及时,九边围起来打,蒙古人也占不到便宜。
    她硬着心肠闭上眼睛,不一会儿銮驾调头,一路疾驰便是要赶往京城。
    *
    唐牧就在城楼上站着,夜幕已下,蒙古两万骑兵眼看就要兵临城下了。
    “宣府闭关了不曾?”唐牧问身侧。
    身侧人答道:“总兵大人已然将剩下的蒙古人截在关外,至少两天之内,他拼死还能顶得住。”
    唐牧闭眼点头,挥了挥手,那人便退了。
    若预计的不差,蒙古兵再有一个时辰就该到了。李昊所带的十万大军,还得两个时辰才能赶回来。李昊亲征时带走了京营的三万常驻军,如今京中唯有三千锦衣卫可挡,顶多也只能挡一个时辰。
    “二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许知友问道。
    “如今,就看天意了。”天算不如人算,此时人事已尽,只等天意。
    *
    韩覃与李昊在车上皆是颠的死去活来。李昊心焦过甚,过了片刻下车骑马去了,车上便只剩韩覃一人。去的时候逢山要拜逢庙要祭,一天不过走个一二百里,回的时候却是快马加鞭如有狼追。
    再睡一觉,只觉得车身整个儿一声巨震,外面杀声震天。韩覃惊醒过来,也顾不得叫人看见,撩了帘子问一个护在车边的内侍:“外头怎么了?”
    这内侍赶过来道:“娘娘,咱和蒙古人的大军的先头骑兵撞上啦!”
    车声又是一震,这下奔过来的是李昊。他还骑在马上,隔窗拉过韩覃的手道:“这车驾会护着你一路入京城,周围皆是朕宫里的府卫们,瑶儿,我得去打仗了!”
    他虽也提着剑,但于这突如其来的两兵相撞中,文臣们自然不敢叫他轻易去涉险,毕竟京城近在咫尺,只要陈疏带着先到的铁骑们能顶得住,李昊完全可以在蒙古大军全部赶过来之前退回到城里去。
    这时候连齐怀春都不再说风凉话了:“皇上,您是千金之躯,臣等先护着您入京城,等大军相接时您在城门上指挥,也胜过如今提剑上阵啦,皇上!”
    两方大军仍还在源源不断的赶来,半途相遇,此时杀到一起难分难解。李昊摇头道:“错皆由朕一人铸成,朕此时再逃,岂不成了懦夫。”
    齐怀春吼道:“并不是逃。打仗是武将的事,他们领着俸粮就该打仗。您是天子,您的事情是管他们。若您去打仗,赢了还罢,若是输了,再说句难听的若是叫蒙古兵给杀了,群龙无首,大历朝才真真叫亡了。”
    陈启宇在旁边听边叹:齐怀春这样毒的嘴巴,能活到今天可真不容易。
    李昊总算听了齐怀春的话,又赶上銮驾,快马疾兵由府军开着道儿一路奔往京城。
    *
    唐牧一袭罗衣就在城墙上站着,远远听人来报说皇帝的銮驾就要到了,下城墙梭视过九卿六部三司的文臣们,自许知友手中提过绣春刀说:“按理来说,咱们既提起了笔杆子,就不该再握这刀把子。打仗需武将,治世要文臣,可鞑子都杀到家门口来了。国亡了,谁要你们治天下?三千锦衣卫抵不得半个时辰,京城若被攻破,你们这些年贪来的那些银子,娇妻美妾都得玩蛋,所以,为了六部十年冷板凳贪来的宅子,为了娇妻美妾,这一回是真拼!”
    人群中曝出一阵笑声,各部官员皆提起了手中的长剑。在午门外那一回是做给皇帝看,这一回却是实打实的要保家卫国。说到为皇帝,为朝廷而战,书读的多脑子清醒的文臣们更理智,自然不会拼命,但论起娇妻美妾并祖孙三代,无论是谁都要为此而拼命。
    李昊一路奔走,远远迎上三千锦衣卫与唐牧所带的文臣们,火把汹汹,旌旗招展。他跳下銮驾,身后蒙古人的先头追兵铁蹄已在脚后。
    锦衣卫已迎了出去,文臣们持剑围护在李昊周围。唐牧提绣春刀挑开那深红的车帘,恰就对上韩覃的眼睛。彼此相视,韩覃抹了把泪,一笑道:“二爷,我又给你丢人了。”
    唐牧隔窗伸出手,紧搂着韩覃拍了拍道:“无事,回家就好。我就怕你嫌弃我老了不肯要我,转而要去寻个年轻俊俏的小郎君。”
    他回头喝道:“启驾,吊下桥板,送銮驾入城!”
    如玉反攥住唐牧的手中道:“二爷,皇上还在外头了,得让他一起入城。”
    李昊?唐牧冷笑道:“他可不能走,他得给我留在这里,陪我们一起杀敌。”
    韩覃还不及应声,六骑车驾飞纵而桥,才到桥中央,桥板已起。她下了车便直奔城楼,上城楼就见双方已经交战到了一处。李昊由一群府军相围,自然是最显眼的,他几乎成了个活靶子,乱箭飞射长矛横刺。一场乱战,韩覃是眼睁睁的看着,直到黎明将晓时,三千锦衣卫才击退蒙古兵的先头骑兵,而距此三十里开外,陈疏带着大军正在与蒙古兵的大军相交战。
    李昊身边的府卫几乎全员被诛,到最后只剩个齐怀春横剑护卫于侧。狼烟遍地,尸横遍野。他横着滴血的长剑,四顾锦衣卫损失大半,文臣皆还在,却衣衫带血混身挂彩。齐怀春道:“皇上,回宫吧!”
    “国公爷那里如何了?”李昊问提刀走来的唐牧:“战事可还未定?”
    唐牧道:“战事进行的很不顺利,听说死伤惨重。”
    “为何?”李昊反问:“蒙古兵不过两三万人,陈疏十万大军竟不能奈他们何?”
    唐牧厉声道:“皇上,陈疏虽是大都督兼总兵,可兵权在御马监监正与断事官兼宗人令李显的手里,他们不肯发兵去追,陈疏便只能任敌流窜!”
    李昊奉天听政的时候并不懂,此时亲自打过一回仗才算明白兵权这东西的可怕性。你若将它给了某一个人,他只要存有二心,颠覆政权不过几日。可战场情形瞬息万变,若一个大将军手中没有兵权,于战场上遭人制挚无法施展,那关乎的就是成百上千,数万条的人命。
    “即刻传朕旨意,撤回御马监兵权,将兵符交予左都督陈疏,着他带大军即刻追击,务必全歼蒙古兵!”
    “皇上,回宫吧!”齐怀春仍十分执著的在他身后跟着,于那乱尸中不停的走来走去:“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打仗是武将的责任。您的责任是管理他们,而非自己提刀上阵。”
    唐牧仍还不语。李昊本就是为了要与唐牧一争上下,叫齐怀春聒躁了一夜烦不胜烦,厉声吼道:“齐都事,若你再如此碎碎言,明天就给朕重新滚回海南去!”
    忽而面前一个仰躺于地,满身鲜血的蒙古兵尖叫着暴立而起,韩覃在城楼上都是一声惊呼,一把尖刀,眼看就要刺入李昊的腹部,他呆立在那里,而齐怀春歪身一挡,尖刀破腹而过,最后停在李昊胸甲前的护心镜上,发出嗡的一声金石之响。
    唐牧随即抽刀,将那蒙古兵劈翻在地。尖刀一经抽出,齐怀春腹部随即鲜血飚了出来,摇得几摇亦扑倒在了地上。李昊抱翻过齐怀春转过来,叫道:“齐都事!”
    齐怀春两个鱼泡眼往外鼓着,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城门道:“皇上,回宫吧,打仗是武将们的事情……”
    什么样的臣子,才能真正算得忠臣?这齐怀春自打入了六科,嘴里就没有说过一句好话,可面对危险的时候,却拼力要为他这个君王挡刀。。
    李昊站了许久,忽而撩起袍帘,拄剑跪到了地上。他是天子,他一跪,自然所有人齐齐着甲而跪。默了三息,唐牧伸手扶起李昊,带他在初升的朝阳中挑脚于那遍野横尸,狼烟中走着,低声问道:“皇上,此去宁武关,感受如何?”
    李昊记得方才隐隐听到一声喊叫,回头仍能瞧见戴着幂篱的韩覃站在城楼上。裙子风摇,影影绰绰。他低声道:“朕从来未曾想过,江山差点就要亡在朕的手上。”
    唐牧笑着摇头。他也未曾想过江山为葬在他的手里,宦官为祸,百姓活不下去要造反,他听到的永远是歌颂之词。九边危垂,政令发不出去,直到敌人打到朝堂上时才知自己竟是亡国了。李昊今天的感受,唐牧二十年前就曾感受过,比这还迷茫,比这还痛心,比这还要无助千万倍。
    他道:“亡国不是一朝一夕,是王朝,就终将有倾覆的那一天。只是皇上您可知齐怀春为何要心甘情愿替您挡刀?几百府军,人人为您做肉盾,而死掉的一千锦衣卫,保卫的是您江山,您的朝堂,您可知这是为何?”
    这也恰是李昊一直以来的犹疑:“朕委实不知。”
    唐牧道:“概因我们的子民,从有生以来,开蒙教化,就是要忠君忠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忠于君王,是信义,是天道,是生身为人不得不遵守的规范。无论那君王是个昏君、暴君,戾君还是明君,他们皆没得选择。”
    李昊回头:“那朕若是犯了错,他们也只能跟着错?”
    唐牧道:“正是如此。子民被君王几千年的教化蒙上双眼,君王是唯一睁着眼睛的那个人,但若君王昏溃,要带着子民寻死路,那我们只有死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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