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牧停下想了想,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在那一头死了,这一头就挣开了眼睛。”
    韩覃趴在唐牧背上,风自他颊边吹过,又送到她脸上,微微的抚着。她想起淳氏,又是止不住的笑:“我原以为淳嫂不过性子倔些的内宅妇人,谁知道她昨夜跟着你出门,一身利落的黑衣,行走起来完全与妇人不同,她应当也是个异人吧,难道也与二爷您一样,是从二百年后来的?”
    唐牧笑道:“并不是。她是此间妇人,但确实不爱红装爱武装,是个男子性格。除此之外,她还懂观天象,看星辰。与我相同的是,她也有理想想要改变这个朝廷的制度,于是,我们聚在一起,为此而努力。”
    说起唐牧身边的这些人,许知友便是迈不过去的坎儿。韩覃轻声道:“本来还有许叔叔,可惜叫我给害死了。”
    唐牧已经到了山顶,目光远及之处,另一座峰头上的渡慈庵清亮可见。他道:“无论淳氏还是你许叔叔,他们皆心怀着理想,并愿意为此而努力,于是聚集到我麾下,唯我是命,供我差遣,便是为了他们几个,我也不能止顾自己一人爬到高位,然后去行使权力,挥霍权力并享受拥有权力的快感,我仍还得,拼出个清平世道来。”
    韩覃伏在唐牧背上笑个不停:“可您说那是句假话!”
    唐牧亦笑:“似假而真,就像你总说你裤子湿了,究竟我并没有看过。”
    韩覃叫他说的哑口无言,暗道这人原来偶尔耍些流氓,但总得来说还是个正人君子,怎得一成亲似乎嘴里就没了正经话,时时都在耍流氓。
    *
    渡慈庵荒蔽飘零,有个老和尚并两个小沙弥在此厮守着,像是熟识唐牧的样子,远远就在山门上迎着,合什手掌拜叫:“唐大人!”
    柳琛的尸骨如今就埋在后院那棵山楂树的旁边,青砖围绕的坟包,边上立着一块碑,碑前有香火供奉过的痕迹。唐牧拈香,韩覃亦拈,两人默默跪拜完,在青果满枝的山楂树前对立,天色已将晚,夕阳眼看就要落山。
    “我们今夜要宿在此间?”韩覃听蝉鸣唱晚,问唐牧。
    “当然。”唐牧带韩覃往外院那所偏殿走着,边言道:“还有位多年未见的故人,在此相迎。”
    故人?韩覃不记得自己会有什么故人。直到跨出内院,才见偏殿门上站着一人,那人唇上有须,约有三十多岁,与唐牧抱拳见过,指着韩覃问道:“你可曾记得我?”
    韩覃屈膝见礼:“韩覃见过吴郎中!”
    这故人竟是曾出入过唐府,替唐老夫人请过脉的吴墨杨。
    三人在偏殿坐定,两个小沙弥端上来时鲜果类并几杯清茶奉上,才静悄悄退了出去。吴墨杨苦笑着一叹:“当年你说我难得能不在意身外之物,不迁就迎合,自在而敞快。我曾以为那是为人的本能,只要坚持就不会丢,谁知如今竟也求而难得,要代替景王来此走一遭。”
    唐牧边听边点头:“我见你有书信来,便想要与你好好谈谈。京中虽如今锦衣卫指挥使被革还是一团乱麻,但东厂耳目无处不在,所以才会约你到这荒山僻野来。此处除我夫妇二人,亦皆是信得过的人,有什么你就直说。”
    吴墨杨言道:“景王本在平阳府封地过的很好,可收税赋,可养府兵,营建园林而纳妃嫔,日子过的再自在不能。我这些年替他当值太医院,亦过的舒心自在。谁知前些日子渐渐有几个面白貌细鸭鸭嗓子的阉人们与他来往过密,他许是受了那些阉人们盅惑,竟说太后意欲废李昊而立其为帝,这样荒唐不经的事情,他竟真的十分信服,如今就在平阳王爷府中穿龙袍,纳群臣,像模像样的日日临朝听政。你说这不是胡扯么?”
    唐牧笑着摇头,示意吴墨杨继续往下说。
    “前几天不知是谁给他谏言,说只以太后之名并不能十分稳当,叫他也要往朝中笼络群臣们,别到时候废帝而立,群臣不服,不但争不到皇位还要闹得个没脸。他又听人言清臣你在京中与诸阁老群臣们私交最好,亦是人缘最好。所以他如今以许以重诺,要我来当回说客,先游说你,而后要你游说群臣们到时候支持他。”
    韩覃起身出外,自菩萨像前点了两只蜡烛进来,一左一右放在吴墨杨与唐牧的面前,烛光照在唐牧脸上,他笑的十分温和,眉眼弯出宽容与赞许,是在示意吴墨杨继续说下去。他如今是长者相,亦是智者相。
    “景王,许我以何重诺?”唐牧听完问道。
    吴墨杨自桌上六只红艳欲滴的桃子中挑了最大那只出来递给唐牧:“他许你以内阁首辅并国公之位,要您辅佐于他。”
    唐牧接过那只桃子复又放回细脚高盘中:“那你回去告诉他,我答应他。”
    吴墨扬挑着眉毛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你果真要答应他?”
    唐牧点头,牵起韩覃手说道:“但唐某有一句话也要你转答,我只在事成之后,他登临大宝的时候,会以言论来支持他。但在他未登临大宝前,我是不会插手此事的。”
    当夜目送吴墨杨一盏气死风灯摇摇晃晃下山离去,回到庙中睡在稻草蓬顶月光洒透的干床板上,韩覃止不住好奇的笑问:“二爷果真要帮景王成事?我见当今天子来过咱家,他看上去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了。”
    山上只有瓷枕,韩覃嫌硬不肯枕,索性枕在唐牧胳膊上。他侧目看月光在她时而颤动的脸上滑动着,心猿意马的凑过来微微厮磨着,应付道:“不过说说而已,我不沾这些事情。”
    韩覃自他早间说过那些,此时心中浮起千丝万绪,亦对朝堂与大历一国的命运产生了好奇,遂躲远了问道:“二爷,没有你在此间的那段历史中,朝堂是否也与如今相同,是否仍是当今天子为政,是否仍是那些阁老们在朝?而您了,你又在做什么?”
    唐牧道:“先时查恒为首辅,恒逝后高瞻顶上,之后便是唐牧。内阁没有徐锡与胡文起,但有傅煜和俞戎。虽辅臣们竭力弥补,但首辅联手宦官与外戚相携干政,坐饲宦官与厂卫坐大,以致最后无法无天以致灭国,就是从现在这个时候开始的。”
    果真天道无昭,害死过那么多人的高瞻,竟还能做到首辅位置。
    “后继唐牧的那个人,又是谁?”韩覃紧接着追问。
    “是陈启宇。”唐牧答道:“他辅幼帝成年,为辅臣二十年。”
    韩覃失声叫道:“二爷的意思是,再过十六年,当今天子就死了?”
    李昊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再活十六年,才三十出头的男人,竟就死了?
    唐牧顿得许久无语,忽而掰韩覃转过身望着自己,厉目盯着她,冷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再过十六年,李昊就要死?”
    韩覃忙解释道:“叙茶小居书架上有本《五代十国·南汉传》里头夹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唐牧三十岁入内阁,入阁一十六年而丁忧,病亡。”
    “还有谁看到过?”唐牧问。
    那是他还年幼的时候,偶然一回默写了放在书中的,及至后来自己都忘记了,却叫她翻出来。
    “阿难也见过。”韩覃心有惴惴答道。
    ☆、第66章
    她等了许久不见唐牧言,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想要轻轻自他胳膊上挪开,只觉得唐牧胳膊一紧,却是又将她揽到了怀中。他道:“实际上李昊根本没有活到三十岁。高太后与查恒,景王等人在他想要亲政前夕,内外串通一气逼宫,以鸠毒而毒死李昊,之后的皇帝,是景王!”
    韩覃想了许久,才想通这里头的波折。她皱眉顿了许久才道:“所以,那景王才是你的祖辈。”
    唐牧苦笑道:“是。若是李昊能亲政,大历就不会递转到我手里。在我们李姓一族的男子中,唯有他还有些报负理想。我当年曾读过他身边一位嫔妃所写的,关于后廷的琐碎之言,大多是谈花论调,但也载有许多他的言谈论调,其中关于理政治世之言,皆还算客观,亦是难能可贵。那是李昊留存后世最真实的东西,比辅臣们篡改过的起居注更加可信。也许经他调治,这大历江山还不致残破到无以弥补。可我那些祖辈们,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不理政事,极度自私,仰赖于太监、东厂与锦衣卫,将好好一片山河祸乱到无法收拾。”
    不知为何,韩覃脑中又浮出那个只闻声而未见过其人相貌的年轻皇帝来。只要那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她都心酸无比。
    “二爷,既然李昊是喝了鸠毒才死的,那鸠毒,是谁给他的?”韩覃问道。
    唐牧略思索了片刻才道:“是他后宫中最宠爱的那个妃嫔,也就是留存琐言于后世的那个,但那妃嫔是高太后的眼线,奉其以鸠毒,其饮之,遂亡。”
    “他那妃嫔,最后是不是喝了他喝剩下的那盏鸠毒,与他一起死了?”韩覃问道。
    唐牧怔了片刻,扳过韩覃的脸来,于暗夜中盯着月光下她两眼有两晶晶的东西,沉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韩覃缓缓钻进唐牧的胸膛,吸着鼻子道:“猜的!”
    于半梦半醒中,唐牧终究忍不住心头*抵了进来。韩覃闭上眼睛,任凭他时而迂缓时而疾猛的动着。
    她借着那天在怡园屏风后听到的声音,由而于脑海深处忆起一个有着薄而深的双眼皮,高高瘦瘦,面色阴郁的少年来。
    那少年与她同岁,从十三岁到十八岁,从潜邸到乾清宫,他与她几乎没有分开过。
    他曾说,这世间他最愿意吃的东西,便是她的唇,那怕上面涂着鸠毒,他也甘之如饴。
    她记得他在权臣与太后,宦官与辅臣的铁腕间妄求改变朝政的理想与渴望,也记得他大半夜带着穿着小太监服的她一起出宫城,一路跑出皇城外,在空荡无人的街上乱跑。
    她还记得自己端了鸠毒却不自知,在他捏着嗓子倒地时,在他缓缓爬向她,喊着叫她快逃命时,端起剩下那半盏鸠毒灌进嗓子里,一路从嗓子浊烟冒向喉咙的疼与痛苦。
    没有被唐牧改变过的那一世,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在何处,又做了什么,最后因何而死了。那被此生所覆盖的记忆,她本不该记得,但是死的太过惨烈,鸠毒一路焚着她的舌头,嗓子,她只能发出嘶声,一路往那少年身边爬着,而他还在挥手,不停的喊:“快逃!瑶儿,快逃啊!”
    所以她是真的爱过那么一个人的,那是夹杂着怜悯与仰慕,彼此相依相存的爱。
    *
    次日才回到怡园,韩覃便见傅府那两个婆子在避心院前厅坐等着。她们见韩覃进来,起身笑言道:“因柏舟少爷如今在傅府族学中读书,姑奶奶府上又再无人居着,老夫人心忧姑奶奶您明日无处回门,特遣老奴们来传她的话,恳请姑奶奶明日携唐尚书到我傅府一趟,完成回门的礼节。”
    自打韩覃认了傅老夫人做干娘,索性就把柏舟送到那边族学去读书。他在傅府与那小少爷傅文思同吃同住,自此索性也再不回自家去。而芳姊如今也回到怡园来伺候,韩家冷冷清清无人住的院子,明日要回门确实是件难事。既有傅老夫人盛意之邀,韩覃自然喜之不尽。
    晚间唐牧自外院进来,两人沐洗过躺在床上,韩覃说起明日往傅府回门的话,唐牧一手在韩覃身上游窜着,边答道:“很好,就往傅府去。”
    韩覃捉住唐牧的手在他耳边轻言:“二爷,昨日爬山太久,到如今我的小腿还抽着疼,咱们能不能?”
    唐牧顿得片刻,复伸手在她双腿间揉捏。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如此时缓时疾的揉捏着。韩覃终于忍不住怨道:“二爷,我是小腿肚子抽疼,又不是……”
    女儿家的羞气,她总说不出脏话来。唐牧凑唇在她耳畔问道:“不是什么,说来听听。”
    他已经缓缓探指进去,在那里徘徊着。韩覃咬唇片刻,攀身起来在唐牧耳边悄悄说了几个字,唐牧眉间渐温,手却动的更猛了:“你若说大声些,我就住手。”
    他喜听她说些下流话儿,逼得许久见韩覃咬唇不肯,遂起身吹了灯,一路凑身下去,连逼带弄,终归是逼着她说了半天的下流话儿,才停了手。
    *
    次日一早,韩覃盛妆过才与唐牧一同往傅煜府上而去。她在前院与唐牧分开,一人跟着陈姣并婆子们自往内院,至老夫人处,就见座中傅文益与傅文慧姐妹俩皆在。齐齐见礼毕,傅老夫人拉过韩覃的手坐在自己身边,笑着说道:“我的儿,听闻你成亲夜就独自一人到了清臣在外的私宅,可有此事?”
    韩覃答道:“有,却不是独自一人。私宅自有下人前来接我。”
    傅老夫人微微点头,眉目间却有些不高兴:“为妇人者,嫁于一人,并不仅仅是嫁于那个男人。那男人身后当有家有业。所以为妇人,当先平家再宜室。唐府虽如今人丁不旺却也是个有来历的大家,你与清臣再是新婚夫妇,与府中也不可太过任性。毕竟你再小也是长辈,而那府的几位少夫人并孙辈们也皆看着你了,所以,该回府应付还是要应付,切不可为自在而妄行,否则,外人们不笑话你,却要说我这个干娘没有教导好你!”
    她说完这一大段话,虽即十分宽和的笑了起来。陪傅老夫人笑着,韩覃却也听出她这话音里的不满。她这是委婉点言韩覃失恃失怙无家教了。就算韩覃自己不顾及名声,祖父好容易才正回来的忠魂名声却不能叫她败尽。
    她随即起身跪在地上,低头说道:“多谢干娘教诲,女儿确有做的不当的地方,自今日起自会改正,还请干娘切勿以此而厌了女儿,往后也恳请您息心教导女儿才是。”
    聪明人一点即通,傅老夫人忙招呼着傅文益扶韩覃起来,仍是笑着说:“文益与唐逸的婚事下订日子虽浅,但他两个年级都够了,是以两府皆希望他们能早日成亲。因唐逸为长,如今唐府就将大姑娘品婷的婚事往后推了推,先成文益的礼,再嫁品婷。如今眼看婚事在即,你也该回唐府帮你大嫂四处盯着看看,毕竟唐府小辈不多,一力还要你们几位长辈们操持起来。”
    她说着伸手拉傅文益:“来,先在此给你小祖母道声恼。”
    待傅文益嫁到唐府,就得跟着唐益一起喊她一声小祖母了。傅文益起身就要拜,韩覃忙的别膝避过,却也将自己手上一只金累丝的虾须镯子挎到傅文益手上,嘴上说道:“礼都未成,我怎好受你的礼?”
    自傅府出来,韩覃一路沉默着,临到怡园门上才说:“二爷,明日起我们搬回那府住吧,待阿难与品婷的婚事皆过完了再搬回怡园,可好?”
    唐牧果断拒绝:“不行,怡园中自自在在,你也不必早起受小辈们的礼,也不必应付大嫂与文氏一干人,又何苦往那府去找罪受?”
    他自来性子无拘,虽懂礼教那一套,但因生来就是长辈我行我素惯了,全然考虑不到妇人们之间搬舌弄非会对韩家故去的家人们名誉造成伤害。韩覃六年前在唐府时就与唐夫人与文氏不对付,如今更不愿意再与她们应付。
    但正如傅老夫人所言,若她不去应付,唐夫人与文氏外出交际时四处搬舌弄非,坏的是故去她父母的名誉,一并还有如今傅老夫人的名声。
    毕竟她是在一位国公并四位阁臣的见证下认的干娘,嫁的唐牧。
    当日下午韩覃便置备好换洗衣服装得一大箱子并两个包袱,叫芳姊与春兰秋菊并夏花几个往唐府去了。送到唐府门上,唐牧才道:“韩覃,我有许多事情要在怡园处理,也有许多人要在怡园见。或者不能常回这府中来,你住得几日,待阿难与品婷的婚事一毕就即刻搬回怡园,可好?”
    韩覃点头笑应:“好。”
    “还有……”唐牧缓缓拉韩覃攀坐在他膝上,拉她两手环圈住自己的脖子。恰在韩覃盯着他时,轻轻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阿难虽还是个孩子,表面上乖的不能再乖,可心里头十分贼滑。往后你再见了他,必得要待以长辈之礼,否则……”
    韩覃气冲冲问道:“否则怎样?”
    她话音还未落,唐牧又给了她一巴掌。这巴掌疼又不十分疼,可它带着份大人训孩子的耻辱感。若说是原来,韩覃还不明不白住在怡园的时候,即便犯了错误叫唐牧打,因有错在先,她也能忍,可如今她与他成了亲,是唐府的二夫人,是这怡园的主人,该是与他地位同等相齐平的那个人。他再这样,她便不能忍了。
    “二爷!”韩覃抑着心头的羞耻与愤怒,一手缓缓剥开唐牧的衣领,贴唇在唐牧脖子上,渐渐往下吻着,细言道:“我裤子湿了……”
    她话音还未落,趁着他分神的功夫,随即一口狠狠咬上唐牧的肩膀,唇齿相合的片刻,咬破他的皮肉,血渗入她嘴中,丝丝的咸腥。
    唐牧却也不挣扎,缓缓自胸膛中往外迸发着笑意,笑得许久,复又给了韩覃一巴掌。韩覃越发恼愤,索性咬的更深,这一回不至是表层的皮肤,她能感觉到他的血渐渐往外涌着。这样僵持得许久,终归又是韩覃服输。
    她唇角带着血迹,气呼呼扬头道:“虽你当我如驯养的玩物一般,可我之所以愿意嫁你,是因为你曾经说过,你要以身体为刃,劈出个清明世道来。你还曾说,你要让这世上所有的妇人们,都堂堂正正行于天地之间,我是敬你这样的初心,才肯嫁给你。那怕你不爱我,只当我是个玩物,我也愿意敬重你,信任你。
    可你若再敢打我的屁股,我别的做不了,却能咬你。今日我且咬个寻常看不见的地方,若你再敢打我屁股,我就咬你的耳朵,咬你的脸你的脖子,叫你出门都要叫人耻笑,且不说做官,人也别做了。”
    唐牧仍是笑着,他如今看起来倒是越来越年轻,浓眉,略厚的唇,笑时自有一股温意,两只薄透而有神的眼晴一直注视着韩覃,待她说完了,覆唇在她唇上,咬她舌头出来细细出来细细吃了一回,才道:“我的小娇娇如只猫儿一样,虽表面柔顺,可也会抓人。你到了那边府里,若是文氏婆媳妇或者别人给了你气受,记得也伸出你这利爪来,永远不要吃亏。”
    韩覃叫他那鸡蛋大的小脑袋顶的难受,挣扎着从他膝盖上爬了下来,反问道:“为何?”
    唐牧顿得许久,却不说话。
    在他心里,那怕成了夫妻,他看她,依旧如看自己的孩子一般。孩子在外吃亏或者受了一丁点的委屈,于大人来说,都是天大的事情,是不能忍的。
    他转身自轿箱中掏出一只四方的小锦匣递给韩覃:“我怕没时间陪你去受小辈们的礼,你一人去又怕他们要为难你。到时候你只将这个给世乾,他就不会再为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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