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过了,她一直也都想得很明白,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是夫妻就好好过,秉承着这个正确的理念,之前的日子相处的也都很是不错,是可以接受的对象,只是一直都没有跨出那最重要的一步。
    原本是循序渐进的事情,不过既然如今出了那么一点小变故,她自然是要提前将这一步给进行了,提前让她与宁祁达到正常夫妻的状态。
    今日宁祁休沐,这就是一个极好的让她亲近的机会。
    钟意端了茶盏到宁祁的书房门口,书房的门半掩半开着,钟意敲了敲门,门内并没有人回应,钟意想了一下,直接推了门进去。
    书房之内空无一人,宁祁不在。
    钟意的心中不由有些泄气,看来最近黄历上诸事不宜,每每她想对宁祁这么着,计划总是能落空。
    钟意暗暗叹了一口,正是要转身走人,脚尖却是踩上了一团东西,低头一看,应该是之前宁祁烦躁地扔到地上的纸团。
    钟意觉得,偷看宁祁书房的废纸行为等同细作,毕竟宁祁手上经手的很有可能是朝中军力上机密的事情,书房的废纸上也许就写了这个,但是怎么办,她从小就对这种东西特别感兴趣……
    钟意站在原地略略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把茶盏放到了一边,蹲下身捡起了那个纸团。
    身为宣威大将军的夫人,看一眼应该没有关系。
    钟意小心地展开纸团,然后在只团上看到了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两个字——休书。
    ☆、第42章 清炒苦瓜
    休书。
    钟意的眼底猛地一缩,她是看过宁祁的笔迹的,这刚劲有力的笔迹确属宁祁无疑。
    宁祁想休了她?
    展开的纸团上只休书二字,并无其他,倒是不知道宁祁想往下写上什么内容,七出之条,不知她犯了哪条?
    钟意深吸了一口气静了静心,将手中的废纸揉回成纸团丢回了地上,端起茶盏走出书房,回了前头的院子。
    方进了屋子,小荑便拿着一张菜单子上来,笑道:“夫人,这是按您的吩咐让厨下的人拟出的清心降火的药膳,请夫人过目,好让厨下早些准备下去。”
    药膳?
    钟意的唇角勾起一个冷嘲的弧度,将茶盏随手搁到一边,伸手扯过小荑手上的菜单单手揉成了团丢回小荑的怀里,凉凉道:“拟什么药膳,想败火,给将军上一盘清炒苦瓜就是。”
    想要休她还指望她给他准备药膳?想要败火就给他败个彻底好了,好好尝尝苦瓜的味道才能笑得她一个即将成为下堂妇的女人心里的滋味儿。
    ☆☆☆☆☆
    府里的天晴转阴天,宁祁却是不知道,漫无目的地骑着马从军营再到兵部衙门走了一圈,消磨完了一日的时光晚上回到府里,踏进院子时打眼瞧见钟意带着丫鬟在花架边上给上头的盆景浇水的身影。
    月白色的衣裳裹着窈窕的身姿,人比花娇。
    宁祁觉得,自己或许该试着松口告诉钟意一些事情,他这样隐瞒着钟意,着实也是待钟意太不公平。
    宁祁从一旁的小路匆匆转去了书房,从书房的抽屉中取出了一个细长的盒子,里头是他在钟意上家庙祈福之前准备送出去讨钟意欢心的簪子,却直搁到今天才拿出来。
    不管怎么样,让他坦白之前总归得先博的钟意高兴了,这样等他说了什么的时候,或许结果会好一点?
    宁祁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管不管用,可也是眼下他能想出的唯一的办法了。
    拿着那细长的首饰盒子,宁祁往前头而去。
    前头,钟意已经回了屋子里头,抬眼瞧着宁祁从门口进来,站起身来,淡淡笑了一下:“将军回来了。”
    方才在院中浇花的时候她便瞥见了宁祁进院子,却瞧瞧地从小路往后头的书房去了。
    钟意不知道宁祁去干什么,也不想知道。
    宁祁走上前,看着钟意的眼神,那眼神状似寻常一眼,却是透着一种冷冷淡淡的感觉。
    宁祁的心底没来由的就开始发虚,可面上还是灿烂一笑,递出了手上的首饰盒子,道:“给你。”
    钟意的眸光往下,看到了宁祁手中递出的盒子,心中不由便提了一下。
    这里头藏的该不会是休书吧?应当不会,盒子这样细长,应该不会是休书。
    钟意伸手接过盒子打开,盒子里头躺着的是一只金簪,簪头上装饰着一只金蝶振翅欲飞。
    宁祁道:“这是今日路过巧珍阁的时候瞧见的,我瞧着样式不错,便给娘子带了回来。”
    东西是巧珍阁的没错,不过是在应酬的时候别人死乞白赖送的,一堆的东西里头,他只选了这一样。
    钟意听着,巧珍阁?宁祁一个大男人没事往巧珍阁里去做什么?给她买首饰?不知道是专门为她去的,还是给别人挑的时候顺带给了她一样。
    既然起了要休妻的念头,还对她这样好做什么?难道是弥补心中的愧疚感吗?
    钟意垂着的眸底冷淡一片,可还是柔顺地笑了笑,“妾身先谢过将军了。”
    宁祁的笑意灿烂,眸中是一片殷情之色,取了那簪子出来,道:“我给你戴上试试。”
    有什么好试的。
    钟意心中原本想推,可临到头还是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垂着脑袋顺从地让宁祁把簪子戴在了自己的发髻间。
    金色的蝴蝶在云鬓见颤着翅膀栩栩如生,点缀得钟意的发髻间为之一亮。
    “夫人戴着这个簪子真好看。”小荑站在一旁看着,只觉着宁祁与钟意是真的好,满心欢喜地赞道。
    “谢谢将军。”钟意垂着眸淡淡道了一句,然后抬起眼睛看向宁祁,眼中的冷淡已是收得一干二净,一派寻常道:“既然将军回来了,那便传膳吧。”
    宁祁哪里会有说不的时候,点头道:“好。”
    传膳的吩咐下去,厨下早已准备妥当的饭食便立即端了上来。
    钟意坐在桌旁等着丫鬟摆碗筷上菜,忍了一忍终于没忍住,也没抬眼看宁祁,状似无意道:“这些日子,妾身与府中,与将军,可是有行事不周的地方?”
    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自己哪里让宁祁起了休妻的念头了,明明宁祁平日里头从来没有对她皱过一下眉头。
    宁祁疑道:“娘子怎会有如此一问,娘子一向都是极好。”
    极好,极好你想写休书,不显山露水,倒真是她真小看了他许多不成?
    钟意维持住了神色没有崩,道:“妾身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妾身与将军成亲半年,只是想知道在将军眼中妾身可是做得称职。”
    随口一问?他才不信随口能问出这个问题来。
    宁祁的心思一转,想着还是昨晚上钟意在那事上受了他的挫的缘故。
    宁祁的心中很是歉意,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钟意其实她昨晚上做得挺好,撇开其他的不论,他的心是都要飘起来的。
    “娘子贤惠,哪里会有不称职的地方。”宁祁扯着唇角笑了笑,寻思着该怎么开口先同钟意透露出他少时身份的事情,从哪儿开始呢?先回忆回忆少时的事情,做个铺垫才不会太突兀吧。
    宁祁沉了沉心思,在心底默默给自己打气,“呃……”
    “将军。”钟意淡淡地开了口,眼睛瞧见了丫鬟将最后一道清炒苦瓜端上了桌子,“将军这些日子有些上火,今儿早晨还出了大寒,是以妾身特意吩咐了厨下为将军准备了着一道菜,给将军败败火。”
    钟意伸手,狠夹了一大筷子的苦瓜放到了宁祁的碗中。
    娘子给自己夹菜。
    宁祁先吞了吞喉咙里的话,也没细看,拿起筷子就直接夹了碗里的东西放进嘴里,这切成了一丝一丝的,是什么青菜还是豆子什么的?
    宁祁把菜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然后猛地顿了顿。
    哦……
    宁祁觉得,厨下那帮人大约是真的不想干了。
    “将军怎么了?”钟意眼睁睁瞧着宁祁把一大筷子的苦瓜丝放进了嘴里,然后用关切的目光凉凉询问道,最后垂下眼睛做了一个委屈失望的神色来,“这是妾身为了将军的身子,今日特意吩咐厨下为将军做的,可是不合将军的口味?”
    废话,苦瓜能合谁的口味?
    但钟意依旧睁着眼睛说瞎话,宁祁若是说不,她后面还打算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宁祁若是忍不住跟她拍桌子瞪眼睛,那就索性把话给他说开了,想休她,她宁愿亲手让自己变成一个寡妇,也不愿无缘无故做一个弃妇。
    钟意一点都不怕和宁祁吵架,可心中也好怕宁祁真的说出那一句话。
    钟意垂着眼睫,耳边的声音静了静,然后她便听到宁祁的声音。
    “好……”宁祁动了动已经差不多要被苦瓜苦涩的味道给麻痹的舌头,道:“挺好……”
    钟意抬起眼来,看着宁祁皱着眉头扭曲颤抖着脸色可依旧大嚼着把苦瓜吞下去的模样,收在袖中的手缓缓紧握。
    是不是不管她怎么样,宁祁都是这一副千依百顺的样子?那昨天晚上呢?
    钟意本不想去深想,可是看到那“休书”两个字的时候脑中却是瞬间想的清清楚楚。
    昨天晚上她想做什么,宁祁怎么可能会一无所觉,宁祁是久经沙场的武将,那种枕戈待旦的警觉性是在如他这样一样的武将身上都是根深蒂固的本能反应。
    昨夜她对宁祁做的那一些早已足够让宁祁惊醒多次,可宁祁却始终如同一块石头,冷眼瞧着她仿佛一个蠢货一样地对他动手动脚。她怎么可能弄得醒一个根本没有睡着的人?
    钟意很想拂袖离去不再去看宁祁,攥紧了拳头生生忍住,然后扬起了一个笑出来,再次伸手夹了一大筷子的苦瓜到宁祁的碗里,“既然将军觉得好,那便多用一些。”
    ……
    宁祁觉得,自己哽在喉咙里的话彻底被苦瓜给压了下去。
    ☆☆☆☆☆
    夜色四合,万家灯火渐灭,正是晚梳洗的时候。
    鉴于今日用膳之时吞下了整整一碗清炒苦瓜,宁大将军觉得身体在昨日大补汤的三昧真火炙烤之后又受到了苦瓜的无限伤害,宁大将军依旧选择了早早就寝来消化这一肚子的苦瓜。
    钟意也是跟着早早梳洗就寝,换完了寝衣之后,坐在妆奁之前让绿媛和小荑卸着头上的钗钗环环,第一根便卸下来的便是那根宁祁亲手给钟意带上的金蝶簪子。
    ☆、第43章 陈年旧事
    烛火明亮,照在金蝶的翅上华光流辉。
    黄金的蝶翅薄如蝉翼,镂空的花纹做工精巧,一看便能觉出其身的价值不菲。
    钟意的指尖不由得缓缓抚上金蝶,自从她嫁给宁祁,所有用度一应都是最好的,好到仿佛黄粱一梦。
    “呀,少奶奶你的手流血了。”绿媛在一旁惊呼出声,她不过就是一错眼的光景,便瞧着钟意抚在金蝶簪上的指尖流出了血珠子来,而钟意却是丝毫未觉。
    钟意的神思一惊,垂眸去看自己的指尖,那金蝶翅膀做得薄如蝉翼,可同样的也是锋利无比,边缘上仿佛开了刃的刀似的快得很,叫她被割破了手指都不觉。
    “怎么回事,伤的怎么样给我看看!”
    宁祁本已是躺上了床,忽闻绿媛那里传来惊呼,忙掀了被子就几步赶到了妆台旁边,握住钟意的手腕拉到眼前,忍不住斥了身旁的那几个丫鬟,“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服侍夫人的!”
    绿媛小荑让一训,连忙低下了头,“奴婢知错。”
    “没事,不过是划破了一点皮。”钟意忙替丫鬟说了一句,只是轻轻划开了一些留了两滴血罢了,是她自己不小心,何必呵斥丫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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