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笑,“年轻人,哪个没性子,五弟这已是好的了。”
    四皇子顺着太子的话替五皇子说好话,道,“是啊,父皇,五弟就是爱较真,五弟心是不差的。”
    三皇子笑,“五弟一向性子直率,且又在君父面前,一时心急,方失了礼数。”
    连太子都不会说五皇子的不是,大皇子虽想添油加醋,到底忍了,也顺着弟弟们的话,劝了父亲几句。穆元帝倒也罢了。
    倒是谢莫如,未料到五皇子去了一趟宫里,就把穆元帝和太子双重给得罪了。五皇子回府时仍是气愤难平,道,“太子只当我有私心,我劝他不去江南还不是为他着想,万一去了有个好歹,要怎么着?”
    一听这话,谢莫如不问原由也能猜出是个什么因果了。谢莫如递了盏凉茶给五皇子,道,“昔年刘太公被项羽所擒,项羽要烹太公,刘邦答,分吾一杯羹。”
    五皇子茶端在半空,望着他媳妇,一时噎住了。
    谢莫如道,“最坏不过如此。”
    谢莫如忽然有些不能理解五皇子的想法,问,“殿下生什么气?您劝也劝了,说也说了,已尽本分。”
    五皇子长声一叹,“太子有个好歹,朝廷丢不起这个人哪。”
    “太子既去,朝廷怎能不做好护卫。再者,南安侯与吴国公都在江南,他们宁可自己有个好歹,也不能叫太子出事。”谢莫如道,“殿下杞人忧天了。”
    五皇子道,“我也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
    谢莫如问,“陛下说什么了?”
    “父皇训了我一通。”五皇子面儿上还有些不大好意思。
    “太子是君,殿下是臣。太子是兄,殿下是弟。陛下自然会斥责殿下。”
    五皇子见鬼一般望向谢莫如,谢莫如问,“陛下是如何斥责殿下的?”
    握着茶盏的手抖了一抖,五皇子道,“就,就是你这样说的。”
    “陛下真是慈父心肠。”谢莫如感叹一句,要不说是人都有可取之处呢。如穆元帝,在父亲的位子上就做得不错。谢莫如道,“殿下想想,陛下可是糊涂人?殿下想到的,陛下自然也能想到。陛下对皇子们一向看重,殿下所忧虑之事,陛下肯定虑在前头了。”
    “让堂堂储君下江南,这难道不是昏招?”
    “正因太子想去,陛下才会让他去的。”谢莫如道,“以后,这江山万年,到底是太子的。对靖江的处置,从一开始,陛下采纳的就是东宫系的建议。或者,陛下是想煅练太子也说不定。”
    “父皇怎么会同意……”
    “吴国公赵国公都出身江南,倘不给江南系官员建功的机会,他们怎肯在靖平靖江王的事情上出力?不然,为何任吴国公为南安侯副手?南安侯能这么快掌控江南,与吴国公的配合有很大关系。”谢莫如道,“陛下让太子去江南,就是让太子到江南看一看。”
    “看江南系?”
    “对。用时当用,防时当防。官场中讲究同科同僚同乡同年,但朝廷自来忌讳结党,江南与他处不同,陛下不笼络着他们,他们就会被靖江王笼络去。太子妃焉何会出自吴家?殿下只管宽心,陛下心里明镜一般,太子不会在江南出事的。”谢莫如道,“有南安侯在,江南也不会出事。”
    五皇子这会儿早把太子之事抛诸脑后了,认真请教他妻子,“那我这天天去朝中劝太子劝父皇,岂不是办了件大大的蠢事?”这事儿,还是他媳妇叫他去办的。何况,“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陛下对江南的安排,不是突发其想,他寻思这事儿不知多少年了。”谢莫如道,“不过,就是当年诸葛亮北伐,想必也没想到败在马谡身上吧。只是,人皆有私心,私心会令人犯下大错。”
    谢莫如言之凿凿不看好江南形势,不想第二日就被打了脸,南安侯着人送来八百里加急战报,江南匪患,斩首万余。
    五皇子琢磨道,“这不像在作戏。”不过,当初为他为了诱敌深入,也战死不少将士。
    谢莫如道,“再等等看。”
    等了半个月,江南连传三封捷报,共计斩首将将五万。这种数目,就绝对不是作戏了。便是五皇子都不禁拊掌,“以往听闻南安侯的名声,多是在听人说,现下眼见,方知他何等人物。”五皇子在闽地将将三年,一场战事,也不过与南安侯在江南大半年经营相仿。
    谢莫如轻按五皇子的手,“再等等。”
    然后,这一等,就等到太子代君行赏江南。
    ☆、第235章 生辰礼~
    事到如此,五皇子系已是无话可说。
    五皇子说江南危险啥的,在南安侯的战绩前已是不值一提,太子更是说,“当年太祖皇帝转战天下,也没见太祖皇帝怕过。若是怕,便没有今日我们东穆江山。”
    五皇子自然不会再多嘴,该说的话,他已是说了,该做的事也做了。人事已尽,接下来就各安天命吧。
    穆元帝给江南的赏赐十分丰厚,东宫亲去行赏,这规格更是前所未有。
    幸而去岁自有太子巡江南的风声时,六皇子就悄悄的令礼部准备着了,再加上六皇子一向与太子走得近,这会儿准备起太子仪仗,更是尽心。
    当然,这些,都与五皇子无关。
    现在,许多朝臣见着五皇子都是躲着走的,浑不似五皇子初回帝都时的热络。因为只要耳不聋的人都听说了,五皇子唱衰太子江南行,把太子算是彻底得罪了。虽然太子待五皇子仍如往昔,但,这除了说明太子殿下心胸宽广如同大海之外,就更显得五皇子不懂事了啊。
    这等人,不能交。
    于是,五皇子就清静了。
    正赶上他生辰就在太子出行那几日,谢莫如与五皇子商量着过生辰的时,五皇子没大精神道,“不必办了,没的晦气。”
    谢莫如好笑,“自己个儿生辰,有什么晦气的,怕门前冷落鞍马稀啊。”
    五皇子叫妻子给说中心事,也不隐瞒,道,“这会儿都忙着太子南下之事,估计就是办了,也没多少人来。”
    “殿下这些年,哪怕偶有坎坷,最终也都是顺顺利利的。您哪,还不着紧的趁着这回看一看何为人心,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谢莫如道,“再说,就算没人来,还不许咱们自家人吃酒了。不说别人,太子定会来的。”
    五皇子感叹,“别的且不说,这面子上的功夫,我便远不如太子。”
    “太子做这些年的储君,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才叫奇怪。他已是占了上风,殿下是东宫的兄弟,陛下尚在,东宫自然会宽宏。”谢莫如笑,“别说这个了,有件事要同殿下说,长公主终于把儿媳妇选定了。”
    五皇子立刻问,“是哪家的闺秀?”这可不容易,早在李宇松口要娶亲时,五皇子以为文康长公主得十万火急的给李宇定下亲事,不想这一拖就是一年的时间,文康长公主才算择定人选,可见长公主对此事之慎重。
    “铁御史家的二姑娘,六皇子妃嫡亲的妹妹。”
    五皇子颌首,“铁御史为人方正,常听你说六弟妹贤良,他家的姑娘,再不能错的。”
    谢莫如也是见过铁家二姑娘的,亦道,“长公主的眼光一向不错。”
    谢莫如这里就开始筹备五皇子的生辰宴,按藩王身份,规格不能超了,但也不能低了,好在谢莫如是做熟的。五皇子府帖子一发,四皇子与四皇子妃道,“这些死势利眼,五弟不过是就事论事劝了太子几句,这些小人就开始谣言诟谇,委实令人恼怒。给五弟的生辰礼,略加厚一二,到了正日子,咱们全家去。”
    四皇子妃道,“殿下何必与些小人恼怒。”
    “你哪里知道,去岁五弟过寿辰,提前半月他那府里就开始热闹,今儿这眼瞅着就是正日子了,也没多少人去。”因两家是邻居,四皇子对此事极清楚,道,“这人心哪,也忒势利。”
    “那都是些没见识的,五殿下藩王之尊,就是上谏太子,也是为了太子安危着想。”四皇子妃虽说亲爹现在风头正盛,对于太子去江南的事到底不大欢喜,四皇子妃道,“殿下,这给江南行赏一定得太子去么?我也觉着太子身份太过贵重,让皇子去不行么?”四皇子妃这样说,一则挺担心太子有个好歹,她爹跟着吃挂落,到底是打仗的地方呢。五皇子的话原也不错,打仗的地方,能不危险么。太子殿下储君的身份,实不该涉险。二则,四皇子妃觉着,纵使要令皇子去江南行赏,四皇子去也是恰当的。
    四皇子与四皇子妃夫妻多年,儿子都生四个了,且,四皇子早将其他姬妾都打发了出去,故而夫妻情分一直不错。四皇子悄声道,“我倒想去,只是哪里争得过东宫。”
    四皇子妃亦知此事不能更改,只得叹口气,“就盼着东宫平平安安的才好。”
    三皇子府收到帖子,三皇子妃褚氏同三皇子说了一声,礼单都备出来了,道,“五皇子的寿礼,我一早就预备下了,殿下看看可还妥当?”
    三皇子瞧着,与往年不相上下,点点头,没说什么。
    大皇子倒是想趁机看五皇子府的笑话,给大皇子妃劝住了,大皇子妃崔氏道,“殿下与五皇子至亲兄弟,这事儿叫陛下知晓,可不大好。”
    唯六皇子,知道他五哥要大摆寿宴,同正妃铁氏道,“你同李氏商量着,随便预备些什么就行了。五哥也是,朝廷上上下下忙太子南巡的事还忙不过来呢。他倒好,不说帮忙,还有心思大摆宴席。”
    铁氏根本不接“李氏”的话,淡淡的递出一封礼单,淡淡道,“殿下看这礼单可还妥当?”她虽与六皇子不睦,皇子妃的责任也是尽到了。
    六皇子对铁氏拟的礼单却是不大满意,挑挑捡捡,与铁氏道,“过些日子就是母妃寿辰,这赤金的寿星、翡翠嵌宝的蟠桃、八仙庆寿的玉雕,给母妃留着吧。”
    铁氏见六皇子把几样大件都留下了,礼单里剩的都是些小件,实在看不过眼,道,“母妃的寿礼我也预备下了,减了这三样,这也太简薄了。”
    “简薄什么?以后你没主意的事,先与李氏商量,先前她就管着我的事,知道轻重。”六皇子面露不悦,交待清楚,遂起身道,“行了,你歇着吧。”
    铁氏起身相送,六皇子摆摆手,去了侧妃李氏的院里。
    太子倒没听说五皇子府要大摆宴席的做生辰宴,不过,太子知道五皇子生辰的日子,早提前同太子妃说了,“东宫赏赐,略厚些无妨,断不能薄了。”
    吴氏笑,“我也正在想这个呢,前儿皇祖母给了我几匹翠毛锦,现在裁衣裳最好,添在咱们给五皇子府的赏赐里,算是我给五弟妹的。五皇子的性子,也就五弟妹能劝得好。”
    太子正是春风得意,一笑道,“这话是。我估计在他们府里,五弟妹一旦发作,老五也得退避三舍。”
    吴氏嗔道,“殿下这话在我这儿说说倒罢了,您可别往外说去。”
    太子笑,“我还能如老大一般不成。”昔日大皇子说谢莫如闲话,叫谢莫如当面儿给个没脸.谢莫如早便有厉害名声,倒是大皇子,叫小婶子找到跟前数落,那脸丢的哟。至今太子想起来都觉着可乐。
    “对了,你与永福皇姐说一声,这次老五过寿,可不许叫她生事。”
    “我晓得。”
    夫妻俩说回私房话,也就罢了。
    五皇子的寿宴,皇子间就六皇子一个缺心眼儿的。余者亲戚里倒还好,尤其谢家,谢尚书还特意找五皇子说话,给五皇子宽心来着。
    除了谢家三老太太幸灾乐祸了一回,谢家都是为五皇子担心的,余者亲朋,如戚家、平国公柳家、还有谢静、余瑶两家,皆同旧例。
    再有帝都的公主府,宁荣大长公主这些年收敛了很多,文康长公主还不至于小鼻子小眼的跟侄子过不去,何况李宣李宇都与五皇子府交好;另外长泰公主是李宣之妻、三公主一向安静,宜安公主与谢柏的礼早提前命人送回来了。唯永福公主与谢莫如不睦,还早得了太子妃的叮嘱,故此,公主府也都一如往昔。
    另外就是靖江郡主了,这位郡主自从成亲后就专司相夫教子,对政事一概不理不问,事事以夫家为先。
    所以,公主郡主这里,亦是安生。
    待得五皇子寿辰日,辈分高的大长公主、长公主们派晚辈过去吃杯酒就是,公主郡主辈的,过去热闹一日,也是给五皇子贺寿的意思了。
    所以,五皇子的寿宴,虽不若去岁热闹,但重量级的人物也都来了。便是穆元帝与胡太后,给五皇子的生辰赏赐也都是按份例来的,没有少掉半分。
    六皇子吃着酒就觉着,生辰礼这事儿,自己办得似乎不太地道。
    虽然有些忧心,不过,这事儿办都办了,六皇子也没什么法子补救,待吃过酒,便与诸皇子一并告辞了。
    六皇子寿辰礼的事,五皇子是在生辰宴结束后才知晓的,过生辰也是体力活,五皇子每天应酬,就是对生辰礼的统计,也是寿礼后进行的。
    谢莫如见着六皇子送的生辰礼就笑了,与五皇子道,“六殿下真不像是陛下教导出来的儿子。”
    五皇子气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亏得他当初就藩前与六皇子交接礼部差使时还特意叮嘱礼部徐尚书多多配合六皇子……他这六弟可真是……
    五皇子忍气问,“徐尚书的礼呢?”
    “徐尚书多老道的人,能在这上头出错?”谢莫如将记录礼单的册子递给五皇子看,“除了见殿下得罪东宫不上门儿的,就六皇子这里减了三成,其他人都与往年相仿。”
    “还真是叫你说中了,别人我多少料到了,独老六,以前倒看不出他是这等人来。”五皇子合上册子,感慨,“世态炎凉,不过如此。亲弟弟都这般,也不怪那些人不登我的门了。”
    “世上什么人没有,四皇子府给殿下的寿就都是加厚了的。太子殿下那里的赏赐也较以往只多不少,今年贡上来的翠毛锦,素来只有慈恩宫与东宫才有,这次赏给咱们,定是太子妃加的。”谢莫如笑笑,“殿下看开些吧。”
    “我要不看开非得憋死不可。”五皇子到底这个年岁,理政多年,也曾独挡一面,道,“明儿我进宫谢恩。”
    谢莫如道,“六皇子这事,咱们知道就罢了,殿下吩咐下头一声,别叫往外说去。”
    “这我晓得。”
    一时天晚,谢莫如唤侍女进来服侍,夫妻二人洗漱更衣后便作安歇不提。
    五皇子特意命下头人噤言,他府里向来规矩严明,府中人本就不是多嘴的,五皇子特有禁令,自然更无人敢外传。
    隔日,五皇子进宫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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