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听到消息已经跑了过来,看到坐在地上浑身湿透、还穿着男人衣裳的陆湘时,呼吸一滞,差点背过去,还好丫鬟扶住了她。
    “湘湘?”她叫道,声音里也含了哭腔。
    陆湘咬了牙,却连姑母也恨上了,都怪她今天偏让出来的!
    “把马车叫过来。”何夫人颤声道,眼泪落了下来。
    等马车过来后,丫鬟扶着陆湘上了车,周础这才说:“明日晚辈再登门拜访。”
    何夫人回头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上车走了。
    人走了,看热闹的人群也散开了,哪还有心情抛鱼食?今年的端午过得太热闹了,茶余饭后有的聊了。
    靳如微微摇头,到现在她再不明白那就真是笨了,谁不知道王夙夜与陆湘的关系,周础敢这么做,一定有王夙夜的授意,难怪那天他说,端午的时候有热闹看呢!这么说,他和陆湘之间真没有什么了?
    身后的门被打开,王夙夜走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将军喝酒了?”靳如走过去问道。
    王夙夜点头:“回去吧!该用午膳了。”
    “好。”靳如没有问陆湘的事,也没必要问了。
    王夙夜原本打算的是,射粉团后,让郑馨拉着陆湘去河边丢角黍,趁人多把陆湘推进河里让周础去救,谁知周础自作主张的送东西给陆湘,多生事端差点坏事。
    回到府里,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一壶雄黄酒,以前项氏都管着靳如不让她喝,现在没人管,看到王夙夜喝了一杯后,她伸手去拿酒壶想给自己倒一杯尝尝。
    “不准喝。”王夙夜淡淡的说。
    靳如却拿了过来,撅了噘嘴道:“端午节要喝雄黄酒的,不然不吉利。”
    她那一杯醉的模样他又不是没见过,遂从她手中拿过酒壶:“不准。”
    “我只喝一杯,”靳如睁圆眼睛看着他,小声的说,“醉了的话睡一觉就好了。”
    王夙夜不为所动,睇了她一眼,仍是两个字:“不准,”给她拿了切成小块的角黍,“吃这个,就吉利了。”
    靳如想瞪他,又没胆子,只得接过角黍小口的吃着。
    午饭过后,他们留在主屋午休,其实靳如和王夙夜并没有经常睡在一张床上,上次也还是王夙夜生日那次,不过两人见面的次数变多了。
    靳如躺在床上看着帐顶发呆,总想起那天早上他的吻,以及她的乳名,脸又发起烫来,还好之后他没再叫过她的乳名,毕竟好多年没有人叫过了,她听了也不习惯,总是一下子就浑身不自在。但他也没有再对她有亲近的举动了,靳如也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的,心里有些闷闷的。
    王夙夜从净室里出来,洗过澡后身上已经没了酒气,看到靳如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脚步顿了一下,刚刚被凉水冲过的身体又有些意动。
    他没有过多的碰触靳如,也不和靳如一起入睡,因为近在咫尺却不能有动作,着实是一件考验人自控力的事。
    他走到床边躺下,靳如身上沾上的艾草香就吸入鼻中,淡而麻,扭过头就看到她正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清澈明净。
    “怎么了?”他问。
    靳如摇头:“没事,”顿了一下,小声的说了句,“就是想看看你。”
    王夙夜心里一动,侧过了身子,漆黑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只把靳如看的脸红的垂下了眼睛。
    他伸出手,有些粗糙的指腹抚摸着她的脸,轻而仔细,让靳如的脚趾头都蓦地缩紧,心里升起一股从来都没有过的异样感觉。
    看着她的脸越来越红,手指下的脸蛋温度都上升了,王夙夜终于拿开了手。
    靳如绷住的神经放松,轻吐出一口气。
    “靳如。”王夙夜忽然叫了她的名。
    “嗯?”她诧异,怎么叫她的名了?
    王夙夜却忽然伸臂将她抱进了怀里,男子的气息立刻包围了她。
    靳如呆住,眼神懵懵的,脑中一片空白。许久,她才回神,心跳如雷,也不知道是天太热了,还是因为自己紧张,感觉身上有些黏腻。鼻尖清楚的嗅到他的气息,视线触及处,是他起伏着的胸膛,他的怀抱,如竹清隽,如铁坚硬。
    怀中的人娇小柔软,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不敢抬起来看他,也不敢动一下,保持着一个姿势。
    王夙夜的臂弯收了收,把她抱的更紧,闭着眼睛闻了闻她的发香,她用的应该是桂花香的发油,又因为沾了艾叶,气味甜而麻。
    “睡吧!”他在她头顶,低声说。
    靳如一时有点发不出声,便点点头,因为离得近,她的额头是蹭着他的胸膛动了两下。
    王夙夜眉头一皱,忍不住低头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靳如不再乱动,闭着眼睛有一会儿,终于睡着了。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王夙夜又吻了吻她的头发,这才闭上眼睛睡去,现在还不是时候,总得安排一下。
    周础和陆湘的亲事已经订了下来,原本陆勋还不同意,但架不住别人的眼光和周础三翻四次的登门骚扰,终于和齐国公商定的日子。
    熙和帝看着自己的失魂落魄惨淡的样子,心里冷笑,当初他要娶了陆湘,这老古董不同意,现在好了吧!还不如给他做妃子呢!
    今日的课程还有一半没读,可他一点都不想学习,他都二十二了,还被王夙夜逼着读书,想想就恨的牙痒痒,便也想戳戳自己老师的痛处:“朕看老师面色不佳,不如传太医来看看?”
    陆勋的眼窝深陷,满脸愁容,对于熙和帝的挖苦无动于衷,只道:“多谢陛下关心,老臣无事。”
    “周础那东西是不像样,但老师放心,等令爱出嫁,我给她出两万两的嫁妆,必然不会让她受委屈。”熙和帝别有深意的说。
    陆勋面色微白,谁不知道熙和帝曾想把陆湘接进宫里?若熙和帝真的出了一万两嫁妆,那真是说不清楚了:“这些钱还是用在百姓身上好,小女福薄,实在不敢受皇恩,多谢陛下美意了。”
    熙和帝的眼中闪过冷笑,虽说陆勋是他的老师,可也是那个被他杀了的太子李世锦的老师,心里对他的愤懑他怎会不知?
    当初想娶他女儿,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谁知他不识好歹,还让王夙夜插手阻止了这事。
    “老师多虑了,您身为朕的老师,朕能做的却只有这些,您万不可推卸,”他眼中闪过讥讽,脸上陈恳说,“不然王将军会笑话朕的。”
    他搬出了王夙夜,陆勋心里气急,差点晕过去,颤着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来,所有人都暗里笑话他,现在熙和帝又挖苦他,他急促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说:“老臣身体不适,想先行告退,还望陛下恩准。”
    这就承受不住了?熙和帝无趣的摆摆手:“太师慢走。”
    接下来几日陆勋都称病告假,没有来宫里授课,熙和帝乐得闲散,在书房里悠悠的看着杂说,宫女上前给他添了茶,临出门前忽然捂住肚子,弯下腰干呕起来。
    小福子心里一跳,暗道不好。
    熙和帝的脸色忽变,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立刻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脸提了起来。
    宫女满面恐惧,不是冒犯了皇帝的惊恐,而是深入骨髓的惧怕,怕他杀了,她颤着嘴唇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熙和帝满脸阴冷:“怀孕了?”
    宫女本能的摇头否认,眼睛里满是惊慌:“不、不是,奴婢只是、只是最近吃、吃坏了胃,求陛下开、开恩。”
    熙和帝一把把她扔在地上,面无表情的道:“小福子,杀了她!”
    “陛下饶命!求陛下放过奴婢,奴婢真的没有怀孕!”宫女哭喊着说,爬起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陛下饶奴婢一条性命……”
    “闭嘴!”熙和帝急的踹了她一脚,叫这么大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他拿起一块巾帕塞进了她的嘴里,“小福子,快点,现在就杀了她!”不能让人知道这个孩子,不然,他就要完了!
    小福子应了一声,从榻上拿了一个软枕过来,压在了宫女的脸上。
    这两年,每每有身孕的宫女都会被熙和帝杀了,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一旦有了子嗣,王夙夜会杀了他拥立自己的儿子继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每一个都被他杀了,只有这些女人死了,他才能安心。
    宫女剧烈的挣扎着,发出“呜呜”的闷声,正在这时,外面的太监禀报道:“陛下,王将军求见。”
    ☆、第四十三章
    熙和帝一惊,手上失了力道,宫女却像是听到了福音一样,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挣开了熙和帝的梏桎,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见到站在门外的王夙夜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道:“求将军救救奴婢!”
    王夙夜往后退了一步,还没来说话,熙和帝就紧跟着跑了出来,眼中惊慌,对着侍卫呵斥道:“还不快把这个疯女人拉走!”
    侍卫面面相觑,竟是看了眼王夙夜,见他没反应才上前去拉那宫女,宫女慌的一把抱住王夙夜的腿,凄哀的哭道:“将军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吧!奴婢有……”
    她猛然顿住,外面这么多人,她不敢说自己怀了熙和帝的孩子。
    王夙夜眉头微皱,低头看了宫女一眼,发现她瘦的紧,面上也没有多少肉,又看向熙和帝,抬手制止了过来的侍卫。
    熙和帝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说道:“这宫女犯了错事,朕要杀了她!将军要阻止吗?”
    王夙夜没有回话,而是动了一下腿想要挣开宫女,谁知宫女就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不松开,他淡淡地说:“放开。”
    那宫女身体一僵,绝望的松开了手。
    王夙夜这才对熙和帝说:“陛下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处理此事吗?”
    熙和帝心里惊慌,袖中的手颤抖着,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都进来。”
    王夙夜看了那宫女一眼:“你也进来。”
    小福子跟出去前,已经把御书房里散落在地上的巾帕收拾了起来,软枕也放回了榻上,书房里看不出丝毫痕迹,他给熙和帝和王夙夜沏了茶,然后低着头站在熙和帝身边。
    那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祈求着王夙夜能保她一命。
    王夙夜抿了口茶,才开了口,声音冷淡,辨不出什么情绪:“敢问陛下是怎么回事?”
    熙和帝放在膝上的手扣紧了膝盖,一脸厌恶的说:“这宫女与人有染,怀了孽种,我正打算处死她,以正皇宫法纪。”
    “是么?”王夙夜看向跪在不住颤抖的宫女,问道,“你怎么说?”
    熙和帝快速的截在了宫女面前,暗含威胁的说:“将军难道不信朕?她身为宫女,却□□后宫,罪责当诛,连家里人也应一并处置。”
    那宫女听懂了熙和帝的潜意,这是拿她家人的命来威胁她!她不认为以熙和帝的性子,她要是说与侍卫私通就会放过她的家人,那么,她只能赌了,赌王夙夜需要这个孩子!
    用力过猛,适得其反。
    王夙夜没有理会熙和帝的说词,对着宫女道:“说吧!”
    熙和帝呼吸一重,紧盯着跪在地上该死的宫女。
    宫女垂着头,已经不再哭了,抖着声音道:“回将军,奴婢、奴婢有了陛下的孩子。”
    “胡说!”还不等王夙夜说话,熙和帝就暴跳如的说,“你这等卑贱的身份,朕会临幸你?竟然敢混乱皇嗣,来人,拖出去杖毙!”
    王夙夜眼神淡淡的:“她一个宫女怎么会有胆子说这些话,冒犯天威呢?”
    熙和帝咬牙道:“与人私通是死罪,但说是朕的,可不就麻雀变凤凰了吗?王夙夜,你可不要被她迷惑了!”
    熙和帝直呼他的名字还是在他刚刚杀了邓海岩、接管神策军的时候。
    那时熙和帝以为自己能夺回大权了,谁知王夙夜却不给,他怒的直呼其名的骂他,后来被王夙夜的手段吓到,又觉得害怕,便压抑着怒气,封了他为骠骑大将军。
    王夙夜看向他:“有没有怀孕,等太医过来诊脉不就知道了吗?”
    太医匆匆赶来,路上已经听了大致的情况,现在看到心里不禁暗惊,然而给宫女把脉后,他却面露疑惑,约又换了只手再仔细把脉后,才颤着声音道:“回陛下,这宫女并未有身孕,乃是假孕现象。”
    此话一出,屋里的人都愣住了,半响还是王夙夜开口问道:“何解?”
    太医道:“假孕顾名思义,就是外表症状看起来是怀有身孕,其实只是身体受了心理上和外界的影响而表现出来的怀孕假象,臣以前见过这种症状,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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