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酒从床跳到了放着包的床头柜上,从那里叼起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但它的嘴太小了,没叼住,所以只有用爪子把东西推到了地上,道:“刚刚想在你包里翻逗猫棒,结果发现大魔头的钱包还在你这儿,他什么都没带就出门了,怎么吃饭住宿啊?”
    慕锦歌弯腰从地上捡起侯彦霖的黑色钱夹,打开一看,发现现金银行卡果然都在里面,甚至身份证也在。
    ——连身份证都不带,那个二傻子怎么住酒店?
    就在她准备合上钱夹的时候,才注意到右下角的塑胶框里放了张去年她为了开店跑手续而拍的一寸免冠照,也不知道钱包主人是怎么偷偷搞到手的。
    慕锦歌迟疑了一瞬,但终究是没有出于个人肖像的维护把照片拿出来,而是任那张证件照留在那里,然后关上了钱夹。
    她拿起手机,准备在微信上问下某个二傻子的地理位置。
    而就在她打开微信界面后,却发现朋友圈那里有个标识为1的小红圈,点进去后屏幕显示侯彦霖在朋友圈提到了她。
    那条朋友圈是昨晚发的。
    慕锦歌不怎么玩手机,平时用微信更多的就是和侯彦霖聊天,这两天两人同吃同住,犯不着网上交流,所以她昨晚到现在都没打开过微信,店里的其他人知道她的习惯,有什么事情都是短信告诉她的。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配图是九张照片,前八张分别是出机场、上地铁、进小区、上楼梯、进家门、到鸭血粉丝店、过小学、逛高中这八个情景的照片,风格呼应文案,没有拍人和景,拍的都是脚下的路,从阳光正好到夜色降临,入镜的除了道路以外,还有两双脚,一前一后,走在前头的一直是慕锦歌,跟在后面的则是侯彦霖,步步跟随,不曾变更。
    而第九张图好像是晚上他们回来在人行道等红绿灯时拍的,拍的是地上的影子。身后的路灯给水泥地覆上层暖暖的橘黄,两人的站位还是一前一后,影子被拉得很长,身后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半展开了手臂,没有让她察觉,但是从影子上看却像是他从后边抱着她似的,两人紧紧相依。
    慕锦歌盯着手机屏幕,感觉自己真的是一点脾气都没了。
    烧酒见她一动不动,开口问道:“靖哥哥,你问大魔头了吗?”
    慕锦歌把九张图片都保存下来后,直接退出了微信界面,站了起来,然后一边往外面走一边拨通侯彦霖的电话。
    响了两下后,对方就接通了,语气透着些紧张:“……锦歌?”
    慕锦歌直截了当地问:“在哪儿?”
    侯彦霖愣了下:“啊?”
    慕锦歌用肩膀夹着电话,一边坐在凳子上穿鞋:“你现在在哪儿?”
    侯彦霖:“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位置……”
    “发个定位给我。”慕锦歌揣好钥匙打开了门,“你就待在那里,不要乱走。”
    刚挂电话,侯彦霖就把位置发过来了,慕锦歌看了看,不远,就在她初中那一块儿。
    不过这个定位也并不是百分之百精准的,等慕锦歌到了手机地图上显示的目标点时,发现这里是条大马路,而四周并没有侯彦霖的踪影。
    于是她再次打侯彦霖的电话,却没想到手机里的女声提示对方已关机。
    虽然知道他那么大一个人出不了什么事,但慕锦歌还是不由地心急起来,她绕着中学走了一圈,最后终于在学校对面马路的报刊亭找到了他。
    只见侯彦霖随意地靠着报刊亭侧面的绿墙站着,身材修长,引得路过的女性纷纷侧目,忍不住悄悄打量和窃窃私语。对于这些带着少女心的好奇目光,侯彦霖早已见怪不怪,一副淡定自若,倒也没瞎撩,很有名草有主的矜持。
    慕锦歌一路走得急,走近时还在微微喘气:“侯彦霖。”
    侯彦霖循声看去,眼睛一亮,就差一条狗尾巴在后面摇了:“锦歌?你竟然真的来找我了!”
    慕锦歌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给你打电话为什么关机?”
    侯彦霖可怜兮兮道:“手机没电了,你让我不要乱走,所以我就一直站在这儿。”
    慕锦歌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端着一份糍粑,就是街上到处都有人推着辆自行车卖的那种,一个个香甜软黏的小糯米团子,裹上层黄豆粉,又淋了道红糖,洒了些白芝麻,是很多学生放学后必买的小食。
    她疑惑道:“你没带钱包,哪里来的钱买的糍粑?”
    “我也是出来后才想起钱包放在你那里,”侯彦霖笑了笑,“不过现在很多小贩都能支持手机转账和扫码支付。”
    “……”她怎么就没想到他还可以网上支付?
    慕锦歌装作自己上个问题只是随口一说的样子,接着又问:“那你没想起来你的身份证也在钱包里吗?没有身份证你打算怎么住酒店,你是打算睡大街吗?”
    侯彦霖如实相告:“n市有我家投资的连锁酒店,我不用身份证和钱也可以入住。”
    “……”
    慕锦歌觉得自己真是傻逼透了。
    “哎,锦歌,”看到对方神色微妙然后转身就走,侯彦霖心里一喜,迈开长腿,追了上去,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你难道是怕我挨饿受冻,所以才这么着急地出来找我?”
    “……”
    “你很担心我?”
    慕锦歌恼羞成怒,冷冷道:“闭嘴。”
    侯彦霖眨着眼,喜滋滋地问:“靖哥哥,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慕锦歌:“……”
    侯彦霖趁机解释:“靖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在孙老师找到我后有点得意忘形,觉得自己有资格为你做些事情,觉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想炫耀下,结果一不小心就……越界了,对不起。”
    过完马路,慕锦歌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回过头,看向身后那人,正色道:“侯彦霖,你给我听好了。”
    侯彦霖也跟着停了下来,心里一紧,神色认真。
    “你认为的没错,你当然可以帮我做主一些事,就如同你默认我可以代表你处理一些事情一样。”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慕锦歌并没有再怼他,而是心平气和道,“但是,不要瞒着我,在做之前要告诉我一声。”
    侯彦霖忙道:“好的,我会记住的。”
    慕锦歌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今晚不许睡外面,跟我回去。”
    “睡外面?”侯彦霖理解的“外面”显然和慕锦歌说的“外面”不一样,“靖哥哥的意思是我俩可以睡一间房了?”
    慕锦歌毫不留情地打碎他的美梦:“我是说外面的酒店。”
    侯彦霖笑了笑,又绕回了之前的话题:“那靖哥哥,你还没回答我,你刚刚急匆匆地出来,是担心我吗?”
    “……”
    “靖哥哥,你走这么快是害羞了吗?”
    “……”
    “靖哥哥,你要不要尝尝这糍粑,味道还不错,挺甜的。”
    “……吵死了!”
    由于两人的平均海拔和颜值都很高,所以不少旁人投来围观的目光,看女的在前面快步走着,男的在后面凭着两条大长腿毫不费力地追着,一个板着脸不说话,一个笑如桃花絮絮叨叨。
    不知那男的失败了多少次后,他女朋友终于肯把手伸出来给他握着了。
    最终两人十指相扣,并排而行。
    第65章 松饼
    网上有关孙眷朝的不实传言突然就被压了下来。
    四月初,徐菲菲以网红身份签约娱派,随后她的经纪团队就以一纸诉讼杀鸡儆猴,把率先带起来传播的微博大v告上了法庭,同时华盛娱乐的公关出来澄清说明,因为公司内部购买了美食元素的ip,为了更好的筹备,某位高管在除夕那日约了孙眷朝在周记短暂交谈,了解业界详情,两人交谈完后就一起离去,有街道的监控为证。
    在这之后,网上又有新声响起,匿名扒皮刘小姗和林珏,并暗指幕后是有周琰授意协助。
    其实这只是条毫不引人注意的微博,却在人为的炒热下有了上千的转发,对此,刘小姗和林珏本就心里有鬼,不敢做什么,只是底气不足地发了类似“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声明,但周琰自认落下的把柄不多,便打算采取和徐菲菲一样的做法,以转发不实信息超过五百次的罪名理直气壮地控诉对方。
    结果他刚要出手,那博主就像是早有所料似的,把微博删了个精光,连账号都注销了,功成身退,只留下抹不去的痕迹——很多杂七杂八的营销号或私人号都保存了ta当时发的长图,见ta把微博删了,就零零散散地又发了出来,大杂居小聚居,每条转发都不过五百,让他想告都告不成。
    这可把周琰气得够呛。
    说实话,这种舆论战在侯彦霖他们这些专业搞事情的人的眼中,连小儿科都算不上,顶多算个宠物科吧。
    局面反转,阴谋揭晓,眼看已经雨过天晴见彩虹,但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王秉。
    当初就是他临时找的孙眷朝代他当评委,那时他面临一场小手术,起码要休养一周,又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给节目组添麻烦,就私下拜托了多年的好友过来帮忙,没想到反而让好友声名受损。
    现在他把节目给退了,还是待在家里休养,太太在厨房里做饭,女儿去外地读大学了,寒暑假才回来。
    王秉坐在沙发上,瞪着身旁失踪几天后终于现身的好友,问道:“你可算来了,这几天风头那么紧,你跑哪儿去了?”
    “风头那么紧?”孙眷朝喝了口热茶,仍是一副儒雅的样子,不紧不慢道,“王老师,你别说得我跟通缉犯似的行吗?”
    王秉都快被他这个慢性子给气死了,愤愤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刘小姗和林珏那俩小兔崽子,竟然黑到你头上来了,节目组也不帮着说句公道话,真是太欺负人了!”
    孙眷朝扬了扬眉:“所以你就一气之下付了违约金,不参与这节目了?”
    “这种烂节目有什么可留的!”王秉这几年炒股票赚了不少钱,虽然付违约金时的确肉痛了一下,但继续待在那里他怕自己去全身每个细胞都要疼,“不过公道自在人心,我瞧网上这风向开始变了,你有望洗脱冤屈啊!”
    孙眷朝笑看他:“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说起这件事王秉就后悔极了:“那可不,要不是我生病要动手术,你也不会替我上一期节目,如果你不替我当这破烂评委,那俩小混蛋能抓到机会整你吗?”
    孙眷朝淡淡道:“事情都过去了,就互联网上闹的大而已,我没什么事。”
    王秉才不信:“现在是没事了,可毕竟给你造成了不可改变的影响啊,你在《美食华夏》的专栏不都给撤了嘛!”
    孙眷朝却是温声道:“我做评论家快三十年了,也是时候给年轻人腾腾位了。”
    王秉一愣。
    “诶,不、不是,”他顿了顿,一脸惊讶,“老孙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至于吧!”
    孙眷朝解释道:“这是在这件事之前我就考虑好的事情,我不是跟你说一直以来我都有在做调料进出口的生意吗?我打算渐渐退下来,把重心放到从商上面。”
    美食评论家单靠稿费和邀评费很难养活自己,年轻一代的评论家里大多都是家庭有背景的,没有背景的纷纷抓住网络传媒的机遇来发展自己,而像他们这种老评论家,多是靠发展副业,单纯全职的几乎已经没了。
    王秉沉默了数秒,才开口道:“你都想好了?”
    “想好了。”孙眷朝为了让老友更加安心,透露了更详细些的计划,“你既然这么喜欢上网,那应该也知道我和华盛的高管见面的事情,我们也有谈到这件事,那位先生想要投资发展餐饮业,问我愿不愿意与他合作,当他的顾问”
    王秉皱眉道:“可靠吗?你一个孤家寡人,到时被骗了,小心养老院都住不起!”
    孙眷朝失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我还等着你时不时来养老院看看我,给我带点好吃的呢。”
    “唉,你啊……”事到如今,王秉已经放弃劝他找个女人赶快娶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呢。”
    孙眷朝垂下眼,看着杯中浮着的根茶梗,轻声道:“没什么,就是去了趟j省。”
    “怎么,那里有新馆子开张?不对呀,这大清明的,谁赶这个日子开业啊。”
    孙眷朝道:“我是去上坟的。”
    王秉疑惑道:“上坟?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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