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小黑这位易容高手的到来。
    昨夜逃离皇宫逃的太匆忙,没有带易容所需的物品,他们无法乔装,自然不能顶着真脸出门。
    如今只是帝都被封锁,这家客栈位于帝都三里之外,客栈掌柜自然还没听到风声,若是听到了,多半要举报客栈里藏了两个逃犯。
    “喵呜——”耳畔响起一声猫叫,苏惊羽转过头,便见窗户上多了一对猫爪,下一刻,一只黑猫‘嗖’地一下子窜进来。
    “小蓝,过来。”苏惊羽朝它伸手。
    小蓝迈着优雅的步伐到了她身旁,由着苏惊羽将它抱起来。
    “阿尧,我始终觉得,皇帝服用你的血液出现反作用,是因为你的血变异了。”苏惊羽顺着怀中黑猫的毛,道,“这事若是不解释清楚,会有损母妃的清白。”
    “此事光是我解释,不够,得需要母亲一同解释才可,毕竟他们上一代人的情爱恩怨,咱们不了解。”贺兰尧说着,伸出了手,去撩黑猫的胡子。
    “哎哟,小蓝,跑这么快,我都跟不上……”窗外倏然间响起一道男音,带着些轻喘。
    苏惊羽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转过头,便见一双手扒上了窗台,下一刻,一道黑影‘嗖’地一下蹿入。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小黑这出场方式,竟与小蓝一个德行。
    然而,等小黑抬起头时,苏惊羽却唇角一抽。
    此刻站在她眼前的小黑,满面油光,鼻宽唇厚,鼻子下方两撇小胡子。
    这长相——仿的是皇帝的兄弟之一,康王。
    这位皇叔她在宫宴上见过那么几回,记住了他的样貌。
    如今帝都城门被封锁,进城简单出城难,唯有特殊的人物可以出入,小黑易容成皇帝的亲兄弟,自然是很好出城。
    “殿下,王妃。”小黑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将肩上背着的包袱放下,搁在了桌子上,“属下来给你们易容。”
    “真够机灵的你,敢冒充康王叔。”苏惊羽笑了笑,随即道,“对了,母妃怎么样了?”
    小黑闻言,嘿嘿一笑,“贤妃娘娘很好,王妃不必担心,昨儿半夜,月落乌啼将贤妃娘娘接过来,她问的第一句话是殿下如今安不安全。”
    “是么?”苏惊羽闻言,唇角也有了笑意,转头看贺兰尧,“看吧,我早说了,母妃还是关心你的,虽然她不认同你,但她依旧心系你的安危。”
    贺兰尧不语,唇角却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
    约莫到了巳时,一行三人带着小蓝到了杨家绸缎庄。
    苏惊羽才踏入了大门的门槛,怀里的小蓝便蹿了出去,一溜烟蹦到了前头的桌子上。
    原来那桌子上摆着个托盘,三菜一汤,小蓝蹦到了桌子上,便将头伸到了汤碗上方去舔汤喝。然而它只喝了一口,便将头缩了回去,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苏惊羽见此失笑,走上前去。
    鼻翼间萦绕着饭菜的香气,也难怪小蓝一进门就蹿桌子上去。
    苏惊羽到了桌边,望着桌子上的菜色,竟全是素菜,汤是蘑菇炖豆腐,闻着香。
    然而就算是再香,小蓝也是不爱吃的。
    这盘子素菜,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是给贤妃这个清修之人准备的。
    “王妃,你们来了。”一道携着笑意的男子声音自前方响起,苏惊羽抬眸一看,是白无禅。
    白无禅走到了桌边,望着桌子上的饭菜,悠悠叹息一声,“这是给贤妃娘娘准备的,但她似乎没有胃口,从昨夜到现在,她都没有进食过,属下看她心情似是有些惆怅,又不敢冒失上前去询问她。”
    “母亲此刻在何处?”贺兰尧走上前来,问道。
    “殿下跟我来。”白无禅说着,转身便走。
    苏惊羽同贺兰尧跟随着他的步子,绕过了长长的走廊,到了一间屋子之外停了下来。
    “小白,再去重新准备一份饭菜来。”贺兰尧朝白无禅吩咐着。
    白无禅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贺兰尧望着面前紧闭着的房门,抬起了手,想要推开,指尖接触到门板的那一刻,却又犹豫了。
    苏惊羽望着他的模样,心中大抵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是不知道开门之后要说什么呢,还是不愿意开门后又对上贤妃责备的目光。
    自从贺兰尧在贤妃面前杀过人后,她对贺兰尧便一直是责备的。
    苏惊羽轻叹一声,眼见贺兰尧犹豫着,索性帮他一把将房门推开。
    房门开启之后,入目的是一道清瘦的女子身影。
    她身着青色的衣袍,满头乌发绾梳而起,斜插一支青玉簪,此刻正垂头看书,这么看上去,恬静又美好。
    听到有人推门而入,明空抬起头,望着前方的二人,怔了一瞬间,随即不冷不热道:“进他人的屋子时要先敲门征得同意方可进屋,这个道理,两位不懂么?”
    苏惊羽:“……”
    一时间还真没想到。
    “是我们冒失了,请您见谅。”苏惊羽莞尔一笑,而后牵着贺兰尧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下一刻,她抬起了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然而,屋子里的人却没有说话。
    苏惊羽耐着性子,再度敲了敲,希望能听到一句‘进来’。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敢情明空提醒他们进屋要先敲门,就是为了让他们退出去,干站着?
    她似乎没有想要见他们的打算……莫非是还记着上回阿尧打伤了她师姐那事?
    这都多久了啊。
    这爱记仇又高冷的性格简直和阿尧一个样,他们二人最大的不同便是一个善良一个狠辣,这是最大且最难解决的一个问题了。
    “看来母亲今日不想见我们。”贺兰尧道,“那就等她何时想见了再说。”
    言罢,他牵着苏惊羽就要离开。
    “慢着阿尧。”苏惊羽将他扯了回来,“若是她几天、几个月、乃至几年都不想见我们呢?不能总这么由着她,我今儿非要跟她说道理,这样好了,你在外面等候着,我进去。”
    苏惊羽说着,掰开了贺兰尧的手,一把推开了房门,进门之后,又顺手将门拍上。
    留下贺兰尧在外头,对着门板。
    “您方才说我们没敲门就进屋,这是我们有失礼仪,但我敲了两次门您却不让进,那就是您小气。”苏惊羽迈步到了明空对面,伸手捞了把椅子坐下,“如此算来,我们扯平。”
    明空翻书的动作一顿,“你这道理不对,我的屋子,不让你们进是我的权利,你强闯入内,是你的不对。”
    “错,这屋子可不是您的屋子。”苏惊羽莞尔一笑,“杨家绸缎庄属于阿尧的产业,这里每一寸土地,每一间房屋,也是属于他的,包括您现在住的这一间,如今,主人想要进屋子,您却将他拒于门外,这不是错么?”
    明空听闻苏惊羽的话,静默了片刻,道:“你可真是伶牙俐齿。”
    “过奖了。”苏惊羽端着一副笑脸,“我就想问问您,到底几个意思?上次那件事记仇到现在,至于么?阿尧的初衷也是为了您,说他蓄意伤人未免太冤枉他,您总揪着他伤人这一点不放,为何就不想想他的好?您对外人的态度都比对他好,您不觉得自个儿过分?”
    “我过分?”明空并无起伏,“我即便再过分,也总比他强,至少我从不伤人……”
    “请您不要拿自己的人生观硬套在旁人的身上,这是个错误。”苏惊羽笑着打断她的话,“您一心向善,这一点,我颇为敬佩,因为我无法达到善良的标准,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自知比不上您的高尚。”
    “既然你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你可以学着待人宽容一些。”明空淡淡道,“凡事莫要太过于计较,宽恕他人,也是宽恕自己,少动杀念,终有报的。”
    苏惊羽:“……”
    待人宽容。
    特么的,她待人宽容人要是不感恩,她不等于傻逼?
    苏惊羽定了定心情,继续耐心道:“母亲,您待人宽容,这一点值得我们这些小辈尊敬,但我必须告诉您,在弱肉强食的世道里,最关键是要保全自己,保全自己在意的人,这才是最首要的,善良,是其次的,为了善良而不顾及自己的安危,是愚蠢的善良,就像母亲您一样,善良的同时,也很愚蠢。”
    “你……”明空望着苏惊羽,一时接不上话。
    “听我说完。”苏惊羽笑道,“您一味地要求阿尧要行善积德,可有为他的安危考虑过?您自个儿在他年少的时候出家清修,将他丢在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可曾想过他会面临怎样的危机?一个十岁的少年,没有父亲关心,没有母亲的照顾,没有权利,没有地位,其他皇子公主所拥有的,他几乎没有,他有的,是比他们更强悍的灵魂,更聪明的头脑,以及——更深的城府,没有这些,他怎么活?”
    “他再不济也是一个皇子,谁敢轻易动他?”明空道,“况且,母后那么疼爱他,谁敢不顾及母后的面子去害他?你不要为他的狠毒找借口,我教了他十年做人的道理,他却没有记在心中……”
    “皇祖母怎么可能管他一辈子!”苏惊羽眉头紧拧,“皇祖母年纪也大了,怎能事事都去劳烦她?人最重要的是自己有本事,而不是去依靠他人,一辈子躲在长辈的羽翼之下,他就永远不可能强大!在深宫之中,为了生存,唯有不择手段。母亲您说要行善积德,没错,问题是,有些人不值得。如果善良和生存只能选择一个,你怎么选择?如果阿尧善良的结果是早死,你还会要他善良?”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明空说着,迟疑了片刻,道,“我的意思是,有人若是惹了你们,你们是否应该给他人一个改正的机会?你不给机会,怎知那人会不会改?”
    “呵,至少我目前碰上的敌人,没有人值得我给机会。”苏惊羽不紧不慢道,“我们所面临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除掉敌人,要么被敌人除掉。母亲,您这一生碰到的挫折太少了是么?才养成这样的性格,如同山野中一朵迎风摇曳的白莲花。抱歉,我与阿尧遇上的都太糟心,我们若是不做事狠绝一些,也许,您如今没有机会见到我们了。”
    “如此严重?”明空眸中显然有狐疑之色,“我不信。”
    “那好,就拿这次我们逃亡的事儿来说。”苏惊羽淡淡一笑,“异国来了个公主,是个女流氓,看上了阿尧,硬是要与我抢,我自然不肯,与她发生了争执,言语上贬低了几句,惹恼了这位公主,她要来报复,就去陛下那儿胡吹了一番,耍了一套阴谋诡计硬是要说阿尧不是陛下亲生的,陛下闻言大发雷霆,信以为真,派人半夜前来永宁宫暗杀阿尧,幸亏我们逃了出来,母亲您觉得,这流氓公主,我们真的应该饶恕她?”
    苏惊羽心道:若是明空真的说出饶恕二字,那么她真就懒得再与明空说话了。
    她与明空之间的鸿沟,恐怕得有护城河那么宽了。
    但令苏惊羽没有想到的是,明空闻言后,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而是攥紧了手中的书本,一张面色忽然就苍白了几分,连唇都有些发颤。
    苏惊羽见此,顿时疑惑,“母亲,您怎么了?”
    “你刚才说,有人告诉陛下,小十不是他的骨肉?”明空回过神后,朝苏惊羽问道。
    “不错。”苏惊羽点头,“就是那个流氓公主。”
    明空又道:“她可有证据证明?”
    “在我看来,她的证据很可笑。”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目光锁定在明空的脸上,“母亲,您……为何紧张?”
    尹清罗: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嫩不死我的样子,哼!
    小羽毛:呵呵哒,楼上,你终究会狗带的。
    ☆、第250章 小羽毛,你越来越坏了
    “我……我只是太惊讶了。”明空说着,面上的紧张之色有所缓和,又追问道:“陛下他竟相信了那人的话?那鸾凤国公主的原话是什么?证据是什么?”
    苏惊羽望着明空的反应,心中只觉得怪异。
    正常人被冤枉、被污蔑,难道不应该先为自己辩解?至少也应该恼火才对。
    而阿尧的母亲却并未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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