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
    又是好几个人跳下了荷花池。
    而不远后的凉亭中,李芸茹与宁若水端坐着,二人脸色均是一派阴郁。
    “卑职苏折菊,参见贵妃娘娘,丽妃娘娘。”苏折菊朝二人行了礼,随后瞥一眼一旁趴在长椅上,脸色发白的沐挽香,“二位娘娘,能否将详细情况告诉卑职?”
    方才听着宫人大喊大叫说苏惊羽跳河,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后来认真盘问了才晓得,原来是跳河抓人去的。
    “来得正好,去给本宫把那个逃跑的男子抓回来。”李芸茹说着,抬手,华丽的长袖划过半空,掌心种种击打在桌子上,“一定得给本宫抓住他!本宫要拿着证据去见陛下!”
    “娘娘放心,卑职尽力就是。”苏折菊起了身,而后朝着荷花池边去了。
    “你们,你们……”趴在长椅上的沐挽香望着凉亭内的二人,唇色发白,“你们竟然联起手来,如此陷害于我……”
    “陷害你?可笑。”李芸茹冷眼看她,“现在本宫还没抓到人,你可以跟本宫死耗着不承认,等回头本宫抓到了人,看你还如何抵赖!”
    “姓李的!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么害我!”沐挽香此刻虽然没力气起身,说话却十分有底气,“你一开始不是说我抱了你的祥瑞玉兔么!说我卑贱给你的兔子招晦气,怎么这会儿又换了个说法,说我与人有染?你的陷害可真是有意思,你自己不觉得好笑么?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儿你都能瞎编,你就那么自信你回头能圆谎?!”
    “事到如今你还嘴硬!”李芸茹斜睨着她,目光不屑,“可不是本宫一个人看见你的无耻行径,苏大人,丽妃,十皇子,以及所有在场的宫人,如此多双眼睛看见你的行为,本宫倒是要看看,回头你怎么解释。”
    “你……”沐挽香瞳孔一紧,视线一转落在了一旁的宁若水身上,“虚伪!你之前怎么说来着?说我在宫里,你会帮衬着我,现在呢?与他人合谋诬陷我,这就是你的帮助?”
    宁若水听闻此话,不咸不淡道:“我只相信我所看见的。”
    “你!”沐挽香的指甲几乎要抠进身下的长椅里。
    宁若水这个贱人,果真虚伪狡猾的可以。
    自己都还没整垮她,难道就要先被她和李贵妃整垮?
    她真是太小看了这后宫女子的手段了。
    宁若水无视了她充满愤怒的眼神,余光瞥见不远之外一抹白影浮动,她望了过去,贺兰尧伫立在花坛边上,伸手抚着身边一株绽放的山茶花玩。
    宁若水心下觉得,这十皇子,似乎是真的喜欢苏惊羽。
    她虽然相貌不好,但她身上,真的有不少吸引人的地方,只可惜世间男子看女子大多先看外表,少有人能看到其他的东西。
    即使看见了,回头注意力也还是会回到外貌上。
    苏惊羽若是有个好相貌,必定会光彩照人。
    这一出忽然筹划的陷害计策,说进行就进行了,回头见了皇帝,又到了考验演技的时候。
    跟着苏惊羽久了,总觉自己真是比从前聪明了许多。
    ……
    今日是个阴凉天。到了晌午,天气依旧是阴沉沉的。
    养心殿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金黄的琉璃瓦顶与雕刻在房檐之上的双龙昭示着肃穆与高贵。
    此时此刻,养心殿内,御案之后的人,脸色就好比今日的天气,阴沉,不见丝毫暖意。
    他的目光落在那跪在地上,神色苍白的女子身上,“祥嫔,你有什么话说?”
    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御案前的众人都却能听出他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气。
    想想也是,前不久才出了庄妃那档子事,如今祥嫔又闹了一出,同一个月里,连续闹出两件妃子秽乱宫闱的事,饶是陛下平时再镇定,如今也平静不下来了。
    “陛下,臣妾没有,没有与男子私会。”沐挽香苍白着小脸,神色凄楚,“臣妾不知是什么原因得罪了贵妃姐姐和丽妃姐姐,她们要如此构陷于我,她们说我与外人有染,那么人呢?陛下都没见到人,怎么就能信她们的话?”
    “本宫要是抓得到人,哪能容你在这儿狡辩!”李芸茹朝着她低斥一声,随后望向御案后的皇帝,“陛下,要真是臣妾联合丽妃想陷害她,那么苏玄衣卫和十皇子有什么理由帮臣妾扯谎?他们与祥嫔平日没有仇怨,跟臣妾也没有多少来往,陛下随便打听就知道了,我若是想冤枉祥嫔,怎么能拉着这些没交情的人来冤枉她?”
    “贵妃姐姐所言极是。”李芸茹身侧,宁若水柔声道,“我与贵妃姐姐,今日在御花园碰见实属偶然,没有一丝一毫串通,在这之前,我们好几日不曾见面,祥嫔新入宫不久,与我们素无恩怨,我们怎会平白冤枉她?只可惜如今还没抓到那男子,拿不出确切证据,陛下,不如传苏玄衣卫和十殿下来问话?”
    皇帝听着二人的话,平复着躁动的心情,朝着身后的王总管道:“去,将苏惊羽和十殿下叫来。”
    王总管应了声是,离开了养心殿。
    “陛下,臣妾真的的没有,没有做过的事,臣妾是不可能认的。”沐挽香想要起身,可才挨了二十大板,身体仿佛要散架了一般,起到一半又因没力气摔回了地上,只能那一双泪目望着皇帝,“陛下为何不问,臣妾的伤势是怎么来的?”
    “陛下,祥嫔身上的伤,的确是臣妾让人打的。”不等皇帝说话,李芸茹便垂下了头道,“臣妾知道自己性格鲁莽又冲动,但臣妾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祥嫔无论如何也不说那男子是谁,臣妾一生气就让人打她了,也是想逼她招供,臣妾本想拿证据来跟陛下告状的,谁知道那男子那般狡诈,玄轶司好些个密探都去抓他了,还没抓到。”
    皇帝闻言,瞥了一眼李芸茹,不语。
    李芸茹的性格,他也是有所了解的,性格莽撞。若是真的碰见了妃子秽乱宫闱的事,以她一品贵妃的头衔,杖责逼问,的确是合理的。
    宫里最近传言新进宫的祥嫔貌美胜过丽妃和贵妃,如此一来,李芸茹下令杖责祥嫔,这其中多少都有点泄恨的情绪,但他并不关心这个,他如今最想要知道的真相是,沐挽香究竟有没有与男子私会。
    若是真的有,那么李芸茹的行为,他不会有任何意见。
    “素闻宫中女子厉害,今日我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满口胡言。”沐挽香望着李芸茹,目光冰凉,“你还真好意思说你打我是因为我与男子私会?你最初打我的原因,明明就是因为我抱了你的宝贝兔子!说什么,我这种卑贱的人不应该给你的祥瑞玉兔招晦气,说我是乡野村姑,不配触摸玉兔!”
    “一派胡言,本宫的祥瑞玉兔哪里是你能碰的,你现在是想借着兔子跟我狡辩是不是?我李芸茹得了国师赠送的祥瑞玉兔,就这么招你们眼红!你想说我借着祥瑞玉兔兴风作浪么?你这个……”
    “都给朕住口!”皇帝终于忍不住二人的争吵,低斥一声,“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是非分明,朕自会定夺!都别争辩了,等着那苏惊羽来再说。”
    众人噤声。
    沐挽香手握成拳,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
    这是一出专门针对她的构陷,等会儿众口一词,她自己这儿一个证人都没有,该怎么逃得过?
    太子殿下说过,只要凡事不张扬,多谨慎些,就不易让人害了。
    而她也确实一点儿都不张扬,维持着温和善良的表面,怎么就还能栽她们手里!
    这些个贱人,回头有她们好看的。
    只要她死不承认,留着一口气,皇帝便不会太快下令杀她,她一定能有办法逃出生天。
    不多时,王总管回来了,带着苏惊羽同贺兰尧一起进了殿内。
    “臣女参见陛下。”
    “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瞥了一眼来人,“起来吧,苏惊羽,听贵妃她们说,你也看见了那男子,还亲自去抓了?”
    “回禀陛下,没错。”苏惊羽起了身道,“那会儿远远地听见了贵妃娘娘的呼喊,说是要抓什么人,臣女闻声过去,就看见一道黑影蹿了出去,直奔荷花池,当时娘娘身边只有那些不会武艺的宫人,臣女还以为是刺客和毛贼,便追过去了,没想到那人身手真好,我连同十几名密探都下了水,都没捞着人影。”
    皇帝听闻此话,面上并没有太多表情,视线一转又落在贺兰尧身上,“小十,是这样么?你和苏惊羽,也那么巧合地经过并且看见了?”
    “的确是。”贺兰尧淡淡道,“那时,儿臣带着惊羽去御花园,本来是为了找儿臣养的猫,一只黑猫,那只猫经常喜欢在御花园蹿,不少宫人应该都见过。我们原本是不会经过贵妃娘娘所在的凉亭,是因为听见她的喊声才循着声音去的。”
    “陛下!”贺兰尧话音才落,忽然有一名宫人小跑了进来,朝皇帝道,“养心殿外,一名叫苏折菊的密探求见,说是发现了那个黑衣男子的踪影,许多密探都亲眼看见了!”
    皇帝闻言,目光一紧,“抓到人了吗?”
    “没……没抓到!”那宫人低声道,“那位密探说,本来差一点儿就能抓到的,哪里想到那黑衣男子放蛇咬人了,好在密探们没人受伤,那些蛇,可都是毒蛇啊。”
    “蛇?又是蛇?”皇帝听闻此话,面上浮现一丝沉怒,“朕不是说过宫里不允许再出现蛇么!还有不知死活的人敢带蛇进来!把那名密探叫进来。”
    上一次花姬放蛇那件事闹得宫里鸡飞狗跳,他如今一听见蛇这个字就心烦意乱。
    同一时,沐挽香心中一惊。
    这些人当真是什么都准备齐全了,这分明是不冤死她不罢休!
    不多时,苏折菊被人带了进来,才要跪下行礼,皇帝便不耐道:“免了,起来,朕问你,那个黑衣男子长得什么模样?”
    “陛下,这正是卑职要禀报的,那男子是蒙着脸的,显然是怕给我们认出来。”苏折菊说到这儿,迟疑了片刻道,“这个男子,倒是让卑职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劫持花姬的那伙人,他们有着相似的特征,对蛇十分熟悉,擅长驭蛇,卑职大胆猜测,这又是苗疆人……”
    苏折菊话音未落,皇帝扬手一声重击拍在御案上,眸光似箭一般射向沐挽香,“你是苗疆女子?”
    苗疆一带盛行巫蛊之术,自从出了花姬那件事之后,宫中对苗疆一带的人,印象颇为不好。
    沐挽香听着那一声低斥,原本苍白的脸色,不禁更加白了几分。
    “你那日出现在狩猎场,当真只是巧合么?”皇帝的目光紧紧盯在沐挽香的面容上,“苗疆的人几次三番来我出云国宫中捣乱,你若是苗疆女子,故意出现在猎场,是经过一番策划?你设法进宫,究竟有何企图?!”
    沐挽香此刻心惊肉跳,却还要维持面上的凄楚之色,“陛下,那一日狩猎场,当真是意外,不是臣妾策划好的,陛下……臣妾冤枉!”
    “你还要喊冤?”皇帝面色阴沉,“你想说你不是苗疆女子,你想说那黑衣男子是凭空冒出来的么!”
    沐挽香被他眼中的狠厉之色震慑住,一时间说不出话。
    她所面对的是一个皇帝,还是一个冷酷而头脑清晰,不好糊弄的皇帝。
    她没有苏惊羽的步步为营,毫无防备地掉进她们挖好的坑里,就差埋上了,而她们串通好足够的理由说服皇帝,她……除了喊冤扮弱,竟然无计可施。
    “陛下,臣女倒是有个主意。”苏惊羽轻瞥沐挽香一眼,“若是苗疆女子,总会有些苗疆女子的特征,这穿上咱们出云国的衣裳,学着我国女子装扮,倒真是不容易看出来,而那黑衣男子,想必还隐藏在宫中,臣女建议,先搜查祥嫔娘娘的寝宫,看看能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至于她来此的目的,以及那黑衣男子的身份……陛下,若是信得过臣女,这件事,交给臣女来查,如何?”
    沐挽香闻言,眸底掠过一丝怨毒之色。
    好个苏惊羽,敢情早就准备好要整死自己了……
    皇帝此时早已对沐挽香不抱有任何信任,听闻苏惊羽的话,漠然开口道:“那就交由你处理,朕希望尽快知道结果。”
    苏惊羽垂眸道:“遵旨。”
    ……
    火光暗淡的牢狱之中,潮湿与尘埃的气味在空气中浮动,墙面之上,每隔半丈的距离,挂有明黄色的火把,为冰冷寂静的囚室点燃一丝暖意。
    “玄轶司的地牢,我也没来过几回。你很荣幸,成为我第一个审问的人。”
    苏惊羽望着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女子,轻描淡写道:“东宫的人?”
    沐挽香扯了扯唇角,不语。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苏惊羽语气悠悠,“太子果然就好你们这样美艳妖娆,放荡不羁的女子,可无论是你,还是花姬,都是空有一身美丽皮囊,却没半点儿脑子,自以为是的废物。”
    “我们是废物?”沐挽香忽然笑出了声,“你也说了,我们空有美貌,没有脑子,这才一前一后栽倒了你的手里,但是你呢?苏大小姐,你好手段,好阴险,好胆量,可你偏偏没有好皮囊,我依稀能猜的在,你在心里多么嫉妒我和花姬,我告诉你苏大小姐,男人永远都是看重外表的,就算他们欣赏你的能力,也不会忽略了你那张丑陋的脸。”
    “骂我丑的你也不是第一个,你若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那你未免太天真。”苏惊羽说到这儿,星眸中冷光闪烁,“对付你这样的跳梁小丑,真的太简单,动动嘴皮子的事,也不知太子殿下是得了角膜炎还是双目失明,安插你这样的蠢材在后宫,你的目的是什么?当他的眼线,还是帮他对付什么人?目标是宁若水,还是我?你们准备先对付谁?想出什么好计策了么?你半夜去永宁宫搔首弄姿的,想引诱贺兰尧,也是计划中的一步?”
    沐挽香垂下眼,掩盖眸底的惊讶。
    苏惊羽这女人……果然如太子所言,很难缠。
    何其难缠,如此多疑敏锐,当初真是太小看她了。
    “我进后宫,当然是为了对付后宫女人,苏惊羽,你管那么多作甚?”沐挽香手脚被绑,无力挣脱绳索,只朝着苏惊羽冷笑一声,“苏惊羽,我害过你么?你要这么算计我?”
    “你这么问,我也想反问你一个问题。”苏惊羽抬眸望着她,淡淡道,“我害过你么?你要迫害我未婚夫婿?你害他数次反胃,他看见你都吃不下饭。”
    “我那是迫害么?”沐挽香反唇相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谦谦君子,淑女自然也好逑,我稍稍倾慕一下都不行?以我的绝色容貌,难道还不配亲近一下他么……”
    “啪!”
    话音未落就是迎面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脸颊上,沐挽香被打的偏过了头,牙磕到了唇,逸出一丝鲜血。
    脸颊火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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