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执着甚至傻里傻气的红霞,王娇心底忽然涌出一丝愧疚。刚才的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她喜欢容川跟我有啥关系?女孩子特别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都有点精神异常么,我到底因为什么而较劲?
    第二天,随着朝阳升起,王娇在北大荒的生活开始了。
    连队每天早上都要出早操,就是围着操场跑圈或者做广播体操。
    今天是做广播体操。
    “第二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
    离校多年,王娇早把广播体操的动作忘得一干二净,再加上没睡醒,清晨天气又冷,整套动作就跟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胳膊腿僵硬到提不起来,且节奏总比人家慢两拍。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捣乱。
    容川是评分员,不用做操,每日就站在各班后巡逻,然后把不认真做操的知青揪出来,顺便再把他们班的分扣一扣。他知道王娇是新来的,想给个面子,但她做的实在太差,每一个动作明显就是敷衍。伸展运动,别人都尽力伸展四肢,而她上肢软绵绵的,怎么看都像投降。
    “你,出来一下。”容川走到队伍里,拍拍王娇的肩膀。
    兵团里的知青都知道,容川人好,热情,但做事也极认真,不会因为跟你关系好,就徇私舞弊。
    王娇站在队伍算是中央的位置,刚才那副半死不拉活的样子很多人都看到了。容川想,如果自己今天对她网开一面,以后工作就没法搞了。
    这丫头,来兵团第一天就给我惹事。
    “干嘛呀?”一整套广播体操都快做完了,王娇才终于清醒了点。见容川脸色阴沉,她完全搞不清状况。我做错啥了?
    广播体操做完,各班班长带领队伍回到自个儿宿舍。操场上一时只剩下了他俩。
    “我问你,你刚才做的那是啥?”
    朝阳出生,把王娇的脸映得红扑扑,容川看着她,紧锁的眉头忽而又散开。
    王娇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广播体操?”
    “你问谁呢?”
    “噢,广播体操。”
    容川哭笑不得,用手里的计分板轻敲了她帽子一下,“阿娇同学,你睡醒了吗?”
    王娇木讷地笑两下,有心回答“还真没睡醒”可又怕惹怒容川。对于为什么把广播体操做的像软骨病跳舞,王娇给出的解释是,自己没学过。
    “没学过?”容川很惊讶,“不对啊,咱们上学时都学过。”
    “那是你们北京,我们上海早停了。”
    “那你们课间操时干啥?”
    王娇咽口唾沫,随便弄了一个理由,“唱歌呗。”
    容川陷入沉默,这个理由似乎也说得过去,其实北京很多中学在66年以后也不做广播体操而是进行革/命主义教育。唱□□,学样板戏都有。
    外面挺冷的,王娇脸还没洗,想着一会儿就开饭,就对容川保证道:“放心吧,容川同学,虽然现在我不会,但我敏而好学,跟着别人走,过几天就会做广播体操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今天就别扣分了,行吗。”
    她认真讨好地模样把容川逗笑了,本来他也没想扣分,把她揪出来,就是想吓唬吓唬。
    “也别等以后了,今天晚汇报前你在粮仓门口等我,我亲自教你做操。”
    啊?
    “咋的,有意见?”他俊秀的眉一挑。
    王娇赶紧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意见。容川亲自教她,这算是vip待遇么?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看文愉快.
    对了,我原先停更的那篇《艺人修炼手册》下周一恢复更新,那篇文章爱情少,事业方面写的多,可能对很多人来说是有些无聊,但我自己非常喜欢,停更这么久也很抱歉,如果大家喜欢看事业娱乐圈文,可以收藏看一下,谢谢啦~~
    ☆、019
    王娇回到宿舍时,李永玲正跪在床上帮她叠被褥。
    “小玲,我来吧。”她赶紧走过去。
    这时,张小可还有其他几位正在读伟/人语录的女孩赶紧问她:“阿娇,刚才容川把你叫出去干嘛?”
    王娇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说了实情。
    “那他扣咱班分了吗?”张小可一脸紧张,眼看年底,她们班辛苦奋斗一年,可不能在这关键时期因为一个做操而失去最佳班级奖。
    看大家都挺紧张,王娇才知事态严重性,今早是自己大意了,没把做操这事放在眼里,差点害得整个班级前功尽弃。还好还好,容川给了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听见没扣班分,大家长舒一口气,这时杜红霞从桌旁站起来,目光傲娇地扫过众人,大辫子一甩,用理所应当的口吻说:“不用感到意外,容川扣谁的分,也不能扣咱们的分。”大家均是一愣,好几个人都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王娇也是其中之一,啥意思啊?倒是李永玲在一旁小声说了句:“是哦,天天给人家洗衣服刷鞋,就差嘴对嘴喂饭,这点面子再不给,保姆白做了。”
    早上吃过饭,一群人就整装待发扛着工具坐上拖拉机去了一片农场中尚未开发的土地。
    冬天农活少,也被称为“冬闲”。由于农场中有几块田地一到夏天雨季就出现小涝灾,指导员决定在每块地周围挑个合适的地方挖一条排水沟出来。
    12月的北大荒,天寒地冻,最少零下三十度。虽然头顶有红彤彤的太阳,身上也穿着御寒的厚棉衣,可坐在没有遮挡的拖拉机里,王娇整个人还是被冻得僵硬在那里,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冻死在当下,血液完全停止流通,脸上也早已被风吹得失去知觉,睫毛围巾帽子上都是一层薄薄的白色冰霜。
    好在很快到了目的地,艰难地从拖拉机上走下来,王娇学着其他人的模样使劲跺脚,慢跑,活动四肢。
    “冷吗,阿娇?”同样来自南方,李永玲大概能猜到王娇此刻的状态,想当69年她刚来时,坐在拖拉机里,直接被冻晕过去。
    “冷啊……”天气太冷,王娇的嘴巴几乎黏在一起,忍着疼痛,很艰难地发出一个音。
    “没事,慢慢习惯就好啦!”李永玲为她打气。可王娇却觉得这么冷的天,压根就不适合人类外出活动。
    人与天斗,是天其乐无穷吧?
    见大家身体差不多活动开了,指导员就让各班班长将劳动工具发下去。大锤,钎子,铁锹和镐。
    他的意思是,挖一条两米宽,一米深的水沟,几十个人,估计三四天就能完成。
    王娇想,不就是挖水沟嘛,用镐刨一会儿不就出来了?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年轻力壮,压根不把天地放进眼里,结果等干起活来才知自己有多么幼稚。
    冬天的北大荒可没有那么容易被征服。
    地冻得像一块大铁板,王娇一镐子锄下去,只掀起一层积雪,土地一点没反应,再刨,土渣子溅到脸上,剐得生疼生疼,可低头一看土地,居然还是半点反应没有。李永玲跟她挨着,也是一头雾水。“妈呀,这地咋这么硬?!”
    女生这边不行,男生那边也强不了哪去,满狂野都是“邦邦”凿地的声音,可十几分钟过去了,就是连里最强壮的男生也只用镐子刨出一个小坑,深度还不够栽麦苗的。大家累得气喘吁吁,这么冷的天,王娇却已出了一身汗,在遭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这么下去,咱们啥时候才能挖一条水沟出来?”看不到希望,大家纷纷沮丧地低下头。
    这时,指导员在前面笑呵呵地说:“怎么样小同志们,这□□会到北大荒冬天的厉害了吧?”
    “指导员,要不等明年开春,土地软和了点了咱们再刨,行吗?”有人提议。
    指导员摇摇头,大声说:“不行啊,同志们,来连队两年,你们应该知道这边春夏多雨,等春播忙起来,哪里还有时间挖水沟?就是有时间,也不敢上老天爷下雨的速度,想想去年三月,先是下雪,后又下大雨,那些土豆和麦苗全淹了不是?”
    “您说得对,可现在这地太硬了,根本凿不动啊。”董力生挥起铁镐,用力砸两下地,感觉腰都快折了,却只刨下一小块土坯。“妈的。”他忍不住把铁镐扔到一旁。
    基本上董力生的状态就是所有知青的状态,不知怎么办,心里全是气。
    “不要气馁!”指导员拍拍手给大家加油鼓劲,“大冬天挖地,急功近利可不成,咱们得一步一步来。这样,听我的,咱们男女生混一下,男生拿大锤,女生拿钢钎子,先把地凿松,然后再用镐子铲。
    这行吗?大家心里没底,可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按照指导员说的去做。
    与王娇搭档的是那天在容川屋里遇见,戴一副高度近视镜的廖春生。
    春生长得斯斯文文,小细胳膊小细腿比王娇强壮不了哪去。两人站在一起,更像是两个病号从医院里偷跑出来。就连指导员都看不下去了,指着春生说,“你,过去跟董力生换一下。”
    董力生跟红霞一个组,两人都生的很结实。但听说换搭档,红霞立马拉下脸,不高兴地说:“不能换!”
    “咋的,力生是你私有物品啊?”杨强刚在一旁笑道。旁边几名知青也笑起来。
    红霞拿眼睛瞪他们。而最尴尬的还是廖春生,他知道红霞不愿意跟自己一组是嫌弃他身体瘦弱,不像一个男人。指导员一时也有些为难,红霞脾气火爆性子拧,他倒不是怕,而是觉得跟红霞掰扯道理很费精神,天气这么冷,农活有这么重,为一个小小的分组,不值当吵一架。
    这时,王娇站出来说:“指导员,我跟春生虽然身体单薄,但我们会跟其他人一样认真完成任务,绝不会偷懒,是吧春生。”用胳膊捅捅一旁低头不语的伙伴。春生反应过来,也连连向指导员保证。
    既然这样,那就干下去吧。又说几句注意安全别凿到手之类的话,指导员挥挥手“去吧去吧,”众人得令,回身各自开工。
    其实钢钎就是一根大号缝衣针。一头大,一头小。
    王娇扶住钢钎,小的一头对准地面。“春生,砸准点啊!”锤子很沉,就是董力生那健壮的体魄举起来还得晃悠两下,王娇生怕春生砸不准,一把挥在她脸上。
    说实话,王娇还是很满意穿越后自己清秀可人的模样,跟原来的她在容貌上有七八分像,许是年代的原因,这个王娇气质更加朴素纯净,且皮肤白皙,唯一的缺点就是体型瘦弱,看上去营养不良。
    春生知道王娇怕什么,忙宽慰说:“放心吧,我宁可砸自己脚上,也不会伤害你。”说着,用尽全身力气挥起大锤,对着钢钎就是一砸。
    “妈呀!”两人同时大喊一声,手一松,钢钎歪倒,锤子应声落地。
    王娇蹲着,而春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咋的啦你们?”见状,一旁的李永玲和杨强刚赶紧扔下工具跑过来看他们。
    “阿娇你没事吧?是不是砸到手了?”
    “春生,没事吧,别吓唬哥们,快说句话!”
    其实王娇和春生谁也没受伤,是锤子凿在钢钎上的反射力太强,把王娇的手被震得发麻,而春生是从头到脚瞬间失去知觉。把他俩从地上扶起来,杨强刚忍不住揶揄道:“你俩啊,一对病秧子,就应该坐在宿舍里给大家当后勤保障,两个人加在一起,还不及我杨强刚一人沉嘞。”
    王娇甩着手,两分钟过去,可从手腕往前依旧麻麻的。
    骨头断了?
    春生则痛苦地扶着腰,他从小体弱多病,上面又是三个姐姐,全家都拿他当宝贝,别说是挥大锤,就是扫地在来北大荒前都没干过。“阿娇,对不起啊,都是我太笨。”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王娇眨眨眼,觉得春生的自责莫名其妙,从地上重新拾起钢钎,“来,春生,一回生二回熟,咱俩继续努力,别让某些人看了咱笑话。”
    对,别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看了笑话。春生咬咬牙,从地上捡起铁锤,“阿娇,扶住了啊,这一锤我要狠狠地砸。”
    “砸吧,我扶得住。”
    哐当!一锤正中靶心。
    抡大锤是体力活,就是身体再强壮的男生也不可能一人无休止的干下去。基本砸个十几下,就换女生过渡几分钟,等休息够了,再接着干。也有不小心受伤的,一排2班就有一个女生被大锤砸了手。因为太疼,直接昏了过去。指导员赶紧让几个男生开着拖拉机将她送往十几公里外的乡卫生院。
    “够呛了。”李永玲说。女生受伤时,她跑过去看了。
    “啥够呛了?死了?”王娇轻微晕血,刚才没敢过去,但女生受伤时发出的惨叫仍在耳边回响。
    惨绝人寰啊。
    李永玲眼圈红了,虽然在城市长大,但也从没听说干农活还能出危险,可自从来到北大荒,总有一些知青在干农活的过程中受伤甚至死亡,记得刚来那年,有两个知青晚上看田地,天气热,就跑到井边打水,却不慎踩到苔藓滑进井里,等第二天连队找到他们时,人都浮肿的看不出样貌。
    她叹口气,说:“死到不至于,但是感觉左手被打断了,十指连心,你说她疼不?”
    疼啊,王娇闭上眼睛,想她的手只是被铁锤砸出的余威震得直到现在开裂般的疼,何况是被直接击中。
    哎,难道就没人为此事负责么?如果手废了,她的未来怎么办?刚刚二十岁的姑娘,以后还要结婚生子照顾老人和家庭,难道一切只是自认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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