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都在哪儿?”赵凝皱眉问。
    “大公子在巡城吧,二公子……好像是出去喝酒了还没回来。”
    赵凝莫名其妙的一阵惊慌,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让她再也无法淡定,生气的呵斥着丫鬟:“把他叫回来!敌人都打到门口了,还喝什么酒?!”
    丫鬟答应着出去寻容昀,赵凝依然在屋里来回的转悠着骂人。
    事实上容昀这个时候也的确是酒醒了。城门外的动静太大了,想不醒也难。
    “怎么回事儿?!”容昀睁开艰涩的双眼,一拉拉住一个从跟前跑过的人。
    “二公子,快起来吧!敌人要攻城了!”
    “他娘的!这大年夜的攻什么城!年都不让人好好过!”容昀一边骂着,一边扯过袍子来往身上套。
    西凉城里的羌戎战将一个个醉的比容昀还厉害,都在美梦之中惊醒仓皇穿衣出战,人马都冲出城门了,才发现战盔战甲歪七扭八,甚至有的还拿错了兵器。
    “一群乌合之众!”一身银色盔甲精神抖擞的容昭,鄙夷的看着对面的这一群人。
    “可以开始了。”卫承淡淡的说道。
    “发信号。”容昭说道。
    卫承默默地摘下自己的弓箭朝着天空拉满了弓弦,然后‘嗖’的一声把一支响箭射向天空。
    伴随着一声犀利的哨音,一朵绿色的烟火在空中绽开。
    羌戎战将以及容昀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便听见身后轰隆隆巨响。那声音排山倒海,惊天动地,伴随着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容昀还以为身后的整个西凉城都翻了。
    那些战马纷纷扯着脖子嘶鸣,若不是被主人拉紧了缰绳,一个个便都四散逃命去了。
    “杀!”容昭手中长剑一回,高声喝道。
    “杀——”卫承暴喝一声,带头冲向敌军阵营。
    随后,战将兵勇们一个个如出笼的猛虎饿狼一样跟着卫承冲了上去。
    一向以骁勇善战著称的羌戎人此时惊魂未定再遇强敌,顿时乱了阵脚,一个个哭爹喊娘惨叫连连,各自逃命。
    容昀被夹在兵荒马乱之中慌张的往回走,想退回西凉城去。然而身后的城门口却已经是一片火海,原本特质的厚重城门此时着了火,大火封住了城门,除非谁能长出翅膀从天上飞过去,否则,想入城就一定会被烧成焦炭。
    “哪里走!”身后一声怒喝,伴随着一支冷枪戳在了容昀的后心。
    “别杀我!”容昀失声喊道。
    一条绳索从空中挽了个扣儿落在容昀的胸前,另一端被主人一拽,容昀便在马上跌落下来,被人用绳索拖着一路对方阵营里去。
    而剩下的那些残兵败将们除了死在当场的,也有一些羌戎直接策马往西奔着他们的老巢方向逃走。
    容昭端坐在马上安静的看着一切,就像是看着一部大制作的电影。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
    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好像眼前的这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一场混战直接打到天亮方才结束,空气中弥漫着焦土的气息。
    容昭看着遍地的尸体以及被烧焦了的西凉城城门,皱了皱眉头对卫承说道:“把赵凝和容昀以及捕获的六名羌戎战将都押到西凉城的军牢里去。你全面接管西凉城的城防,让大哥来飞云涧阵营找我。”
    卫承不解的问:“这里很快就能收拾出来,你为何还要回飞云涧?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们正好在这里庆祝凯旋啊!”
    容昭低头看了一眼被仍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容昀,皱眉说道:“我不喜欢这里,觉得还是飞云涧的山洞住着舒服。你和霍云辛苦一下带着大家把这里清扫干净,我先回飞云涧好好地睡一觉。”
    卫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片狼藉,说道:“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让霍云护送你回去。”
    “也好。”容昭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
    卫承担忧的看了一眼霍云,霍云拱手道:“侯爷放心,属下会誓死保护好元帅的。”
    你不誓死保护他你就死了。卫承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点了点头默默地走了。
    飞云涧里西凉城不算近,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大半天的路程,容昭这一路打马如飞奔回去已经是下午了。梅若听到胜利的已经收拾了东西准备进西凉城,一见容昭又回来了,惊讶的问:“公子回来了?奴婢正准备收拾东西去找公子呢。”
    “若儿,我饿了,弄点吃得来。”容昭疲惫的往里面走,然后走到临时搭起来的木板床上则身躺上去,摊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梅若不敢多问,忙叫人准备了热热的饭菜送过来,又把容昭扶起来喂了一碗热热的粟米粥。
    容昭的身上这才恢复了几分暖气,靠在梅若的肩上,轻声叹道:“若儿,西凉城被我毁了。你说,我是不是个罪人。”
    梅若看着容昭空洞的眼神,心疼的劝道:“公子可别这么说,你是功臣,不是罪人。你这么做是为了把那些羌戎赶出去。若说罪人,临阳郡主和二公子才是罪人,他们引狼入室,认贼作父,是大罪人。”
    容昭自嘲的笑了笑,叹道:“他们引狼入室是罪人,我毁了西凉古城,比他们罪孽还深重。他们只是为祸一时,而我却是毁了一座古城。”
    梅若忙笑道:“那城墙坏了,我们再修就是了。此等小事公子何必放在心上。”
    容昭自然明白一座古城在梅若他们的心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坏了再修,总比丢了城池丢了百姓好。打胜仗是最重要的,其他都不重要。然而容昭对西凉城有一种特别的情结,一醒过来就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多年。终有一朝看着她在自己的手中变为焦土,那种内疚和心痛是无法言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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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回,姐妹再聚
    疲倦透顶的容昭吃了点东西便沉沉睡去,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大天亮方才醒。
    睁开眼睛好一会儿,容昭都没有回过神来,这么久了,好不容易睡一个安稳觉,竟让他有一种今夕何夕的感觉。
    “公子醒了?京中派了信使过来。”梅若高兴地上前来扶着容昭坐起身。
    “信使说什么了?你竟然高兴成这样。”容昭看着梅若的笑脸,心中的烦闷也一扫而光,原来美人一笑真的可以解忧。
    “睿王殿下已经登基啦!现如今是皇帝陛下啦!”梅若高兴地说道。
    容昭听了这话,心里也是高兴,毕竟自己付出这么多,总算是没白费,然嘴上却不愿表露心思,只嘲讽道:“他做皇帝,你有什么好处?也没封你个什么官儿当,看把你高兴的。”
    “奴婢是替公子高兴呀!咱们终于不用为那件事情担心了。”容昭是女儿身的事情,一直是梅若心里的大石头。有时候半夜醒来睡不着觉,梅若总是为这件事情担心。后来想明白只要睿王登基之后这件事情即便被揭出来也不会有事,就一直盼着睿王能够顺利坐上那把龙椅。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那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被掀了去,自然高兴。
    “信使就只带了这么一个消息来吗?”容昭纳闷的问。
    “哎呀,瞧奴婢,一时高兴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公子快些梳洗更衣,咱们要见重要的人呢。”梅若说着,忙转身端过洗脸水来服侍容昭洗脸。
    “什么重要的人?如此神神秘秘的。”容昭一边嘟囔着一边洗脸,又把散乱的发髻解开让梅若给自己梳头。
    “一会儿公子就知道了。”梅若另拿了一件雪白的狐裘给容昭披上,又仔细的端详了一下他的仪表,方转身出去。
    容昭兀自笑了笑,心想也不知道这丫头又玩儿什么花样,便起身在屋里来回的踱步伸懒腰,一转身的工夫便看见穿着厚厚的蓝不印花棉袄的容悦笑吟吟的站在身后。
    “姐姐!”容昭高兴地扑上去,一把搂住容悦。
    容悦也高兴地抱住容昭,一边笑一边流着眼泪,连声说道:“昭儿,昭儿,我们终于有见面了!”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肯定会再见面的呀!”容昭笑道。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容悦哭道。
    容昭忙用袖子帮容悦擦眼泪,又劝道:“怎么可能呢,我都是做好了完全的安排才跑出来打仗的。我就是不顾谁也不可能不顾姐姐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容悦连连点头,眼睛里含着眼泪,又看着容昭笑,“你变了,又黑又瘦的,打仗很苦吧?”
    容昭笑道:“还好。幸好是一直打胜仗,虽然吃点苦但心里痛快。”
    “那就好。”容悦点了点头,又问:“父亲和母亲的坟墓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二老吧。”
    “母亲的坟墓就在这飞云涧,至于父亲……赵凝和大哥他们把他葬在了别处。”容昭轻声叹道。
    容悦一听这话就急了:“为什么?父亲和母亲为什么不能合葬?!”
    “当时为了送大哥回城,我便让他把父亲一并带了回去。赵凝肯定不同意母亲跟父亲合葬,所以就分开安葬了。”容昭觉得这都无所谓,大家活着的时候不能好好相处,死了各自安息不是挺好嘛。
    “这不行!母亲必须跟父亲葬在一起,她赵凝才是后来的,而且如今已经是罪人,凭什么安排父亲的后事?”容悦却对这件事情非常在乎,而且态度坚决。
    “好吧,都听姐姐的。”容昭觉得这都不是什么事儿,只要容悦想,怎么样安排都好。
    “哦,对了,皇上让我带了一个人来给你,说这个人懂的已经消失的图拉文,对你有用的。”容悦说着,忙转头叫门口的盛穹:“快把尧先生请进来。”
    尧筑,曾经潜伏在公孙铨府中的幕僚,是赵沐自幼的伴读。
    “尧先生。”容昭忙拱手道。
    尧筑却一撩袍角给半跪在地上给容昭行礼:“尧筑见过大元帅。”
    容昭忙伸手搀扶,谦虚的说道:“快快请起。尧先生是皇上的人,容昭怎敢当次大礼。”
    “容大元帅统领三军,尧筑奉圣命前来效劳,绝不敢托大。”尧筑忙道。
    “尧先生跟皇上的事情,本帅早就听说过了。对尧先生的忠肝义胆很是佩服啊!来,快请坐。”容昭抬手让座,又吩咐梅若:“快去弄一壶好茶来,再叫人准备饭菜。”
    闲话少说,容昭跟尧筑寒暄过后又一起用过茶饭,容昭便叫人把从北燕国师那里缴获来的一箱子书信搬到自己住的山洞里来,一再叮嘱尧筑:“事关机密,还请尧先生仔细的查看,但凡有什么端倪,一定要告诉我。”
    尧筑是赵沐的死党,曾经为了赵沐只身闯龙潭虎穴,来之前赵沐已经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他知道面前这位玉树临风的俏元帅本应该是藏在深闺的女儿家,而且这位手段不凡相貌可人的女元帅又是皇上的心头肉,是大齐国未来的皇后,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忙拱手应道:“元帅放心,来的时候皇上曾经叮嘱过,属下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容昭知道赵沐能让这个尧筑跟自己的姐姐一起来飞云涧,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估计也已经告诉了他,那么这个人便是值得信任的,于是笑着点头:“尧先生是皇上的心腹,容昭自然也是信赖的。尧先生先满满的看,过年了,我要去给我逝去的母亲烧些纸钱去。”
    “元帅请便。”尧筑含笑拱手。
    容昭点了点头,披上厚重的狐裘出了山洞和容悦一起去给叶氏扫墓。
    路上,容昭问及容悦如何死里逃生,容悦感慨道:“幸亏你早就做好了准备,也多亏了德妃娘娘和皇上的帮助,当时皇上驾崩,皇后便叫人来清风观带我回宫说是给皇上守灵,我便知道她肯定是容不下我了。你的手下容岩给了我一小瓶药水,说让我喝下去便可逃开这一切,我便喝了。后来的事情是听绿云说的,说皇上追封我为恪敏皇贵妃,要把我按照皇贵妃的礼制安葬在妃陵,我被放进棺椁,在封棺的前一个晚上,是尧先生偷梁换柱把我弄了出来,之后容岩给我服了解药,我便在睿王府的地下库房里带到新皇登基,然后皇上安排我们趁着先皇丧礼悄悄地出城,一路往西来找你了。”
    容悦虽然是简短解说,但在容昭听起来也是惊心动魄。想那些对手一个个比猴儿都精,赵沐想要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把死了的皇贵妃给变成活人在送出京城,安安稳稳的送到自己的面前,那得是费了多少心思?做了何等的周密安排?
    看着远处苍茫的雪山,容昭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姐姐,以后你自由了,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和你心爱的人在这广阔的草原上放羊牧马,开开心心的活着,享受生命,享受幸福。”
    容悦笑了笑,轻声叹道:“昭儿说的不错,这的确是我想要过这样的日子,只是不知道那个人的心里怎么想。这一路走来,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怪怪的——毕竟我曾经是皇上的女人,还跟皇上生了一个孩子。他再爱我,也不可能心里没有芥蒂。”
    对这样的事情,容昭其实想的比容悦还多,于是笑道:“姐姐的意思呢?你现在还跟以前一样爱他吗?”
    容悦认真的想了想,轻轻地摇头,说道:“好像并没有了。只是觉得对不起他,当初是我负了他,而且,我们的父亲灭了他的部落和族人,让他孤苦伶仃四处漂泊。连亲弟弟都死了……”
    “那些事情是两国之间的事情,若不是父亲灭了他的部落,他的人就会屠戮我们全家。这些事情跟你们之间的感情无关,我现在是想问你,你心里是不是还放着他,非要跟他在一起才会过的开心?”容昭看着容悦的眼睛问。
    容悦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并不是非他不可,如果他不愿意,我其实更想一个人。”
    这样的答案也在容昭意料之内,于是他伸手扶着容悦的肩膀,轻声说道:“好吧,那我知道了。我会给姐姐安排好的。”
    两个人走到叶氏的陵墓跟前,取出贡品摆上香案,然后并肩跪下来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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