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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下午,一份详细的书文几经周转放在了赵沐的案头。
    赵沐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之后便递给了坐在旁边吃点心的容昭。容昭先看了赵沐一眼之后方低头看那份书文,尚未看完便拍案叫好:“这真是绝了!有了这些,那公孙老小子就绝无翻身的可能了!”
    “霍云。”赵沐扬声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属下在。”霍云应声而入。
    赵沐点了点小桌上的文书,说道:“在父皇回京之前,务必把这上面所提到的所有人都给本王缉拿归案。偏证,旁证,佐证等一应证人也务必都给本王找到。”
    “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霍云把那张薄纸仔细收进怀里,拱手行礼后匆匆离去。
    容昭笑了笑,问赵沐:“皇上什么时候回京?”
    “应在中秋之后。算算还有十来天,时间足够了。”赵沐说道。
    “咱们能把公孙铨留在王府过中秋吗?不大好吧?”容昭担心的说道。
    赵沐捏着下巴沉吟道:“那怎么办?要不,咱们在中秋之前把这事儿办利索了?”
    “我看行。”容昭轻笑道。
    赵沐也跟着笑了,尚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外边传来一声呼喊:“三皇兄!三皇兄?”一时间,赵沐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随着环佩叮咚,赵湄欢快的跑了进来,看见容昭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她脸上的笑容更欢实了。
    “三皇兄!我跟母后说过了,母后说三皇兄和二皇兄一起监国,这靖西候世子被劫持一事是大事,务必要在父皇回京之前查清楚了,把那些坏人该抓的抓,该关的关,这样等淑妃娘娘跟陛下回京才不会因为此事而生气,要不然,淑妃娘娘若是动了胎气,父皇那定然是生气的。父皇若是气坏了身子,那可是谁都担待不起的。”赵湄连珠炮似的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赵沐跟容昭相视一笑,同时轻轻地点头。
    *
    时近中秋,虽然皇上没有回上京城,但却并不影响上京城百姓们过团圆节的热情。然而朝中的一件大案却如平地惊雷一样,把上京城的贵族百姓们给震得找不着北了。
    八月十三日,睿王简王两位监国王爷以及坐镇后宫的周皇后联名发下一道谕令:查抄一品宰相公孙铨府邸。
    于是两日之内,赫赫一品宰相府第,屹立于上京城五十余载的宰相府被一对骁勇的御林军给抄了个干干净净。
    被关在睿王府流云居的公孙铨也在自己的府邸被查抄的干干净净之后得了自由,被带到了皇宫清凉殿的大殿之内。
    “公孙铨,你私交流匪,豢养武夫打手,暗地里侵吞皇产,还杀人灭口,前几日还纵容家奴劫持靖西候世子,可见其心险恶!今日本王和睿王一并查明其中真相,并在你的府中查抄出大量的来往书信以及人证以及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话说?!”简王赵淳点着花梨木雕花大案厉声质问公孙铨,还颇有几分气势。
    公孙铨看着大殿好几大箱子印信等物,老脸一沉,脖子一耿,沉声说道:“老臣无话可说,二位王爷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老臣的话要等陛下回来再说。”
    “好,那你就去刑部大牢里等父皇回来吧。”赵沐淡淡的说道。
    “睿王!你如此小人行径,就不怕朝中士族心寒,不怕天下人嗤笑吗?”公孙铨愤怒的朝着赵沐嘶吼。
    “你这些话还是留着跟父皇说吧。”赵沐才懒得多说,朝着门口的御林军挥了挥手,吩咐道:“把公孙大人请到刑部的大牢里去好好住着。公孙大人可是一品宰相,父皇回京之前他若是有什么事,刑部上下所有官员的脑袋都别要了。”
    御林军上前来请了公孙铨下去,大殿之内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二位王爷,公孙铨乃一品宰相,陛下回来……”工部尚书谭佑承迟疑的看了看左右。
    “你觉得,没有父皇的准许,本王跟睿王能把一品大臣的家给抄了吗?”赵淳反问道。
    “呃,这个……”谭佑承也不敢再多说了。
    “众卿放心吧,我皇妹昨日已经去了西长京,把这边的事情跟父皇说清楚了。”赵淳说着,又转头问赵沐:“三弟,把公孙铨放到刑部大牢可靠吗?要不要再加派人手严加看管?”
    “皇兄,我们要对刑部各级官员有信心。相信之前那些要犯无端端死在牢里的事情应该不会频繁发生的。”赵沐淡淡的说道。
    刑部尚书忙上前说道:“二位殿下放心!老臣这两日便是亲自去看管天牢,也要保证公孙铨活到陛下回京。”
    赵淳一听这话眼睛都瞪圆了!让刑部尚书去天牢里看管犯人?这是哪朝哪代的道理呢?
    赵沐则淡然一笑,点头说道:“好,有你这句话,皇兄和本王就放心了。”
    *
    一朝宰辅,一夜之间被查抄,正如大厦倾倒,片瓦不全。
    虽然查抄公孙府没用两天的时间,但后面的事务却繁杂纷乱,绝不是三天两天就能弄清楚地。幸好有萧正时等一干能臣帮忙,不然赵沐连吃饭的工夫都没有了。
    今年的中秋节睿王府也就只在晚饭的时候摆上了一盘月饼和一壶桂花酒而已,酒没有人喝,月饼也就被容昭吃了大半个,赵沐满肚子都是那些公事,连月亮都没看一眼。
    八月二十六日皇上回京,赵沐和赵淳两兄弟并肩至城外迎接皇上一行人回宫,皇宫内外朝廷上下都忙得不亦乐乎,而随皇上一起回来的安平公主赵湄则寻了个空儿悄悄地跑到了睿王府找容昭去了。
    容昭这几天被赵沐按在府中修养,只说被劫持的时候伤到了身体,所有的事情都不许他掺和,闲的身上都长毛了。
    “容昭!你怎么样了?这许久了身子还没养好吗?”赵湄人没进门,话就连珠炮一样炸过来了。
    趴在容昭身旁的血点儿被容昭拍了一下忽的站起来,看了一眼赵湄,转身出去了。
    “嗳?它怎么见了我就跑了?”赵湄站在门口,纳闷的看着血点儿的背影。
    “公主殿下威仪震慑之下,血点儿都要避开您的锋芒的。”容昭笑道。
    “胡说!分明是你赶跑了它不让它跟我玩。”赵湄噘嘴说道。
    容昭笑了笑也不分辨,请赵湄落座又吩咐梅若奉茶,方问:“公主今儿刚回京,难道不需要回宫跟你的母后和母妃请安吗?”
    “已经请过了!我是奉淑妃娘娘之命过来看你的。看你没事儿了我回去还得跟淑妃娘娘说一声,让她好放心呢。”赵湄笑道。
    “姐姐?”容昭立刻来了精神,忙问:“姐姐怎么样?肚子有多大了?”
    “有这么大了!”赵湄伸手在自己的腰身上比量着,又高兴地说道:“太医说,淑妃娘娘肚子里十有八九是个小皇子呢。父皇知道了,高兴地不得了。”
    容昭却扁了扁嘴,哼道:“小皇子有什么好?我倒是希望姐姐能生个公主,做姐姐的贴身小棉袄。”
    “嘿!你可别这么说。我只希望父皇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永远做他的掌上明珠。可不许有人跟我争!”赵湄说道。
    容昭笑道:“你这掌上明珠眼看着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等你出嫁了,皇上这掌上可就没有明珠了。”
    “我嫁人……也不离京的!”赵湄忽然间红了脸,偷偷地瞥了一眼容昭,见容昭不说话,又问:“嗳,你该不会还想着回西凉城去吧?”
    容昭又岂会不知道赵湄这点小心思?只道:“我不喜欢这上京城,就算不回西凉了,也不愿意在这里安家落户。”
    “那你喜欢哪里啊?”赵湄好奇的问。
    容昭微笑道:“我喜欢江南。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江南,如果能在江南安家那就更好了。”
    “江南好,我在江南有一县封地,不如过几天安排一下,我陪你去江南走走啊。”赵湄笑道。
    “算了吧,如今是多事之秋,我们还是安分点吧。”容昭摇头道。
    此时,外边传来一声朗笑,问道:“是谁要安分点啊?”
    “哈哈!今日我这里可热闹了。”容昭笑道。
    赵湄则不高兴的努了努嘴,骂道:“讨厌!他怎么跑这里来了。”
    “这里是睿王府,是惜之兄弟的蘅院,公主殿下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啊?”徐坚说着,一脚跨进门,先上前给赵湄见礼,又转身去仔细看容昭的脸色,点头道:“这几天我在外面为了你的事情奔波,你在家里养的红光满面的——不行,今儿你得做东请客,我要好酒好肉!”
    容昭笑看着徐坚,点头说道:“你来了,自然有好酒好肉。”
    “我也在这儿吃饭!”赵湄高兴地说道。
    容昭也是难得高兴,再加上他也有心撮合徐坚和赵湄两个人的好事,于是笑道:“行,今日就算是容昭为公主殿下接风,一并答谢徐兄这阵子的劳碌辛苦。”
    “好,就是这样。”徐坚高兴地看了一眼赵湄,又担心的问:“公主不着急回宫吗?陛下今儿可是刚回来……”
    “你哪儿那么啰嗦?你若是怕了只管走,别在这儿添乱了。”赵湄不耐烦的说道。
    “我才不走呢。”徐坚笑眯眯的看着赵湄。
    “不走就老老实实的留下来陪本宫喝两杯。本宫今儿心里高兴着呢。”赵湄笑道。
    “行,不醉不归。”徐坚笑道。
    “谁怕你!”赵湄横了徐坚一眼。
    容昭也是难得高兴,让梅若弄了一大桌的好菜,又开了宋嬷嬷精心酿造的美酒,同赵湄,徐坚三人在蘅院喝了个痛快。等晚上赵沐从皇宫里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酩酊大醉,连东南西北都不认识了。
    虽然已经是三更时分,赵沐回来之后还是先来了一趟蘅院,见容昭面色泛着绯红睡在床上连小呼噜都打上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怎么又喝这么多酒!以后不许徐坚那家伙再来了!”
    梅若悄声笑道:“王爷不必担心,今天公子只是凑趣儿而已,实际上并没有喝多少酒,倒是徐公子和公主殿下喝了不少。徐将军派了副将来把徐公子接了回去,只怕少不了一顿教训呢。”
    “自己的事情还没料理清楚呢,还管人家的闲事!”赵沐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题外话------
    卡文啦!
    啊啊啊啊——好痛苦!
    ☆、第五十一回,
    公孙铨在刑部大牢里心心念念想着皇上归来自然会听自己辩解,就算不能官复原职,至少保存家族是没有问题的。大不了他可以带着子孙回祖籍禹州去东山再起。却万万没想到皇上回宫之后见的不是他这个一品宰相而是尧筑。
    尧筑身为公孙府中第一幕僚,所知道的事情绝非外人可想象,尤其是在公孙府被查抄之前的两日内,公孙寿元又跟尧筑说了很多隐秘之事,尧筑以他超人的记忆力全都记了下来,一五一十的在皇上面前说个清清楚楚。
    若是换了别人,皇上或许不信。然而尧筑在公孙铨府上做幕僚好些年,平日里深得公孙铨信任这是上京城内人们都知道的事情,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比从公孙铨自己嘴里说出来还可信。所以公孙铨在刑部大牢里等到九月末也没等到皇上召见的圣旨。等来的,却是一道削官免爵,令其回乡养老的圣旨
    公孙铨呆呆的看着来传旨的萧正时,半晌没说话。萧正时把明黄色的绢帛仔仔细细卷好,双手送到公孙铨的面前,平静的说道:“公孙大人,好好保重吧。”
    就在萧正时转身走到牢房门口的时候,公孙铨方大声说道:“萧正时!你也要好好保重,今日老夫的下场说不定就是你的将来!”
    萧正时站住脚步缓缓回转了身子看着公孙铨佝偻的身影,平静一笑,说道:“多谢公孙兄提醒。你这句话,老夫比时时刻刻记在心头,防微杜渐,每日自省。”
    “萧正时!”公孙铨双眼布满了血丝等着萧正时。
    萧正时坦然回视着公孙铨,见他只是愤怒的瞪着自己却无话可说,便轻笑道:“公孙老兄,若是没有什么话,弟就此告辞了。等你离京那日,弟会在城外长亭略被薄酒为老兄送行的。”说完,萧正时转身,潇洒的走了。
    九月初十,公孙铨从刑部大牢里出来,大牢门口接他的是公孙家的一个老家仆和一辆破旧的马车。
    往日的金奴银婢和奢靡雍华全都不在,公孙铨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再眯起眼睛来看身后刑部大牢的门口,回想起前面的事情好像是一场梦。
    “老爷,上车吧。”老家仆上前扶着公孙铨,说道。
    “你还在,家里还有什么人?”
    “夫人在府中被抄的那日便自尽了,大公子二公子现在还在还在牢里,老奴打听过了,说是他们身上的事情还没查清楚,暂时还不能定罪释放。至于几位姨娘还有姑娘们也都死的死,散的散了。我们的府邸充了公,老奴接老爷去老奴在西巷的房子里暂住。”老奴絮絮叨叨的说着,扶着公孙铨走到了马车跟前。
    “哈!除了死了的,便都走了……你呢,为何留下来?你不是有儿有女?”公孙铨看了老家仆一眼,轻声叹道。
    “老奴是老爷从流民中带回来的,老奴这条命是老爷的,老奴不跟儿女走,老奴要侍奉老爷一直到最后一天。”老家仆说道。
    公孙铨自嘲一笑,点头道:“呵呵,不错,我公孙铨活到今天这个地步,还有一个你。也不算是一无所有。好,上车,上车……”
    容昭今日从国子监听了半天的课,听得迷迷糊糊的出来跟徐坚一起找了个菜馆准备吃饭,回头看见一辆破马车被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牵着从街上过,原本他还没在乎,却因一阵风吹过,车窗帘子被撩起来,他刚好一眼看见车里的公孙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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