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此失彼,手忙脚乱,一不留神就被他压在软榻上。
    这人是要把前两年她欺负过“昙欢”的债全收回来吧?
    “大……大狮子……饶了我……”俞眉远被撩得不行,只好识相服软。
    “不要,想吃你。”霍铮哪舍得罢手,手又作势往上移。
    “咳。殿下,王妃,穿过石墨巷就到府了。”青娆的声音从车窗外飘进来。
    两人一愣,俞眉远的脸随即飞红。
    青娆跟在马车旁随行,她能说出这话,必然是……听到了什么。
    俞眉远把脸一虎,不说话了。霍铮乖乖缩手拉她坐起,摸摸鼻子讨好她,俞眉远不理。
    她已鬓乱钗斜,只能一边恨恨瞪他,一边扶髻整发。他老老实实坐她身边,打起下手。
    马车行至俞府,她才勉强将发重新理好,与霍铮下了马车。
    青娆上前扶她,顺势在她耳边贴心道:“王妃,我刚才把马车旁边随行的人都支开了,没事。”
    俞眉远本已扬起笑脸迎接站在府外守候的家人,闻言那笑就是一僵,脸上浮起红晕。
    霍铮也听到了,他只以拳捂唇,咳了两声,掩去笑意。
    他要再笑,今晚怕真要被她扫地出门。
    ……
    俞眉远这趟回俞府,仍是俞宗翰亲自带着俞章敏等人在门口迎着。她一落地,俞宗翰便领着众人齐齐施礼,身后的丫环婆子小厮更是跪了一地。
    霍铮很快免去众人的礼,又令人将回门礼抬下。
    宫里的司礼太监站在一旁唱礼单,众人只瞧着后面的车马上不断抬下东西,被搬进府里,叫人目不暇接。
    未等司礼太监唱完全单,俞宗翰就已先迎了霍俞二人进去。
    上次回来,她是安怡郡主,这次回来,她成了晋王王妃,再也不是从前的四霸王。
    俞府送嫁时的布置还未全部取下,各处红缦也还挂着,园里迎春与海棠都开得正艳,染得满府喜气。霍铮和俞眉远依着旧例一一见过俞府诸亲,除了赏给每人的金银锞子并表礼之外,俞眉远又按着每人的喜好各赠了礼物。
    俞宗翰的是枚温润古玉,俞章敏的是套杂记孤本,俞章华是方端砚,邵娴是对水色透亮的玉镯,小俞望新则是套五福押寿的金项圈与手脚镯子,俞眉初是套镶红宝石的赤金头面,还有几个俞家老家来的族亲等诸人也都得了礼,就是杜老太太与孙嘉惠也得了千里人参、百年灵芝之类的滋补药材。
    另外她还备了金银钗饰赏给了从前服饰过她的丫环婆子,榴烟等人便一一上前给她磕头行礼领赏。
    这些都是她单送给各人的,并不记在回门礼单之中。
    所有人都赏过一轮后,俞眉远方又赐下赏钱给阖府丫环婆子并小厮们,一时间俞府上下皆喜,只道晋王与晋王妃的好。
    “殿下,王妃,请点戏。”邵娴取来了戏本,拿红绸托着呈到了霍铮与俞眉远面前。
    这次回门,全靠邵娴在府里上下打点,又是设宴又是请戏,将一应事宜准备得妥妥当当,当真是个能理家的女子,只不过到底不了解俞眉远,拿她当上宾对待,并不知道她回来只想和俞眉初等人说些体己话,好好休息。
    然邵娴一番盛情,俞眉远虽有些倦怠,仍是承了她的情,笑着取来戏本子。
    “嫂子太过客气。虽说我嫁于殿下,然回了家也还是哥哥的妹子,回来一次劳烦你废如此心思,倒是我的不是了。”她说着将戏本打开,扫了一眼便递到霍铮面前,“殿下,你想听什么戏?挑两出吧。”
    那边邵娴已笑开:“王妃,瞧你说得生分。我们也只是略尽些心力罢了,再者论这戏班子是才到京里的名班,我们哪……也是借了王妃的名头才能好好听场戏,王妃只当是疼疼我们罢。”
    俞眉远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这邵娴好一张讨喜的嘴皮子。
    “你挑吧,我一会与岳父大人有要事相商,不听戏了。你在这里与自家姐妹好生消散消散,我去了也免得你们诸多不便。你们不必拘着宫里的礼仪,只管放宽心玩乐。不过有几句话我要嘱咐你。”霍铮推开了戏本,将头凑近她一些,正色道,“今日下雨天寒,你别只顾着玩耍忘了添衣,到园子里记着拿好手炉,把斗篷披上。药已经熬好带来了,青娆会提醒你喝,我不在,你可别耍性子嫌苦不喝。还有,你……”
    他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特别清晰,离得近的几个人便一字不落全都听了去,俞眉远眼见邵娴与俞眉初都捂了嘴窃笑不已,她脸一红,忙掐断他的话:“好了,我都记着了,你既有事,赶紧去吧。”
    “你真记住才好,别我一走都抛到脑后,打量着青娆降不住你便无法无天。”霍铮说着伸手拢拢她的衣襟,这才站起要向众人告辞。
    俞眉远心似饮蜜,跟着站起,手一扯他的衣袖,她也嘱道:“你也一样,别顾着与父亲商议事情便忘了用饭。天寒,若要饮酒让人烫温了喝。”
    她知道他找俞宗翰所为何事,想着大婚前他就与俞宗翰在书房里议事忘了用饭,她此时难免也要嘱咐一句才放心。
    霍铮静静看了她数眼,笑答:“我知道了,都记着。”
    语罢,他转身与俞宗翰出了瑞芳堂。
    ……
    霍铮一走,瑞芳堂里的人也各自散去。
    邵娴自去打点事宜,俞眉远果然携了俞眉初的手到园子里各处逛狂。旁人皆知俞眉远与俞眉初亲厚,料她二人有体己话要说,便都不来打扰,只留青娆随侍身侧,其余的丫头婆子只远远跟着服侍
    “果然是新婚燕尔,这才要离多久,都还在自己家里呢,就这么难分难舍?”没有旁人,俞眉初说话也少了顾忌,取笑起俞眉远来。
    她今日仍是素淡的打扮,眉间的平和因俞眉远的出现而添了些喜色,恰似白梅红蕊,清雅美丽。
    “你别取笑我,早晚也有你这一天。”俞眉远跳上一块叠石,回身道。
    “我?”俞眉初笑笑,并不答话。
    “怎么?苏琰表哥没有表示?”俞眉远便问道。她记得她大婚前那段时间,徐家舅母到俞府看她时,她就曾让俞眉初来见徐家舅母了。徐家舅母对俞眉初颇为中意,竟又重提了当年徐言娘信中所言之事,要将俞眉初记到徐言娘名下算作嫡出。那封书信徐家舅母竟还妥善留着,也算是两家长辈当年的信物。
    这两人的事,应该不难才对。
    “他有表示,我便要接受吗?”俞眉初垂头淡道,言语之间带了几分薄恨,不再是从前的隐忍温柔。从前她处处受制于蕙夫人和杜老太太,如今这两患皆去,而庵堂的清苦生活又叫她觉得这世上万般出路,并非只有嫁人一途,她也就不想总是隐忍。
    说穿了,她是被磨出了脾气来,只是她为人到底温柔,便是发脾气、耍性子,也还是温温吞吞的,反叫人更加爱怜。
    “是是是,不接受!也叫他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俞眉远从石头上跳下,严肃开口。
    俞眉初被她瞧出心思,不禁红了脸,拿手指一戳她的眉心,道了句:“你啊……”
    她便像从前那样挽住俞眉初的手。
    “也就晋王殿下降得住你!”俞眉初拉住她的手,佯怒说了句,又与她往前走去。
    ……
    用罢午饭,大戏摆开,咿咿呀呀唱得俞眉远想睡觉。
    戏是好戏,只是她心思并不在这戏上头。
    “王妃,厨子蒸了你从前喜爱的鲜花糕,又煮柚茶,你尝些?”邵娴带着丫头捧着食盘过来,盘上是红漆的食盒。
    青娆闻言上前打开了食盒,食盒里是三格花盒,每格里都放着三枚糕点,白色梅糕、红色玫瑰糕、黄色桂花糕,糕点不大,一口可食,打开后冒出热气,和着淡淡花香,勾人食欲。这确是俞眉远从前最爱的冬日甜点,甜而不腻,又暖心,配一杯酸甜柚茶简直身心愉快。
    “嫂子,父亲与殿下可用过午饭?”俞眉远一边问着,一边点点头,青娆便将这食盒放到她身边小几上,取了瓷碟先夹了块梅糕送到她手里。
    “用过了,王妃不必挂心。刚才殿下也问起王妃来呢。”邵娴说着笑了。
    俞眉远放下心,笑着夹起梅糕往口中送,还未入口她便想起一事,又问:“点心可给他们送过去?”
    “还没呢,厨上才出了这一屉,先给王妃送过来了。”邵娴答道。
    俞眉远便罢筷起身,朝青娆道:“把盒子盖了,别冷掉,我们给父亲与殿下送去吧。”
    她对戏没兴趣,心里还是念着霍铮。
    也不知……寻找皇陵之事他们商量得如何了?
    ……
    “还是无法准确定出此图所指之处吗?”霍铮蹙眉看着桌上平展的简易舆图,目光微沉。
    桌上舆图便是由俞眉远随身所藏的玉石上拓出的前朝皇陵地图,图上已被俞宗翰作了诸多标注。
    “嗯。这段时间我已翻查了家中藏书,宫里收藏的大安各处舆图我也做了比对,没有哪处能对得上,只有这两处地方,有些似鹰嘴山与半月峡,但是周边地域却又与那里并不一致。”俞宗翰指着图上两处标注最多的地方道。
    霍铮埋头细细看去,口中道:“鹰嘴山,半月峡?那里接近鸣沙关,北临塔玛大漠,附近只有一座桑陵古城,是通往西北大营的必经之地,也是关内关外行商往来之地。”
    “正是那里。不过我看过鸣沙关的舆图,与皇陵地图所绘并不一致,而塔玛大漠宽广炽热,我们还无法探得大漠地形,手中并无大漠舆图。我只是猜测,皇陵可能在塔玛大漠里,然而具体位置还需我们前去一探究竟。”俞宗翰点头。
    “如此一来,所耗时间必然更多。”霍铮沉叹口气。没有具体位置,沙漠宽广,他们就如盲人摸象般,要一点点探寻。他与俞眉远才刚大婚,她又身染奇毒,他如何放心离开,可不离开,他又如何救她?
    大概是看出霍铮的心思,俞宗翰道:“殿下亦无须太担心,一来阿远自小懂事,她会照顾好自己的;二来皇上前些日子已经召我进宫,命我无论如何要将皇陵找出,因而此番探陵寻墓我会带足人马随殿下远赴鸣沙关,全力协助殿下。”
    他已经老了,这大概是他最后一趟下墓,不想竟是为了言娘和他的女儿。
    “我知道她懂事。”霍铮苦笑道。
    他就是知道她太会照顾自己,才更想好好疼爱她,叫她别那么好强倔强。他喜欢她在自己面前疼了嚷、怒了骂、冷了缩的模样,也喜欢她的撒娇和温柔霸道,像朵俏立枝头的红玫瑰,有刺儿,也有风情,全为他绽放。
    只是这话,别人大抵是不会明白的。
    “我们何时能动身?”他转了话题。
    “把东西备齐便随时能动身,半月时间便够,殿下打算几时出发?”俞宗翰便问他。
    “我想陪阿远过完她的寿辰再出发。”霍铮回道。
    “这么快?你与阿远才刚完婚,殿下不在京中多呆段时日?”俞宗翰有些惊讶。
    如今已二月十九,俞眉远的寿辰在二月末,掐指算来,已没剩几日了。
    霍铮神色微黯,全不似在俞眉远前的爽朗欢喜。
    “我也想多陪陪她,只不过……解药一日拿不到,我便难安。慈悲骨这毒越到后面越痛苦,我不想她再体会分毫。从沧州回来到大婚,我已经浪费了三个月时间。”他捏紧拳,轻锤在桌上,目光里露出痛色。
    俞宗翰长叹一声,不再多劝。
    屋外,俞眉远行至院中怔怔站着。她虽不能用内力,但耳力目力仍在,屋里的话,她听去泰半。
    过完她的寿辰便走……
    这么快吗?
    ☆、第164章 相随
    回门日过后,昭煜宫的日子恢复平静。因为多了个女主人,昭煜宫里便不再冷清,霍铮托皇后挑了批可靠的宫女太监进昭煜宫里服侍。
    论理成婚的皇子该搬出宫去,另建府邸,更遑论霍铮已封王。然到底因为他经历特殊,又极得帝后二人宠爱,皇帝仍恩准他住在昭煜宫,兆京内的晋王府邸另外择址而建。
    霍铮如今已然痊愈,病弱皇子的名号不再,又兼云谷霍引的身份,从前的事瞒不住人,废名已
    去,无人再敢小看。皇帝既爱,又是一身本事,他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朝野上下纷纷打起他的心思,欲结交巴结的,或者存心试探的,或想拉帮结派的……名帖雪片般递往昭煜宫,就连俞眉远都不能幸免。后宫妃嫔亦或京中命妇多为家中所托,求见不到霍铮,便拐个弯将拜帖亦或礼物送到俞眉远这里。
    昭煜宫热闹起来,宫门外每日都有前来打听消息的人,又或是寻找借口来求偶遇的,只是无一例外的,没人能踏进昭煜宫的宫门。
    霍铮关起门来只陪俞眉远一人。
    但俞眉远这两天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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