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平静的一眼,却让德嫔忍不住浑身发颤,仿佛一切尽在宸王妃的掌控之中,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其实德嫔心里有些怨怼皇儿和父亲,虽说太后突然起意去皇觉寺祈福,皇儿夫妇和郑家三个优秀后辈都在随行之列,皇儿他们不想去找个借口留下即是,偏偏选择这时候起事,很明显太过仓促。
    更让她不满的是,直到皇儿和父亲控制了整个皇宫才告诉她,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殊不知,武国公一是认为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二是恪亲王,西梁二皇子和那个神秘人再三催促他。
    其实三方胁迫并不可怕,主要是他早就等不及,只要他控制住京城,到时恪亲王,西梁二皇子和那个神秘人非但莫可奈何,还要顺着他求着他,否则别怪他翻脸无情,而且……
    而与三方的关系只有他们父子三人知晓,就连端王和德嫔也一无所知,更别说郑家其他人,因此他才借助三方势力鼓动端王起事,等一切成为定局,方告诉德嫔,如今箭在弦上,端王和德嫔只能跟着他全力一搏。
    德嫔正想说话,恭亲王和宁亲王大步走了进来,宁亲王急切地问:“母后,皇嫂,皇上怎么样?”
    “九儿正在里面救治皇上,结果无法预料。”太后沉痛回答。
    皇后一脸悲伤和担忧,微红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却咬着牙强忍着没落下泪来。
    宁亲王闻言脸色凝重而忧虑,疾步走进内室。
    而恭亲王瞥了一眼端王和武国公,深邃眼神透着凌冽,声音满含威严:“皇宫重地,谁准你们携兵器入内?谁准你们控制宫闱?”
    太后和皇后一凛,之前她们还不敢断定是哪位皇子给皇上下毒,可是现在……
    当看到恭亲王和宁亲王突然出现时,端王,尤其是武国公神色骤变。
    他们不是设计把这两人调离京城了么?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那三方人跟武国公承诺过,只要恭亲王和宁亲王离开了京城,三方人马就有能力诛杀两人,绝不会让两人有机会返京,三方人马刺杀失败?还是两人察觉不对赶了回来?
    恭亲王平时就不苟言笑,一旦沉下脸来,浑身自然而然迸发出凌厉气势,并伴随着多年战场历练染就的嗜血煞气,除却龙玄墨,皇室后辈就没有一个不惧怕恭亲王。
    听见恭亲王质问,再一见到他黑沉如墨的样子,端王本能地心生恐惧,根本不敢面对恭亲王。
    忽然感觉到武国公扯了扯他衣袖,端王忍着心中惊惶不安,面上故作镇定和忠义道:“宸王毒害父皇,本王为确保父皇安危,不让宸王阴谋得逞,这才调兵入宫,请皇伯父体谅本王的孝心和苦心!”
    “端王果真孝心可嘉,用心良苦!”恭亲王一本正经说完反话,再不看端王一眼,转眼看向太后沉声道:“母后,皇家的事情理该交给皇族长和族老们,或者内务府判定,现在端王和武国公说是谁下毒就是谁下毒,什么时候改成端王和武国公府决断呢?儿臣怎么不知道?”
    “恭亲王……”武国公老脸涨得红中发紫,没想到恭亲王竟如此不给他面子,只是皇家的事确实轮不到他这个外臣插手,他纵使羞恼,也无可反驳。
    经恭亲王提醒,太后当即道:“来人,请皇族长和族老们即刻进宫!”
    武国公挥了挥手,慈宁宫的大门一下子关闭,缓缓站起身走到面色骤变的太后前方几步远地方,武国公行了一礼:“太后娘娘,皇上昏迷不醒,端王谨慎,已经严令任何人禁止出入皇宫,太后娘娘放心,有端王和老臣在,皇上必定安全无虞。”
    太后和皇后气怒交织,端王和武国公这是要造反?
    而恭亲王面无表情,眼神幽邃如海,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扬了扬眉,武国公走到宫门口,打开宫门,点燃一支信号弹朝天燃放。
    “你……你们……”太后怒视端王。
    反正已经撕开这层面具,端王就不再有所顾忌:“皇祖母和母后既然累了,以后就在后宫颐养天年,本王会让人那个伺候皇祖母和母后。来人,扶皇祖母和母后去凤栖宫休息。”
    “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动母后和皇弟媳!”恭亲王大步挡在两人面前,幽邃眼眸冷冷一扫。
    那些奉端王之命想上前扶走太后和皇后的宫女嬷嬷们,顿时吓得噗通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如纸,浑身不住颤抖。
    “皇伯父,别以为父皇器重你,你就敢胡作非为!”清楚看到恭亲王眼里毫不掩饰的鄙视,端王恼羞成怒:“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扶皇祖母和母后出去?”
    可惜那些宫女嬷嬷低着头,没人听从端王命令。
    德嫔正想张嘴,太后冷冷看了她一眼:“你最好乖乖闭嘴,有什么话等皇上醒来再说。”
    端王等人心急如焚,等皇上醒来,他们就会前功尽弃,可惜他们根本不是恭亲王和那个叫绿萝的丫鬟对手,据说宸王妃身边的丫鬟个个擅毒,尤其那只狼和蟒蛇还眼睛幽幽地盯着他们,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两个表哥(儿子)究竟怎么回事?怎么现在还没有赶过来?
    与此同时,宸王意图谋朝篡位而毒害皇上,如今已被端王拘禁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所有人无不哗然。
    东楚绝大部分人却坚决不相信,纷纷涌向皇宫,众志成城为宸王喊冤。
    宸王是东楚的守护神,宸王妃又刚为东楚赢得无尚荣光,最主要的是皇上一直宠爱和器重宸王,试问宸王怎么会突然毒害皇上,谋朝篡位?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西梁使者驿馆。
    齐秋馨听闻消息当即拿着长剑冲出房门,打倒门外齐宗昊派来看守她的侍卫,横冲直撞地冲出驿馆,想去拘禁龙玄墨的地方救龙玄墨。
    可惜整个驿馆已经被东楚军队围得水泄不通,面对口口声声要去救宸王的齐秋馨,领头的邱柱筠眼里闪过一丝鄙视和嘲讽。
    宸王和宸王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这西梁公主却千方百计插足其中,简直是不知廉耻。
    看到齐宗昊急匆匆前来,邱柱筠整了整装走上前:“二皇子,京城中混入了细作趁机兴风作浪,末将等奉太后娘娘懿旨前来保护贵国使者安全,事态没有平息之前,还请二皇子和秋馨公主,以及贵国使者不要离开驿馆,否则出了什么事,难免引起两国邦交。”
    “本皇子自会约束敝国的人,有劳贵国太后娘娘费心,将军请便。”齐宗昊面带感激之意。
    齐秋馨大声嚷道:“皇兄,宸王被端王拘禁了,我要去救宸王!”
    “住口!来人,扶公主回房休息!”齐宗昊冷声吩咐宫女们强行带走齐秋馨,然后歉意对邱柱筠道:“皇妹病了好几天,有些病糊涂了,还请将军见谅!”
    邱柱筠摇摇头表示理解,跟齐宗昊说一声,就转而命令后面的军士们打起精神来,切不可让歹人伤及西梁贵宾。
    吩咐随从关闭大门,齐宗昊沉着脸大步往房间走去,眼睛里乌云密布,浑身弥漫着阴森狠戾之气。
    好你个东楚,竟然敢软禁他,简直欺人太甚!
    还有端王和武国公那两个蠢货,他把最精锐的势力借给他们,他们居然只控制住东楚皇宫,不但没有掌控东楚军队,还没把恭亲王和宁亲王调开,真是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饭桶!
    尤其当初武国公答应将宸王妃交给他,结果宸王妃却进了皇宫,如此他还怎么趁机把宸王妃给藏起来,到时候带回西梁,从而据为己有?
    现在东楚军队将驿馆围得密不通风,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他也就不能及时得到外面半点消息,又如何能运筹帷幄,把命令传出去,达到让东楚内乱的目的?
    “本公主要去救宸王,你们快放开本公主,否则本公主就杀了你们!”
    听到齐秋馨疯狂高亢的尖叫,齐宗昊面色阴沉,眼里划过一丝憎恶和厌烦,随即命心腹侍卫去给齐秋馨下药,省得齐秋馨再胡搅蛮缠,丢人现眼,而他则让人叫来心腹们。
    南平使者驿馆。
    消息传来,雅霜公主很担心杨梦尘,不过听了夏侯沐扬的劝说,又见东楚军队兵围驿馆,便安静待在房间里,祈祷杨梦尘平安无事。
    “为了清除隐患,东楚皇帝和宸王不惜以身入局,这份魄力,天下几人能及?”夏侯沐站在窗边,遥望着皇宫方向,表情高深莫测中,透着深深敬佩。
    几个心腹听了这一句似询问似呢喃的话,不禁神色各异,其中一个心腹低声地问:“三皇子的意思是……”东楚皇帝和宸王是故意设了这个局?
    “等着吧,不出今天,这件事就会落下帷幕。”夏侯沐扬淡淡一笑,笑容显得笃定又意味深长。
    北越使者驿馆。
    乌正烈的猜测与夏侯沐扬一致,因此严肃警告本国人安分守己,不得与驿馆外的东楚军队发生冲突。
    杨家。
    孟景麒等听闻消息,立即带着随行侍卫赶来杨家,德亲王和孟景麒兄弟协助杨成容,杨成宣跟杨成宏带领侍卫保护家人,精卫们则隐匿暗处。
    而女眷,康王妃和孩子们待在内院里,都很担心龙玄墨和杨梦尘,不住祈祷两人逢凶化吉。
    龙玄墨早就吩咐龙亦轩亲自带军队来杨家,防备某些人趁机伤害杨家人,当然几户亲近人家也做了周密安排。
    果然不出龙玄墨所料,前后来了好几拨人妄想攻进杨家,不过都被侍卫和精卫,还有军队全部诛杀于宅子四周的外面,没有一人越过防守线进入杨家。
    恪亲王府书房。
    得知端王和武国公拘谨了宸王,控制了皇宫,恪亲王世子急切道:“父王,我们得赶快进宫,否则就让端王和武国公占尽便宜,以武国公狡诈心机,一旦成事,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对付我们!”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这就带兵进宫,别忘了以‘清君侧,诛奸佞’为名!这弑君谋逆的罪名,总要有人来承担!”恪亲王老奸巨猾道:“另外不惜一切除掉宸王,本王可不想留下最强大的后患!”
    “父王圣明!”恪亲王世子一脸奸笑。
    这时,王府管家脸色惨白,连滚带爬跑来:“王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你也是王府的老人,这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恪亲王世子厉声呵斥。
    “王爷,出大事了!”管家无心顾及恪亲王世子的怒斥,看着恪亲王急切道:“王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府里的人全都中毒身亡……如今,只有王爷和世子……”话未说完,突然倒地不起,嘴角溢出黑色血迹,俨然毒发身亡。
    恪亲王父子顿时两眼发黑,只觉各自的腹部剧痛如绞,双双忍不住喷出一口黑血,这才惊觉他们同样中了毒,只是两人从小习武,到此时方才发作。
    更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为了一举谋得大业,他们把所有子孙都秘密召集回来,现在他们这一支血脉等于是断子绝孙了。
    父子俩赶紧服下随身携带的解毒丸,可惜体内毒性太过霸道,解毒丸根本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两人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一点点流逝。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何狠毒?又是如何在戒备森严的王府里下毒?又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真好玩,真好玩……”
    正在父子俩怨怒交织,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屋外忽然传来一道娇憨的声音,父子俩忍着体内的气血翻涌,艰难走出去。
    只见几个心腹侍从东倒西歪躺在地上,嘴里溢出黑血,已经毒发身亡,而死气沉沉的院子里,披红戴绿的龙颜柔正用脚踢着几个侍从,见几人动也不动,很快高兴地叫着真好玩,左手里分明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恪亲王世子急切地踉跄走过去,一把夺过龙颜柔手里的小瓷瓶,打开闻了闻,脸色变得狰狞暴怒:“柔儿,你从哪里来的这个瓶子?”
    “祖父,爹……”看到恪亲王父子黑沉阴鸷的神情,龙颜柔吓得躲到旁边的绿树后,仿若受惊的小鹿般怯怯地偷看着父子俩。
    即便是死,父子俩也要死个明白,不过柔儿已经变得痴傻,这样询问柔儿肯定吓得不敢说,于是恪亲王世子敛去脸上的神色,轻言细语问道:“柔儿,告诉爹,你从哪里来的这个瓶子?”
    看了看恪亲王,又看了看恪亲王世子,龙颜柔犹豫许久才怯声回答道:“前天晚上来的那个伯伯给我的,伯伯说这是糖粉,让我昨晚半夜倒进厨房的水缸里,这样大家就能喝到糖水了,还说不能告诉其他人,要不然就喝不到糖水,可是今天我起来,糖水不见了,我根本就没有喝到糖水,伯伯骗我,呜呜……”说完,嚎啕大哭起来。
    “武国公你这个老匹夫,竟然毒害我王府满门,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恪亲王世子重重把小瓷瓶砸在地上,小瓷瓶顿时四分五裂,瓶底碎屑中还能看到一种红色粉末。
    前天晚上只有武国公来过王府,除了武国公,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胆大妄为敢毒害王府。
    他一直认为武国公阴险狡诈,刚刚还提醒父王提防武国公,没想到武国公早就存了谋害王府的歹心,并且还是借助柔儿的手,令他们防不胜防。
    恪亲王怒不可遏,以致又吐出几口黑血,整个人颓然跌坐在地,脸上呈现出死气,然眼眸里闪着熊熊恨意。
    前晚武国公秘密来见他们父子,结果他们父子在书房等了约两刻钟,武国公才姗姗走进来。
    武国公解释说,路上遇到柔儿突然跑出来并摔倒在地,身边没有一个丫鬟婆子,武国公上前扶起柔儿,等丫鬟婆子找来,武国公才离开。
    事后他们查问过下人,事实确实如此,他们严惩了柔儿身边的丫鬟婆子,不过对此事并没有在意。
    如今看来,武国公应该就是在那时候给了柔儿毒药,且怂恿柔儿下毒,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父王……”
    恪亲王世子扑到父亲身边,看着奄奄一息的父亲,悲恸又绝望,听见龙颜柔嘤嘤哭泣声,顿时怒火如炽,都是这个害人精,一次次害得王府丢尽颜面,如今更害死了所有人,导致他和父亲的大业付之东流,早知如此,当初这个害人精一生下来,他就该杀了,也不会落得今天家破人亡的下场。
    越想越悔恨的恪亲王世子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重重踢向龙颜柔,自己随之嘭然倒在地上。
    龙颜柔毫无防备,被恪亲王世子一脚踢飞,整个人象抛物线一般重重撞向身后石桌,再匍匐趴在地上,吐出几口鲜血后香消玉殒。
    张了张嘴,恪亲王终是什么都没说,睁大双眼望着湛蓝天空,瞳孔渐渐涣散,直至失去最后一丝光亮也没闭上眼,俨然有着死不瞑目的意味。
    而恪亲王世子抽搐几下,也紧跟着死去。
    暗影中,有人低声交代几句:“你们继续在这里盯着,不许任何人靠近,我立刻回去报告王爷。”随即有人悄无声息离去。
    再说慈宁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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