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河的脾气一贯不大好,甚至称得上是古怪,便是在他身边待久了的郑达往往也都摸不透他的性子。三皇子和五皇子因为他收谢池春为徒而记恨在心的事情,宋天河这般的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可他偏偏不点明反倒火上浇点油,偶尔还推波助澜一番,推着那两位皇子暗下手脚。
    他本就没安好心,甚至还私底下等着看热闹,想着至少也要看看那朵小牡丹花哭出来的模样才好。
    只是,哪怕是宋天河,也没想到事情真的就这么发生在了他眼皮底下。
    那匹白马虽是宋天河送入宫的,但也是郑达提前替他准备好的,故而宋天河也不过是看了几眼,并不怎么上心。那日宋天河照例扶了谢池春上马,在边上指导着她挥鞭策马,等白马忽而发起狂来的时候,谢池春离他足有两百多米的距离。
    白马嘶鸣了一身,前蹄一蹬,扬身跃起,先是要把马背上的谢池春给摔下去。谢池春似是呆了一瞬,随即很快便抓住缰绳,抱住马脖子,竭力稳住身子。可谢池春到底年纪尚小又刚刚开始学武不久,自是禁不住发狂的马匹这般摇晃甩摆,不一会儿就要开始晃晃的了。
    宋天河此时才用轻功拔足跑到她身边,看着马背上的人,抬声唤她:“松手,往这里跳。”
    谢池春性子果决,闻声往下看来,不一会儿就松开缰绳,往他怀里跳去。
    只刹那的功夫,那匹白马已经犹如脱弦的箭一般飞步而去。
    宋天河抬了手,把那朵从天而降的“小牡丹花”接了个满怀,怀里一时间又香又暖。他回忆了一下自家军师给爱猫顺毛的动作,生疏又小心的抚了抚谢池春的头发,问她道:“可有吓着了?”
    谢池春乌鸦鸦的眼睫又长又卷,轻轻的搭在奶白色的皮肤上,闻言颤了颤,就像是蝶翼一般轻盈美丽。她摇了摇头,这才抬眼去看宋天河,软软的说道:“没。我没怕,我知道先生你在呢,你不会让我有事的。”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惯会撒娇,嘴里都和抹了蜜似的。谢池春连皇帝和皇后都能哄,一个宋天河自然也不在话下。
    宋天河这颗战场上滚了半斤铁砂的老心肝都跟着软了软。他抱着人,想:这个徒弟倒是收的挺值的,又乖又软,摸着也挺舒服,怪不得郑达这么喜欢养他家的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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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ript>    至夜深,埋在熙军里的探子以及烽火台上监视对方动静的兵士皆是来报。
    “一共八处水井,已有三处被下□□,今日晚间军中已有骚乱。”
    “熙军似有乱动。”
    宇文博闻之不由大喜,亲点了一队人马准备直接夜袭熙军营帐——大约是出身的缘故,宇文博素来便是事必躬亲的性子,哪怕是征战在外也依旧喜欢领兵出战,倒不是他喜欢打仗而是因他只信自己。不过也正因如此,周军上下皆是仰慕君上威仪,一路气势汹汹。
    倒是齐天乐出面拦了一拦:“太顺利了一些,陛下倘若真要夜袭,不若让手下公孙将军领兵便是。”
    宇文博却是蹙了蹙眉,冷声道:“怎么,你要拦朕?”
    齐天乐一肚子的话都给宇文博这一句给拦了下来——宇文博原就是个城府极深、不折手段之人,他生性多疑好猜忌,因出身的缘故,吃过许多苦却也隐忍太过,如今一朝登上周国帝位,自是容不得旁人顶撞违逆。更何况,是齐天乐这么一个反叛而来的熙朝之人。
    齐天乐面色不变,随之便道:“既如此,可否许臣随行?”
    宇文博已有几分疑心,面上不显,依旧是从容和蔼的笑意,伸手抚了抚齐天乐肩头,替他拂去那本就不存在的尘埃,开口道:“不必了,朕此去匆匆,必要留人在营中坐镇。天乐你既有心,替朕守好这里便算是极好的。”
    正说着话,外头跑来已换过甲衣的兵士,手里牵着宇文博的爱马踏雪——此马通体皆黑,只有四蹄乃是雪白,一眼望去仿佛踏雪而行。更难得的是,此马乃是少有的骏马,日行千里,多次与战场救过宇文博的性命。
    齐天乐静静的垂下浓黑的眉睫,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他索性也不再多说什么,反倒退后一步,微微垂首,漠然笑贺道:“那我就先在此祝陛下马到功成,武运昌隆。”
    宇文博哈哈大笑,握着踏雪的缰绳,微一借力便上了马背,用脚夹了夹马肚子,催着踏雪前行,嘴里笑道:“好,借你吉言。“
    语声未尽,宇文博已然一骑当先,直接带着已然准备妥当的骑兵前行而去。因是夜袭且有要快,故而这一队人只有两三千而已。
    齐天乐看了一眼,忽而冷笑了一声,看了看天色,直接甩袖转身回了营帐。
    宇文博深知“兵贵神速”、“良机易逝”的道理,所以他也不再耽搁,扬了扬马鞭,领着兵直往熙军大营而去,打定了主意今夜必要趁乱生擒或是射杀熙朝主将,以此扬一扬周国国威。
    一路过去,熙军果然已有乱象,烽火台上巡视的熙兵不知踪迹,往日里戒备森严的周侧居然只有寥寥数人守着。宇文博心气大振也顾不得其他,扬声吩咐道:“擒贼先擒王,直接去大营。”
    大营的灯光乃是营地里最亮的,一眼望去自是十分明确。
    只是,越往里去,熙兵越是少见,宇文博那与生俱来的疑心到底还是救了他一回,他勒住缰绳,左右张望了一下,见着周侧渐渐靠拢的火光,不由暗骂了一声,重又提气道:“撤,马上回撤。”
    话声还未落下,周侧举着火把的兵士已然聚拢过来,将他们一队人如同包饺子一般的抱了起来,弓箭手则是收持弓箭,射出一层又一层的箭网来。
    宇文博此时已然知道自己是中伏了,胸口溢满了怒气,可此时也只能扬鞭指了指后方那因为他们及时停步而还未来得及包围住的那一处空隙,厉声开口命令道:“快,从此处突围!若有退后者,定斩不赦!若有畏战者,定斩不赦!若有斩熙军首级者,赏赢十两!若有斩熙军将领首级者,赏百金!”
    重刑之下多有从者,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
    昨日傍晚。
    何将军目送着谢晚春与一众的兵士离开后方才压低声音与王恒之说了一句:“你离开前与我说的事我已令人查过,那几处地方确实有些异动。”他语声一顿,扫了一眼周遭,眼神凌厉,沉声道,“这里不方便,我们还是去营帐说话吧,确实是该布置一二了。”
    王恒之神色亦是凝重起来,他微微颔首,随同何将军一起入了营帐。
    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的入了大帐,便见着有几个被剥了甲衣的男人被捆成一团,堵了嘴跪在地上。
    何将军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面色不变,可眼神却是锋锐的,犹如出鞘利剑一般。他从这些人身侧走过,慢慢道:“你之前与我说萧家暗通周国,军中恐有周国奸细,我便按着你给我的单子查了一遍,果真是查出了一二。”他声调微微一沉,用力提了前头跪着的一个奸细,冷声道,“这些人不仅暗中画布防图,暗通消息,甚至还暗藏□□意图投毒,当真是恶毒之极!”
    王恒之顿了顿,抬目去看何将军:“那我之前的提议,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何将军沉默许久方才阖了阖眼,他面上笑意已有几分冷然之色,“就照你之前说的半!我暗中放了几个人,已叫人看住了他们,等他们下完毒便会暗通周军,到时候,便可等周军反应,引君入瓮。至于那些下过毒的水井也会妥当处置。”顿了顿,他已收敛起面上种种神色神色,与王恒之缓缓言道,“还有,我已选了几百死士,晚上会由他们布守在外围,引周军入围。”
    “万事俱备,只待周军。”
    ******
    宇文博命令之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果是引得手下兵士奋勇突围,竟是真叫他杀出一条血路来。
    王恒之此时就站在营帐边,眼见着宇文博就要突围而去,忽而从手下人手里夺过弓箭,引弓射箭,竟是一连三发。
    第一箭,被宇文博侧首避过。
    第二箭,宇文博抬手用重剑挡住了,那千钧之力,逼得他差点没能握住手中之剑。
    第三箭,宇文博坐下的骏马踏雪忽而像是受惊一般的抬起前蹄,挺起前身,竟是以身替之,替他挡过了。
    踏雪颈部中箭,立时发出一声极凄厉的声音,马蹄亦是跟着一颤,眼见着就要将马背上的宇文博给摔下马背,此时宇文博身边护驾的副将却伸手拉住了宇文博,将宇文博拉到自己的马上,而他本人则是跳下马背替宇文博断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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