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谢池春笑得不行,她就那样软软的伏在他怀里,伸手搂着他的脖子,软绵绵的叫道:“没事的,宋叔叔.......”她这般娇娇的叫了一声,趁着宋天河还未发怒又赶忙仰起头,在他的喉结上轻轻的吻了吻,语声柔和,“我不嫌弃你的,一辈子都不嫌弃。”
    虽是知道谢池春浑身上下只有那一张嘴是甜的,可宋天河却还是吃她这一套,反倒被她甜得心软了一软。他伸手把人搂在怀里,本是想要再冷一冷脸,可嘴角却仍旧是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哼了一声后才冷声道:“轮得到你嫌弃?!自己说的话,自己可得记住了!以后要是敢反悔,我就.......”
    “你就怎样?”
    “让我想想......你这么怕死,怎么也得拉你死一回才能给你长长记性!”
    ......
    谢晚春忽而有些想哭,她想宋天河大约也是想过要拉她一起死的,只是他到底不舍得,到底还是想着要救她一回......
    陈希见着谢晚春那模样,倒是微微一怔,似是看出了什么又是长长一声叹息。许久,他才道:“我只知道这么多,如今时候已晚,郡主还是回去吧。”
    谢晚春忍住眼中的泪水,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反倒是十分克制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待出了门,外头的凉风好似一柄冰刀剐在她脸上,她倒是醒了醒神,加快步子出了翠竹观。然而,因她心里头存着事,一直等到乘着马车回去都没有缓过来。
    好在她素来克制,一路冷着脸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旁人倒是没看出什么。
    不过,王恒之却不是旁人。他此时正坐在房中等着谢晚春回来,见到她的面色不由得便蹙了蹙眉,连忙起了身,快步上前扶住了人,先是握了握她的手,口上问道:“怎么了?手冻得这么厉害?脸都冻白了。”他伸手把谢晚春两只手都捂在自己的掌心里,声调微微柔和了一些,轻轻的问,“还是说,是先生难为你了?”他问过左右,自是知道谢晚春今日是要去翠竹观的。
    谢晚春抬头看着王恒之,睁大了眼睛,眼里的水雾跟着涌了起来,只是喃喃的叫了一声:“恒之......”她顿了顿,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抽了抽鼻子,哽咽着道,“他真的死了,可他也真的救了我一命。”
    王恒之见她神态颇有几分恍惚,面额苍白,心中一动,便先扶着她坐到榻边,然后又亲自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口上温温的道:“先喝口茶,缓一缓,咱们再说。”
    谢晚春点点头,就着王恒之的手低头抿了一口茶,热茶顺着喉咙下去,暖了一身方才觉得舒服了些,被冻得没了血色的双颊也跟着显出一抹晕红来。她这才反应过来,小声道:“我把头蓬落在陈先生那里了。”
    “没事,明日我派人去翠竹观拿,”王恒之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拿着的小暖炉递过去给谢晚春捂着,伸手在她面上试了试,道,“有些凉,真要是不舒服,我们还是叫太医吧?”
    谢晚春摇了摇头,唇色仍旧有些泛白:“不必了,已经好多了。”
    王恒之没再多劝,反倒又缓了缓声调问她:“晚膳用过了吗?”
    谢晚春这才觉出几分窘迫来:她今日急匆匆的便出了门,到西山的时候已将近傍晚,如今从西山回来也已是圆月当空的静夜了。
    王恒之瞧她那模样便知道她是没吃,于是便起身要去叫人端些东西来。
    谢晚春忙拉住他的袖子,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睛:“不必了,我没胃口。”
    王恒之顿了顿,方才道:“那我叫人端碗燕窝粥来,是午间娘叫人给你做的,你吃一点儿,也算是叫长辈那里放心。”
    谢晚春这才勉强点头应了。
    过了一会儿,厨房那里果是端了一碗燕窝粥来,另加了几碟小点心,分别是:一碟松穰鹅油卷、一碟枣泥山药糕、一碟奶香小窝头还有一碟蝴蝶暇卷,都是用一式的白瓷碟子装着。
    谢晚春仍旧是没什么胃口,瞧了瞧方才端起粥喝了几口,觉得嘴里没什么味道便又给搁下去了。
    王恒之怕她饿着于是便又捡了一块枣泥山药糕喂她吃了。
    谢晚春吃了半块糕便抿了抿唇,伸手拉住王恒之,轻声道:“不想吃了......”她撒娇似的说了这话,很快便又拉着王恒之的手把他扯到榻边坐下,想了想,还是坦白道:“我是为了宋天河的事情才去找陈先生的。”
    谢晚春并不想把这些事瞒着王恒之。无论如何,她都已然死过一回了,许多事错过了也只能是错过。哪怕是叫她重头再来,恐怕也会做同样的事情——无论先帝为人如何,他都是谢池春的亲生父亲,生她养她,这般的杀父之仇倘若不知或许还好,可既是知道了又怎能轻易放下?
    谢晚春心里主意一定,索性便把事情从头到尾和王恒之说了一遍。等说完了事情,她才觉得有些不自在,慢慢的垂了头,嘴里嘟囔着道:“也不知道宋天河是如何说服小堂妹的,她竟也肯配合。”
    王恒之倒是从未想过谢晚春的重生竟也有这般的内情,好一会儿才长长叹了一声,似有几分复杂意味:“这样的事情,倘不是出自你口中,恐怕我都不敢信。”
    谢晚春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不禁抿着唇笑了一下,似是认真的回忆了一下,眉心微蹙:“其实,宋天河他好似真的不是大熙人。据他说,他找回去的路找了大半辈子,直到后来方才决定不再找了......”
    说到这里,谢晚春打开手中的木匣子,从里头取出那块旧铁片——比起木匣里其他价值连城之物,这铁片简直朴素简单到了极点。然而,宋天河落在铁片上的字却叫这块旧铁皮价值连城。
    只见铁片正面刻了一行字:天下之大,故土之遥,甚憾之!而铁片的背面也刻着一行字,字迹比正面的新一些:若得卿心,白首不离。
    天下之大,宋天河半生转战,寻遍神庙道观,看遍山河,终于也还是没能寻到故土......
    然而,看到那背面的一句,无论是王恒之还是谢晚春都沉默了下去。王恒之面色静了一瞬,忽而垂下眼与谢晚春对视着,轻声打破沉默:“都过去了,晚春。”
    是啊,都过去了.......谢晚春闭上眼睛,眼中的泪水终于顺势滑落下来。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正好砸在她的手背上,滚烫灼热,就像是针一样的扎人,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反倒是王恒之伸出手,动作轻柔的把她搂在怀里,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抚了抚她的背,轻声安慰道:“没事儿,你哭吧。”
    谢池春一辈子也没哭过几回,痛了忍着、难受了也忍着,忍了一辈子。可她成了谢晚春后仿佛就总是哭个不停——就像是她心头那一层层的铁皮被人一层层的扒开,终于露出柔软的心脏,用刀尖一戳就会疼得流血流泪。她紧紧的咬住唇,竭力忍住喉中的哭声,小心翼翼的把头贴在王恒之的胸口处,然后终于放心的默默流下泪。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么,只是心中的许多复杂感情随着那些泪水渐渐的散开,倒是好受了许多。
    也不知她哭了多久,好容易才收了泪,从王恒之怀里抬起头,看着他被糟蹋得半湿的衣襟,颇有几分尴尬的道:“我有些饿了......”哭了这么久,浑身的水分和力气仿佛也被蒸发了许多,适才吃的那些根本就不抵饿。
    王恒之垂下眼,看着她眼红、鼻子红的兔子模样,有些想笑,可最后还是忍住笑,点了点头:“恩,我让人去给你端些吃的来。”
    谢晚春觉得丢脸死了,连忙摇头:“不用这么麻烦,你替我倒杯茶,再拿几块糕来就是了。“
    王恒之依了她,起身从暖炉边上提了一壶茶倒了一杯递给她,然后又亲自拿了一个奶香小窝头递到她嘴边,等她吃完了方才又拿了帕子替她擦了擦嘴,当真是拿她当小祖宗似的伺候。
    谢晚春说完了事,哭了一场又吃了好些东西,总算舒服了许多,靠在王恒之怀里闭眼养神,眼见着就要舒服的睡过去了。偏这时候,王恒之倒是慢条斯理的开了口:“你的事说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谢晚春一时不防,倒是不禁眨了眨那双水眸,随口问道:“你又有什么事?”
    “西南乱起,今日朝中议了半日,还是决定派兵去西南。何陵将军以及岳承钧将军各掌一军,两路分兵而行,我自讨了差事,随何陵将军一同出发。”王恒之语调缓缓,不疾不徐,仿佛在说明日吃什么一般。
    “什么时候去?”谢晚春咬了咬唇,瞪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
    王恒之倒是半点也不怕她脸色,从容自若的道:“事情紧急,明日就要出发。”
    谢晚春被他那模样气得不行,狠狠的揪了一下王恒之的袖子:“你是不是傻啊?西南生乱,必是齐天乐与周国宇文博暗中勾连捣鬼......”她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认真的道,“如今禁卫军统领何陵将军被调走,京中的禁卫军有一半都要落在萧家手里,还有一月多皇后就要产子,萧家怕是就等着这时候呢!”
    萧家恐怕很早之间就已经和齐天乐连成一线了,萧妃入宫也不过会起头的一步棋罢了。等到萧妃顺利产子,齐天乐勾结宇文博一同从西南入关便可牵扯住京城里的大部分注意力,倘若皇帝再“凑巧”一死,那萧妃恐怕就要乐得抱着儿子垂帘听政了。
    王恒之却十分从容,他握紧了谢晚春的手,声调沉静:“这些我都知道。”早上在朝中听到皇帝要调何陵为将、让禁卫军副统领萧五郎暂领统领一职的时候,他便知道萧家已然拔剑出鞘,意在禁卫军、意在皇位。可是他却不能不去。
    “你我都知道,此事背后必是少不了齐天乐推动。然而无论是何陵将军还是岳将军,都不曾见过齐天乐本人、更不曾了解过齐天乐的。而我却因着你,阴差阳错与齐天乐交手过两次,可算是对他略有了解。西南本就是齐家之地,齐天乐已是占了地利,倘若再无人制衡与他,恐怕这一战恐怕更和难打。周国宇文博本就是野心勃勃之人,若真叫他一路破关而来,恐怕大熙都是威矣......”王恒之顿了顿,沉下了声音,“而且,我也想替大熙又或是你尽一份力,把齐天乐这个罪魁祸首从幕后给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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